第15章 第十五章舍不得
阿蛮得到两颗糖的承诺，配合度百分百。
她跟着乔野跳下墙壁，走在被晨光照亮的水泥路上，两旁队列着不少黑眼睛。
都是昨晚上被提前放出来的那些，但又关心墙内事态的，不愿意回营，跟着熬了一夜。
他们面对阿蛮的兴奋目光，如同看见奇行种一般，纷纷比出大拇指。
直到实验楼下才清静。
方越和林萃文迎接，七八个白大褂在搬运设备和药品。
一楼最内侧的观察室内，还有几个人进行忙碌的准备工作。
每双眼睛都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又仿佛在等待阿蛮给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
乔野指着观察室旁密封的实验室：“进去吧！”
阿蛮迈进去一步，又退回来：“你会一直在吧？”
乔野点头：“当然，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这样的场合，我都在。”
密闭的实验室，除了几个隐蔽的通风口散发着诱惑的血香外，和外界几乎完全隔绝。
墙面，地面和天花板，几乎都是纯钢制的。
敲敲打打听声音，厚度起码半尺以上，能扛住上百吨的冲力，即便是七八级的力量能力者也可困住。
不是纯白的空间，但也只添加了绿色和天蓝色。
除了一个固定座椅，一张单人床，没有任何家具和用品，连书也没有。
阿蛮皱眉，起码给点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吧？
她这样想，就这样问了出来。
但天花板的小喇叭发出乔野的声音：“战场上没有什么可消遣。”
士兵要学会排解寂寞。
阿蛮反坐到座椅上，下巴搁在椅背的顶端，看着那小喇叭道：“才怪！我和老头子每年两次兽潮打猎，一点也不枯燥。”
乔野笑道：“那你讲讲。”
阿蛮对声音没喜好，之前听乔野说话，也没特别的感觉。
可现在隔着墙壁，喇叭放大了他细微的气音。
阿蛮能想象乔野平静着脸，白皙的皮肤下有若有若无滑动的喉结。
实在太诱人了。
忍不住动了动身体。
而观察室内，方越却对着飙升的荷尔蒙曲线骂人：“这什么鬼？”
刚才在训练场上还是正常平坦的曲线，这会儿都要飙上天了？
他恼怒地看着乔野，居然只用几句话就打破实验对象的正常状态。
便上前，一把捂住话筒，压着声音道：“乔野，你尽量少开口。”
乔野惊讶，方越将屏幕上的数据指给他看，咬牙切齿：“你个罪魁祸首。”
林萃文暗笑一声。
乔野想了想，将话筒交过去：“林排长，你来吧！”
阿蛮并不知道喇叭那头的谈话对象已经换了，开始讲述自己参加过四五次的兽潮狩猎。
第一次是十四岁那年的夏天，老郑说她大了，不能再跟寨子里的老弱病残一样躲地堡里。
她那时候还有点怕，毕竟没经验。
但老郑说大批兽群都奔着人员密集的红星安全区去，边区的荒野里只有游荡的小兽群和落单的兽。
只要小心地安排好，绝对不会有问题。
就带着她在寨子周围的野林子里设陷阱，制麻药和造毒箭。
干这些活很无聊的，老郑为了激发她的兴趣，会陪她玩玩跳棋，吹吹树叶，或者将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的传奇故事都讲给她听。
这些事都算有趣，怎么会枯燥呢？
巡夜军的战场上那么多人，天南海北，又汇聚了獠牙和最厉害的能力者，能没好玩的事吗？
就算是看热闹，也是寨子里几十倍以上的热闹。
阿蛮笑着看喇叭：“乔野，你说对不对？”
方越看着时间，差不多十五分钟，曲线逐渐平缓下去了。
他对林萃文一点头，林萃文放开话筒道：“阿蛮，第一次兽潮打猎的收获怎么样？”
阿蛮本意是和乔野分享，结果回来的却是自家的排长。
就皱着眉，很不爽地问：“乔野去哪儿了？”
林萃文暗骂声臭脾气的死崽子，但还是平静道：“是乔教官。”
阿蛮倔强地看着喇叭，不吭声了。
林萃文咬牙，等这死崽子出去了，必要训得她死去火来，就道：“乔教官熬了一整夜，去休息了。”
又哄道：“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一样？
阿蛮很气乔野不告而别，就戏谑道：“哪里一样了？你是女獠牙，乔野是男人类；你是我长官，乔野是我看上的伴儿；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想和乔野一直在一起。能一样吗？我跟你废话能有什么用？”
也不管外面人什么反应，站起来，直接往床上一躺。
也睡了！
林萃文一手捂着话筒，一手捶铁桌子。
这死崽子，之前夸她不错就是走眼了，其实就是个嚣张的货！
她就算不是她的伴儿也不是她的心仪之人，也该有起码的同僚友爱之情吧？
混账！
就看着旁边冷眼旁观的乔野：“你怎么说？”
乔野用手撑了撑下巴：“她是野了些，你多担待吧。”
然后补了一枪：“你刚入伍的时候，不也这臭脾气吗？”
林萃文无语，自己讨厌和别人讨厌，那能一样吗？
方越也笑嘻嘻地插刀，指着持续下降的曲线道：“林排长挺有本事，一下就让她冷静了。”
真心夸奖，不是讽刺。
然后打开了释放血气的通气口，开始了第一阶段实验，确认阿蛮究竟能忍耐血欲多长时间。
阿蛮累了一夜，闭眼就睡着。
密闭实验室的环境真不错，安静，除了有点恼人的血味外，睡眠品质肉眼可见的高。
这一睡就是四五个小时，连乔野也没来梦里找她。
再睁眼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肚子咕咕大叫起来。
她打了哈欠，翻身坐起来，对着喇叭问道：“没东西吃吗？”
自从昨天早晨吃了一餐后，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喇叭里没声音，但墙壁上有声响。
阿蛮走过去看，一块升降板落下来，一个托盘被传送进来。
一盆白面条，一大盆蔬菜水果，一盘子两三斤重的新鲜肉，外加一盆分量可观的调味肉汤。
唯独没有进巡夜军后每天必不可少的血食。
她皱眉：“怎么没有血食？”
林萃文的声音从喇叭传出来：“测试项目是你对血欲的忍耐力，自然不能吃血食。”
阿蛮反问：“要多长时间？”
林萃文回答：“那要看你能撑多久，要令人满意，还有后续安排。”
阿蛮毫不在意后续什么安排，只问：“乔野回来了吗？”
喇叭不响了。
很显然，林萃文不想和她说话了。
阿蛮就自得其乐，吃完饭后，从椅子上掰下几颗铁球，在地板上磨成圆珠子玩弹珠。
玩够一两个小时，去床板上弄下来一块正方形的板子，不知怎么弄出来钢丝尺绳，将板子切成七巧板。
盘腿坐在地上，玩七巧板的拼凑。
玩得累了，在床上做几百个仰卧起坐，又吊在门框上做单臂引体向上。
四肢都锻炼一遍后，绕着不大的实验室一圈圈地跑路，直跑了两三个小时，跑得浑身大汗才问：“能洗澡吗？洗澡不耽误实验吧？野外战场只要有水坑，就能搞点水来用用。”
林萃文看她折腾了整个下午，早哈欠连天了。
也不废话，直接按键，将侧面卫生和洗浴套间的门给她打开。
阿蛮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林排长，谢谢啦！”
那笑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林萃文就问旁边的方越：“我这么大人，跟没成年的小崽子斗气，是不是有点幼稚？”
方越早趴桌子上睡着了，听也没听见。
乔野站在书架边看书，头也不抬地答：“獠牙不都这样吗？”
林萃文被阿蛮堵得心塞，也往他软肋上戳：“小崽子对你情根深种，你准备怎么办？”
乔野这才抬头，微笑道：“过敏反应，先脱敏吧。”
林萃文哈了一声，有些幸灾乐祸道：“你自诩了解獠牙，怎么不知道獠牙在感情上是怎么回事？”
认主，认人，死忠，固执，偏执，撞破南墙也绝不回头。
到了阿蛮那种程度，根本不是脱敏能行的。
阿蛮吃饱玩够，又蒙头大睡。
这次睡够一整夜，睁眼又是早晨，算起来，上次使用血食已经是四十八小时之前了。
身体隐约不舒服，开始产生淡淡的渴望。
想和乔野说话，想看见他，更想凑他身边去闻闻味道。
于是望着喇叭问：“乔野呢？”
林萃文依然没回答，只是从隔板上送了早餐。
虽然很丰盛，但依然没血食。
阿蛮对乔野承诺过配合，乖乖吃了早餐，锻炼身体，又玩了弹珠和七巧板。
到中午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又问一声：“乔野呢？”
依然没有回答。
但方越指着微微上扬的曲线道：“她开始出现症状了。”
看了看时间道：“真了不起，五十多个小时才有这样微弱的反应。”
还经历过铁壁里残酷又粗暴的实验。
按照这个曲线推算，在没有任何辅助下，阿蛮能坚持五六天不用血食；
若有药物或其它手段帮忙，十天不成问题。
往常獠牙深入荒区巡查，因为考虑血食供应，总是不能超过十天，只有不计代价才能超过十五天。
可只要有了阿蛮的体质，轻轻松松就超过一个月了！
可阿蛮满脑子都是乔野，发呆是，玩耍是，吃饭是，睡觉是，连做梦都是。
进入实验室的第四天，她的蓝色瞳孔边缘，已经泛出血色了。
这是血欲上头的表现。
喇叭里依然没有乔野的回应。
他在，但不愿意和她说话，肯定是因为她的表现没达到他的预期。
阿蛮想，老郑给她用麻药那回，她熬了足足八天。
现在进了巡夜军，要让乔野刮目相看的话，没麻药也得熬够九天。
阿蛮也不再找乔野，只坐在床上玩珠子和七巧板。
到第五天时，眼睛的一半都充血了，血牙也再收不回去，整个人都恍惚了。
挠墙，开始挠墙，抓出一条条深长的痕迹。
方越惊叹：“她居然能撑到这种程度？”
已经超越预期了。
居然只有瞳孔和血牙发生变化，身体和四肢没有任何兽化的痕迹，连指甲都没有伸长一点。
这忍耐力过于优越了点。
乔野在旁边道：“她觉醒的时候，在麻药状态下撑了八天。”
林萃文是獠牙，比他们更清楚达到这种程度会承受多大的痛苦，只怕阿蛮此时全身都在疼痛。
要换了别的獠牙，只怕早将实验室砸得稀巴烂了。
可这姑娘太实诚了，居然还能控制住自己。
她有点不忍心地在喇叭里喊：“阿蛮，还撑得住吗？撑不住的话就吭声，这边会给你相应的安排。”
阿蛮没听见一样，连头也没抬，只不断地摆弄那些铁珠子。
第六天，两个眼睛全赤红色了，正常的进食都发生了困难，但身体依然没有兽化的迹象。
只是墙壁遭殃了，被撞出一个个人形的坑洞。
方越猜测，自然獠牙因为基因的原因，也许是不能兽化的。
否则，谁能坚持到这种程度？
第七天，阿蛮丢开铁珠和七巧板，将床拆成碎片，整天躺在地上睡，除了呼吸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若非探测器还有强烈的生命反应，怀疑她死去一般。
乔野有点撑不住了，几次站起来观望情况
但方越屏幕上的数据还在飙，他兴奋道：“咱们再坚持坚持，试试她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林萃文再一次在喇叭里喊话：“阿蛮，能听见吗？还能听见吗？”
阿蛮依然没回话，有些恼地将一颗铁珠子砸过来，将喇叭打得粉碎，断绝了外界的干扰。
直到第八天，方越依然坚持实验，因为阿蛮还没喊停。
但乔野却站了起来，脸上没了惯常的笑，长眉紧皱，用力拍下墙壁上控制实验室开合的门锁按钮：“够了！”
方越惊讶地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他这是怎么了？”
对那些新兵下狠手，逼迫他们到底线的时候，可说过够。
林萃文笑，能怎么了？
不承认喜欢，说什么只是过敏反应！
自己还不是舍不得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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