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警车
三九在医院里早呆不住了，拄着拐就和老婆过来了。
季威和二虎两只单身狗眼见着人家夫妻双双住在了隔壁，一人一狗默默蹲着叹气。
老詹媳妇儿人勤快，把集装箱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得焕然一新，连带季威的那间也擦了个透亮，这倒让单身狗们不好意思了。
“嫂子，咱过阵儿住水泥屋子了，这不用仔细打扫。”
“就算住一天，也得干净着住，再说了，新房子不还没造好吗？”周芬芬对着不远处的任乐舟努努嘴，“这地儿人真难缠，老板怎么想的来受这闲气。”
已经被搜刮一空的池塘，昨天刚投下鱼苗和虾苗，今天一早詹三九一来，大概是人类本能，先去找水，两口子刚靠近水塘就看见塘边地上放着一堆一堆的死鱼苗，这都是任总昨儿刚扔进去的钱呢，就这么叫人糟贱了。
关键是季威和二虎的地方实在离池塘有着不小的距离，夜间巡视也不能时时守着池塘，怕惊着水边的鸭鹅们。
监控装是装了，也备不住人家胆儿大，吃准了任老板抹不下面子跟人计较这点小事儿。
三九虽是刚来却也是心疼，蹲地上捏着手上小鱼苗，愤愤地扔进河里，一群鸭子蜂拥而至，几秒功夫抢食一空。
“我揍他们去。”三九说这话完全无视了自己还是个十足的跛子。
任乐舟摇摇头：“你得了吧，咱们，俩瘸子，半道走村里被人闷了都不知道扔哪儿。”
他不是认怂，下午镇上派出所就来了人取证，虎头村的人有小坏，但基本没出过大恶，因此这场景并不常见。
警车停在村头陆玉宝家门口时，整个村子都知道了，于是周万根他媳妇儿带着小孙子来任乐舟跟前求情。
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子，被利用着来解决大人犯的错误，这让民警也犯了难色，把任老板拉到一边小声劝说算了得了。
“任总，你说这种人他也就贪个小便宜，我们也知道您意思，吓唬吓唬得了，这老的小的，您真忍心啊？”
派出所所长亲自出的警，倒不是说事件多么重大，而是秦俊华他们所拢共就几个人，所长跟普通警员干的活儿都一样。
“秦所长，你以为我就立个威风啊，我跟他们立得着吗？”任乐舟反问他，这话声音大，周万根老婆跟孙子也能听见，“这大人不懂事儿，还教孩子不懂事儿啊？这事儿他让俩不相干的人来这哭哭啼啼，算家里的爷们儿吗？”
周万根老婆听见这话，急忙跑到跟前解释：“任老板，我们家那口子是得罪了您，自个儿也不痛快，昨儿晚上回去就病了，你就当他是报应吧，行吧？”
“报应？你们倒是落着报应了，我呢？”任乐舟一手插裤兜，姿势并不泠冽，却因为身高平白添了压力，“我可是有损失的。”
秦俊华扯扯任乐舟，压着嗓子劝：“人坐上警车，在这地儿就是天大的事儿，要不我上他家里带人，晚上放回来。”
周鹏小小一个人，皱着眉问：“奶奶，爷爷弄坏了东西吗？”
“哎，是啊。”
“那要赔多少钱啊？”
任乐舟一拍大腿：“原来咱们村有明白人啊！”
说着话呢，他上前摸摸小孩儿脑袋，说：“你看，弄坏了东西要赔，这读过书的是不一样。”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孩子奶奶这才反应过来，说来说去就是钱么，这老板何至于这么拐着弯折腾人，她主动上前说：“我们家条件不好，任老板你看……”
“我看？”任乐舟嘲讽一笑，“昨儿夜里偷捞鱼苗的时候怎么不叫我来看？现在叫我看，季威。”
季威拿手机哒哒哒摁了三五下，算出损失，一点儿没客气，伸出仨手指，“三万”。
“三万！”老太太脸皮子一挂，嚎上了，“老板欺负我们穷人……我们家一年都挣不到这些……这么个池子，买什么鱼苗要三万……”
秦所长也觉得不可思议，任乐舟明知道这个村儿里没人掏得出这笔钱，以他这个乡镇所长的见识来看，这么个池子确实也不值投几万的鱼苗。
“我们投的景观鱼。”任乐舟被拉扯着，也不恼怒，就轻飘飘地说，“吃的鱼能值几个钱。”
周鹏闷头不语，正要跑回去找爷爷，突然远处他妈——周家儿媳妇儿匆匆跑来，嘴里大喊着：“妈，妈，您快去看看爸。”
众人听这语气还当是老周不行了，纷纷挤上各自的三轮车朝周家走，季威突突个电动的车，载着任乐舟和詹三九，也跟着去了。
谁知道周家儿媳妇带的路却是向着村口的方向，她低头与婆婆说话，面似焦急，时不时回头看着后面任乐舟一帮人。
一到村口，大伙儿这才明白，原来周万根人躺在任老板的大切前头，白日碰瓷呢。
“起来。”秦所长“呸呸”两口，吐着嘴里的灰尘，“你搞这出什么意思，任老板是讲道理的人，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你现在这叫什么行为？”
“他讲道理能要我赔三万？”
合着刚才在农场看热闹的还有通风报信的，任乐舟不禁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谁给周万根支的烂招。
“明码标价，实际支出，事儿是你干的，这赔不起，总不能是我的错吧？”
任乐舟上前开了车门，半倚着对车前头躺着的人说：“我这腿还瘸着呢，油门儿可踩不准啊，倒车不定是朝后走啊！”
周鹏虽是小学生，却也是知廉耻，晓荣辱的年纪，原本大人的事儿他管不着，这会儿也急着上前拉爷爷起来，老周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硬挺着撅地上。
于是小孩儿这才有点小孩儿的样子，双眼立马落下泪来：“老板，我能帮你放鸭子，喂猪，我给你打工，你别撞我爷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秦俊华觉着事态发展地太奇怪了，也不应当这样，便叫周家老婆子和儿媳妇出来把老爷子弄起来。
这一家人大概心也是不齐的，弄了几下，一家子吵了起来，任乐舟懒得看戏，猛得将车朝后一倒，紧贴着陆玉宝家墙根停住了。
“吵吵什么呢？大中午的热死了。”花大爷拎着袋儿豆干，从人群后面钻进来，“周万根你干嘛呢？家里床坏啦？”
周鹏奔向花爷爷，小声哭着：“爷爷。”
“哎，这怎么给孩子还弄哭了，你们丑不丑。”
花爷爷在村里想调侃谁都没人敢回嘴，周万根也只算这辈儿的小弟。
秦所长于是简单说了两句，老头儿撇撇嘴，满脸鄙夷：“还不上分期啊，我都懂的道理，你不懂？”
人周家是铁了心不想掏这么多钱，三五百都肉疼，何况是三万，周万根见耍赖无用，人家任乐舟似乎并不吃这套，于是自己拍拍屁股起来了。
“这么的吧，”任乐舟望向花大爷，似是要松口，“还不上钱，就来干活儿抵，就当打零工。”
“那得干多久啊？”老周家婆子先发问，隐隐觉得三万大概得干上年把，哪知道任老板轻松开口。
“两个月。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叫你干犯法的事儿。”
秦所长不知道虎头村摊上个较真的投资客，老周家都答应了，他顺便就在村头开车警车回去了。
任乐舟回了住的地儿，花珥已经弄好饭菜，大热天在走廊下吹着小风吃午饭，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今天做了俩素一荤，上汤西兰花，清炒白芹，红烧排骨，任乐舟经早晨那一折腾，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怎么样？”花珥啃着骨头，认真的撕扯上面的肉。
“哎呀，色香味俱佳啊。”任乐舟也啃着骨头，含糊不清地答。
“装什么装，我说老周叔那事儿，我都听说了。”
“嗯，吓唬了一下。”
花珥瞪个狗眼，一副不可思议：“吓唬，警车都开来了，吓破胆儿了好吗？”
“你这说的跟虎头村没见过警车似的。”任乐舟挑了块儿好排骨放到对方碗里，“来，辛苦你做饭了。”
“虎头村历来只见过两次警车。”花珥毫不客气地吃着人家夹来的排骨。
“这么说，这代在村里的都算是纯良百姓咯？”任乐舟倒是来了兴趣，停住筷子，盯着花珥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像个仓鼠似的，“上一次是因为什么事报警的？”
“上一次是尚在襁褓里的花珥小朋友被扔在大队办公室家_门口。”小花主任撅着嘴裹着一颗西兰花，咻地吸进嘴，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不知所措的反而是对面那位，他没继续问，花珥也没打算展开的样子，气氛并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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