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车上的女孩

林言上了一辆火车，今天是放假回家的日子，他已经厌烦了一直呆在学校，而且还是一个并不能自由自在生活的学校。

        小时候因为车祸导致双目失明，那时起便从活泼开朗变的稍许有些阴郁和伤感了，一直成长到现在，好像生活总是一成不变。但是除了眼睛看不见以外，只要不说，很少有人能直接的感受他与常人的不同。因而为了维护自己仅有的自尊心，有时他也想做一回正常人。

        当初因为单招进入了特殊教育学院，以为和从小到大的生活不一样，可以更丰富一些，然而虽然在这读着自己最喜欢的专业，但是总是觉得时间过的越来越快，而生命的色彩却依旧没有绘画。

        今天拒绝了父母的要求，他决定自己出行，自己去坐一下火车，最近天气凉爽，正好有秋叶，想感受一下轻柔的风和艳丽的阳光。

        他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虽然不想麻烦别人，但是总是不太方便，只有厚着脸皮去做了。

        是一个靠窗的位置，特意叫母亲定的，反复强调一定要靠窗，刺眼的光对于他来说便是最大的安慰。失明以后便不喜欢关灯了，总是做噩梦，总是梦到那时的场面，黑夜总是很长，久久不能释怀，竟也慢慢长地这般大了，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身型瘦削，但指尖有力，轻轻地把拐杖放在旁边，微偏了一下身子，望向了窗外。

        早上的阳光比正午的要温和，刚刚好，轻轻搭在双眼上，稳稳地，非常温暖又惬意。

        不一会，车上上来了一个女孩，有一对夫妻在为她送行，很可能是这女孩的父母亲，他们似乎很为她的旅途担心，一直不断的叮嘱，妇女仔细地告诉女孩行李应该放到哪里，怎么避开和陌生人的谈话，到站了记得再联系一下姨妈，会来接她。

        因为看不到，所以无法感受到女孩的长相，但是林言很喜欢她的声音，稚嫩有力，和他好像，温柔而倔犟。

        “你是去b市吗？”当火车慢慢开走的时候，问了问这个女孩。他最近想尝试改变一下自己，尽量改变一下沉闷的性子，鼓起勇气问道。

        “嗯，我去a市”女孩轻轻地回答到，有些震惊的语气，可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和旁边的人搭上话了。

        “我姨妈会到车站来接我的，你去哪里呀？”

        “先去b市，然后再到c市”

        “呵呵，羡慕你，我也想去c市，我好喜欢那的海水和山，尤其是10月的时候，山上的景色真的很美。”

        “是啊，十月份的确是那最好的时光，”说着，回想起自己还没有失明时候看到的山上的风景。“满山都是漂亮的银杏树叶，要是在山上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再下去，小路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可以感受宁静的小路了。”

        或许在安静的环境中，和大自然交流才更加自由吧。

        她没有出声，林言不知道话有没有传到她那边，她会不会把他看作是一个浪漫的傻瓜。

        接着，他又犯了一个错误。“现在窗外是什么样呢？”他问了一句。

        从小到大，林言总是特别会假装，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不同，他会做一些事情来掩饰自己一些看似不正常的事情。就好像和别人说到这个电影真好看，心灵中已经浮现了电影的场景，而别人也可以和他畅所欲言。或许等到聊天结束，偶然发现他其实是失明的，他也能感受到旁人的惊讶的神情，淡淡地回复别人震惊的问询。

        然而，她似乎也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个问题的奇怪。她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双眼其实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但是，她的回答立刻消除了林言的不安，他成功地隐瞒过去了。

        “你不能自己看吗！”她很自然地问道。

        林言不费劲地挪了挪自己位置，面向窗外，装出一副观赏景色的模样。在他心灵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一根根迅速掠过的电线杆。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冒险一问，“看起来好像是车外的树在移动，而我们则是静坐着！”

        好奇怪的问题，正常人会这样交谈吗？今天的谈话真的好尴尬，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很明显，马上要被拆穿了。

        “这很正常呀。”她说道。

        他把脸由窗口转向女孩，有一阵子，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感觉你很特别，”他评论道。林言一下变得很大胆，不过，这是一种安全性的评论：因为很少有人是不喜欢奉承的。

        她很愉快的笑了，那是一种清脆而又悦耳的笑声。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她说到，“我早就厌烦了那些只会夸我长得好看的人了。”

        哦，原来她真的长的很好看。一会儿，他慢慢说：“特别的人脸也是可以很好看的。”

        “我觉得你很会开启话题，但是你为什么这么拘谨呢？”

        “你很快要下车了吧。”林言很茫然地说出这句话。

        “哦，好像是哎，终于要下车了，我受不了一直在这火车上旅行三个小时。”

        而他，愿意一直在这坐下去，静静地听她说话。她的嗓音有着流水地清澈，和坚定的清脆质感。她下了火车以后，便会马上忘记现在的短暂相遇。可这一切将会陪着林言继续旅行，并在旅行结束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萦绕在脑海中。

        火车的汽笛声响了，车轮改变了之前的声音和节奏。女孩站了起来，收拾起行李。

        这时候，他很想知道女孩的头发是扎成一个发簪，还是松散地披在肩上，或是留着短发。

        火车慢慢地进站了。车外，到处是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声。在这个包厢门口，有个妇女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他想那便是她的姨妈吧。

        常青，真好听的名字，她也喜欢绿油油地山，想和她约一次爬山。

        还没有来的及问出口，她便说道，“我到了，非常开心能和你聊天，再见了。”

        她站的离林言很近，那样得近，以至于他都能闻到她头发中散发出来的香水味。

        真想抬起手，抚摸一下她的头发，可是，她走了，只有香味还弥散在车厢里面。

        车厢门口出了一点小小的混乱。一个男子结巴地嘀咕着抱歉的话，走进林言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列车又缓缓地移动了。

        火车在飞驰，他的心也在飞驰，或许早就停留在上一站那个站台了。

        “呵呵，我这个语伴可能没有刚才那个女孩那样富有吸引力了！”男子设法和他进行对话。

        他心理稍稍缓解了一下，有一点雀跃，这个男人肯定看到了女孩了。

        “她挺特别的，”林言说道，“你能告诉我，那女孩留的是长发还是短发？”

        “这个，我没有注意看，”他回答到，听起来真使人迷惑。

        “但我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睛，而不是她的头发。我刚上车提很多东西，不小心撞到她了。她的眼睛很好看，但是，对她来说，眼睛没有过多的散发光芒。估计她是一个盲人，还杵着拐杖，有个女人搀扶着她。”

        “难道你没有注意到？”

        窗外的电线杆仍旧不停的往回走，就好像他的心，一直在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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