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爱与被爱
第二次走进这个小区，唐溪内心仍会感到极度的不平衡。
这里可是市中心的房子，不说房价肯定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就是小区内的环境和住户素质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今天提前来了唐群家附近，她想看一看他们生活的地方有多么美好。只有这样，她才能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因为这些全是唐群不要她以后，他才能够拥有的。
唐溪幻想过无数次如果当年唐群没有离开，那她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也许她会喜欢夜幕降临，三口之家有笑声有温暖还会对每个明天有所期待……
她的幻想并没有很离谱，因为现在她亲眼目睹了唐群他们一家三口就是这样的状态。
唐群牵着唐思哲的手，沈思应该是买了菜回来，他们在门口遇到了。三个人拉着手有说有笑地往家走。唐溪必须承认，这个画面非常和谐，和谐的让她嫉妒。
嗯，原来不爱是原罪。
唐群不爱宋琴，他们在一起除了别扭还是别扭，整个画风和眼前这一幕相比，他们更像是东拼西凑的家庭。
唐溪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她直接发给了宋琴。她的想法很简单，不能只有她一个人不快。
她突然萌生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在她还没有把这个念头具体化的时候，她已经提前身体力行了。
唐溪的目光犀利地落在唐群脸上，她从正面一步一步靠近他们。
“小哲，我们上楼就先装扮圣诞树，然后妈妈做饭。”
“好呀好呀，我等圣诞节都等了一年啦！”
唐溪骤然停住脚步，唐群侧过头与她擦肩而过。
“那你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呀？”
“嘻嘻……暂时保密，等明天吹蜡烛的时候我再说。”
“小机灵鬼。”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可是那些话就像冰冷的雪花落在唐溪的心上，透心凉。
没有了唐群的生活，生日愿望对她而言难道不是潘多拉的盒子吗？
她从来不敢在宋琴面前奢求的东西却从另一个人嘴里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不仅仅是这样，还有人愿意为此买单。
唐溪又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参差，明明是同一个爹，她和唐思哲却天差地别地活着。
【突然……好想你。】
在她觉得无助彷徨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只有顾津南，所以，她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她承认，她此刻很难过，这种难过有别于上一次来到这里。当时她的震撼更多，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蕴酿一场悲伤，就算难过也是带着回忆零星半点地涌上来。
而这一次，在她做好心理建设的前提下，悲伤的情绪仍然如影随形，而那份被她强制按捺住的难过一下喷涌而出，与上一次的难过叠加在一起，显得整个人分外落寞。
【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
唐溪没有哭，她的眼泪在上一次都流完了。就算世界在不停的改变，顾津南这一刻想要奔向她的决心并没有变，这让唐溪很欣慰。这是她意识到自己重新经历平安夜之后第一次觉得不那么惶恐。
【不用，我很快就回去了。】
唐溪张大眼睛抬头望着天空，道路两旁的路灯在下个瞬间悉数亮了起来。
天色已经昏暗，她看了眼手机，离唐思哲约定的补课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不想再待在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小区里，于是她加快脚步在外面就近找了一家快餐店。
不出意外，宋琴会和两天前一样，今晚又在颓废中祭奠她自以为死去的爱情。唐溪发的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石沉大海，但她知道宋琴一定看到了，她也算给宋琴找了一个合理的台阶，让她坐在台阶上尽情放纵。
然而心狠不过一秒，唐溪默默编辑了一串文字发过去。
【少喝点酒，因为我扛不动你。你不要第二天又来找我麻烦。】
唐溪是实话实说，她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条信息可以一举两得。不管宋琴回不回复，她话已经送到了，思及此，她开始认真地低头吃饭。
快餐店有两间门面，不过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唐溪坐在角落的位置，旁边就安放了一棵小型圣诞树。
今天这样的日子，走到哪家店里都是欢快的圣诞氛围，她想忽略都不行。这家快餐店大概是这条街上客人最少的一家店了，唐溪觉得这和她的气质很符合，所以她二话不说就推门进来了。
“老板，背景音乐可以换一首吗？”有个客人说出了唐溪想说的话。
她宁愿听悲伤情歌也不要听《铃儿响叮当》，这还是循环播放，即使她再沉浸式吃饭，也很可能会消化不良。最重要的是，她待会要去见唐群一家，她不能让自己看上去很狼狈。
“实在抱歉，今天就准备了这一个歌单。”老板看上去是个中年男人，他捣鼓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切换，只能用委屈的语气搪塞过去。
那个客人大手一挥，“算了算了。”说完，又继续把脚踏在另一个椅子的横梁上，大口吃起饭来。
一会功夫，店里就剩唐溪和这个客人了。
唐溪动了几下筷子又放下，连bgm都跟她作对，她哪里有心情吃饭。她平常佛系就算了，此一时彼一时，特殊节日特殊对待。她不悦地拉开椅子，椅子和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那个客人觑了她一眼，老板勾着背目送她离开。
外面的温度和屋里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唐溪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胃里的空虚让她感到更加寒冷，她两步并作一步，匆匆忙忙跑到小区里，一直走到唐群家楼下，她才觉得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整个人变得暖和了。
她踱步上楼，每一步都带着她沉重又复杂的心情。每一步踩下去就好像踩碎了她过去的每一个生日憧憬。
唐溪，你可以的，不要忘记用你的高傲击垮他们。
她做了三次深呼吸，然后才驾轻就熟地叩响了那扇门。
开门的依然是唐思哲。他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迸发出瞬间的惊喜。其实上一次她就发现了，唐思哲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唐溪知道他要问她是谁的问题，于是抢先一步说道：“李老师有事，今天我帮她代课。”
“这样啊，快请进。“
唐思哲的声音很跳跃，他把门往外推开了一点。小孩子的喜怒比成人来得迅猛多了，开心能感染到周围的人都开心，唐溪想要堆起来的冷脸突然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唐思哲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蹦跶进屋告诉唐群，“爸爸，今天是新老师来上课哦！”
唐溪在玄关换了鞋，这应该是他们知道今天有课提前把鞋放在了这个位置。
唐群听了唐思哲的话，起身过来打招呼，这时候唐溪已经换好鞋站在那，等着唐群发现她。
原来一个人在一秒之间可以变换那么多种情绪，而唐溪全程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你好，现在可以上课了吗？我时间有限。”唐溪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看了一眼餐桌和旁边的圣诞树，很显然，他们正在用餐。
沈思还在厨房忙活，她听到动静也从厨房出来，手上的手套还没有脱掉。她看到来人是唐溪，一下子愣了神，水滴就沿着手套一点一点落在地板上。
“小……小溪，你怎么来了？居然是你。”唐群激动地有点语无伦次，“吃饭了吗？一起坐下来吃点。”
唐群省略了一堆他想问的问题，只希望用简单的寒暄留住她，他担心过于热情会把唐溪吓跑了。
这么多年过去，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唐溪能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的概率有多么小。可是在平安夜，这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我说过了，我时间有限。”唐溪冷冷道。
“哎呀，我已经吃饱了，一点都不饿了。姐姐，我们进房间上课吧！”唐思哲自说自话走过来拉住唐溪的手，“走吧！”
他的小手攥得很紧，唐溪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指被抓得有点疼。
她语气隐隐烦躁，“我可以自己走。”
“你第一次来，不认识路的。”
唐溪一句“认识”就要脱口而出，被她硬生生憋在牙关后面，差点闪了舌头。她无奈地叹口气，这是怎么了？上次也不见唐思哲这么活络，关键是她竟然被他噎住了话。
两人进了房间，沈思紧张到不能动弹的后背终于放松下来。她和唐群互相看了一眼，她知道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一言难尽，她缓缓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先吃饭吧！”
“嗯，你忙完了给孩子们准备点甜点过去。”
“好。”
屋里唐思哲乖乖坐在书桌前，眼睛虽是盯着书本的，但是思绪已经飘远了。唐溪按部就班快速讲课，他完全不知所云。
唐溪讲课的间隙居高临下俯瞰了一眼唐思哲的后脑勺，她突然合上书本，问：“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了？”
唐思哲被她敲桌版的声音拉回到现实中，她又把问题说了一遍，唐思哲红着脸点点头。
“是因为他告诉你的？”
唐溪没有指名道姓，但唐思哲就是知道她说的是爸爸，他点了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唐溪皱眉，“什么意思？”
“是我自己猜到和偷听到的。”唐思哲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他内心里很佩服自己的智商。“有一次爸爸的钱包掉到地上，我捡起来的时候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就是你。我偶尔也会听到爸爸和妈妈说起你的近况。”
唐溪听着感觉不太真实，她真的能相信一个小屁孩说的话吗？什么叫做说起她的近况？难不成唐群一直潜伏在她身边？
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每次她独自落寞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陪着她？
直到顾津南出现。
“是真的啦，姐姐。”唐思哲这一声“姐姐”叫的奶声奶气，他大概看出来唐溪对他的话不是很相信。“我还知道，你有男朋友了。”
既然不相信，那他再抛出一个法宝。
唐溪和他四目相对，这个信息量有点大，而且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她以为唐群仅仅是和他现在的家人坦诚过去而已，不曾想他的过去一直参与在他们的生活中。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的学校在哪里？”
唐思哲瞪大眼睛。奇怪，这是他自己的秘密，姐姐为什么会知道呢？
他适时选择沉默，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不过面对唐溪深邃的眼眸，他还是败下阵来，把目光左右游离。
唐溪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唐思哲就算不说她也知道答案。刚才，不过是试探一下。
“对了，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唐溪的语气更像是命令，她想知道天真无邪的小孩对生日有什么幻想，然后她亲自帮他打破幻想。早一点知道现实残酷也是为他好。
“嘻嘻……已经实现了。”唐思哲的小脸莫名其妙又红了起来。
就是见到你。
这么容易实现的愿望一定不重要，唐溪忿忿地想。
“今天就到这吧，不上了。”唐溪把椅子往后一推，起身走出房间。
“好吧，谁让你是姐姐……”唐思哲自言自语道。
唐溪门一开，唐群就站在门外，那样子很像是一直在听墙角。
她的目光扫过饭桌，上面碗筷的摆设和她来的时候一样。
“结……结束了？”唐群努力让自己笑起来不尴尬。
唐溪鼻子里“嗯”了声，她摊开手，“你的钱包。”
“啊？”唐群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去翻了翻衣架上挂着的外套。他找到了钱包，随后折返回来递给唐溪。
唐溪接过钱包的手一顿，上面的皮已经磨损严重，即便如此，她还是能一眼认出这是她很久以前送给唐群的钱包。
她的眼睛开始酸胀，但她极力克制，她迅速翻开钱包，看了每一个夹层，最后在第一个夹层里找到了她的照片。
那是她和顾津南在一起之后拍的，因为她正看着天空微笑。
唐思哲的话是真的，这个男人一直就在她的身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是为什么？
唐溪想不明白，她再抬头的时候发现眼泪已经流下来了。来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哭了，谁知道剧情又变了。
“为什么？”
唐群在她炙热的眼神下越发手足无措，他对不起她是事实，说再多都是自私的借口。
“因为你爸爸很爱你。”沈思端着甜点走过来，“因为爱你，所以只能躲在角落去感受你每一天的成长。”
沈思一向温婉，她和宋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唐溪看着她，她的眼里也蓄满了眼泪，唐溪知道，她在心疼唐群的付出无人知晓。
可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不就是她吗？
她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流泪，在她面前为唐群委屈？！
唐溪随手抹掉眼泪，冷漠道：“我走了。”
如果再不走，那她的高傲姿态就要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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