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任食楼

　　恋花时节，此时凌彦正漫漫走在人来人往的小城中，他已经来到这方天地两百年了。除了拜访名山大川，就是行走在凡尘烟火中。两百年来，倒是结交了不少好友。
　　小城名叫“会川”，取自川原并会，小城四周不是高原延绵就是高山耸立，倒像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之地。而这座小城里，住着一个让凌彦觉着非常有趣的好友。
　　这是两间破败的平房，灰色混凝土空心砖搭上水泥瓦，这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了，现在还没被拆掉，只能说明小城的发展缓慢。
　　凌彦站在这门口，眉头却皱了下来，淡淡的禁制痕迹，逃不过他的眼睛，猛地一推门，锈斑满布的铁门，发出嘎吱的声音，想象中的血迹或者空无一人画面，并没有出现，只有一个梳着一丝不苟大背头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小木凳上，两鬓寸许的头发已经斑白，身上的风衣却是很皱。
　　“咦？这谁啊，这是要陪我一扇新门吗？”严肃的表情，却说出开玩笑的话，这就是凌彦现在的好友——何永。
　　“这有人来过？还不是普通人？”凌彦并没有接话，而是问道。
　　“有啊，不过已经走了。的确不普通，听说是省里的大领导呢！”何永平静的回答。
　　“那可不止是这样的普通，那他找你什么事？有说吗？”凌彦也淡淡的问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最近几年非自然现象增多了，听青城山的老头说起过我，然后请我出山而已。”何永并不以为意。
　　“恐怕没那么简单。”凌彦想着的却是那层撤去了的禁制残痕。虽然只是简单的禁制，但可不是普通人或者隐宗的人能布置地起了。
　　“哈哈，无所谓了，简不简单，这不还有你在吗？不过，话说回来，真羡慕你啊，我们都认识几十年了，我已渐渐老去，你还是老样子啊。”何永虽然说着羡慕，但是目光平淡，并没有多么热切。
　　凌彦看着何永的两鬓已经开始斑白，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开始突显，想着三十年前初相识何永意气风发的样子，凌彦不禁产生一丝不忍。
　　“你是知道的，你没有这方面的灵根，压根走不通路。来人对于我来说也许只是个小角色，但是我并不是时时刻刻呆在你的身边，以你隐宗的法门，可能真的对付不了他。”凌彦语速有些快。
　　“现在说什么都是捕风捉影，不碍事的，到时候再说。对了，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何永倒是很坦然。
　　“我刚从真武境出来，听那些老头说，要变天了，尤其对你们隐宗来说。估计三年内各门派的隐宗都要下山了，你也早做准备吧。”凌彦慢悠悠说着，也在观察何永的反应。
　　然而现实他是失望的，何永并没有什么惊讶，好像早就料到如此。
　　“不用想那么多，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走吧，你难得来一趟，不就是想吃羊肉粉了吗？这我还是请得起的。”何永并不对凌彦所说的话有什么回应，只是站起来就率先向门外走去。
　　两间破败的平房斜对着就是会川城的北面，并不遥远。而何永口中的羊肉粉更是整个会川的特色，几乎每条街都会有几家羊肉粉店开着。
　　“先说好啊，我想吃田记的啊，其他的总感觉少点味道。”凌彦连忙跟上，至于刚才的事情，何永自己都不担心，那凌彦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田记生意是好，但是如今有点店大欺客了，我带你去吃一下新开的。”何永不苟言笑的脸上，居然对着凌彦回眸来了一个神秘微笑。
　　小城毕竟是小城，少有繁华的高楼，城区面积也并不大，凌彦跟着何永走了十多分钟，看着已经路过好几家羊肉馆了，忍不住提醒到：“我说老何，这都已经路过好几家了，要不我们还是随便应付一下就得了吧，我总感觉，你说的那家新开的好像有什么问题一样，”
　　何永回头，看了他一眼：“快到了，而且真的不错，再说，对你这样的人来说，时间是问题吗？”
　　凌彦不满：“时间虽然不是问题，但是已经很想吃这一口了，主要是都闻了好几家的味儿了。”
　　何永不管他，自顾自走着，凌彦也只得跟上。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何永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凌彦说：“喏，那条巷子里就是。”
　　“那还等什么，走啊。”凌彦有些迫不及待，刚走几步就看到巷子中间挂着个招牌，叫做陈记羊肉馆，而且就是个普通的两层楼。
　　“看这名字也没什么特殊的嘛”嘟囔了一句，凌彦的步子却停了下来，看着这间羊肉馆，眼里透露着疑惑。
　　“你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凌彦对着何永疑问了一句。
　　“知道啊，但是确实也有羊肉粉卖啊，愣着干嘛，走啊，味道是真不错。”何永走来，回应了凌彦，就径直走了进去，凌彦也无所谓，毕竟在这个世界，能威胁他的不多，最多就是疑惑一下而已。
　　凌彦看着里面热闹的吸索着米粉，也走了进去，跨进门，刚才的热闹消失不见，门口是已经很久没有起火的灶台，灶台的旁边放着腐烂的菜叶和羊肉的冰柜，而其他地方则是简单的几张圆桌和铁椅子，整体来说，这是个空无一人的空店，甚至像是个鬼店。
　　“意外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意外，刚开始的时候以为灵异已经出现在这个地方，可是探查之后，却发现没那么简单。”何永淡然的声音传来。
　　“这没什么可意外的，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吗，不过这个布局还是挺不错的，就看有没有你说的惊喜了。”凌彦无所谓的态度很明显。就随意看了看，对着冰柜的腐烂羊肉，连说着可惜。
　　“也是，毕竟对你们这类人来说，确实谈不上稀奇。但是这么一档子事儿人为出现在这个边陲小城，我就觉得很稀奇了。”何永走到楼梯上，身子下俯，看着凌彦饶有兴致的看着头顶的白炽灯说道。
　　凌彦并不答话，还是看着那灯，何永也不催促，直到过了五分钟左右，才收回目光，看着何永。“怎么，那盏灯看出花来了？”
　　“花倒是没有看出来，倒是灯里面的小虫子，倒是好久没看过了，我一度认为已经在这个世上已经消失了。”凌彦耸了耸肩，也走上了楼梯。
　　何永见凌彦跟上，也不打算问那什么虫子，继续向楼上走去，台阶不多，十来阶，二楼和一楼完全不一样，几百平方的面积，人声鼎沸，起起落落，嗦粉的声音，争吵的声音，骂街的声音，都接踵而来。这让凌彦皱了一下眉头，因为他不喜欢的就是吵闹声，尤其是如此之多的汇聚。
　　看这些人的穿着，并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但是在古时也没有几百平方的饭馆存在，而且还是这样诡异的。
　　二人一上来，就看见一个店小二装扮的中年人躬着身子过来谄媚的笑着：“二位客官里面请啊，想吃什么尽管说，小店应有尽有。”只是声音有些尖锐刺耳，就像大内皇宫内的太监。
　　换做常人或许早就被惊呆了，现代都市的人莫名就穿越到了古代的客栈里。但凌彦和何永是何许人也？其会被这些场面镇住。
　　不等何永答话，凌彦就指着一个位置说：“那还有一个空位，我们先坐着点菜。”何永顺着凌彦所指方向看去，那个空位旁边居然还有穿着现代中山装的人坐在那里。
　　“好嘞，这边请。”店小二抹布一甩，躬着身子右手请路，只是声音还是难听。地方大，客人多，倒是没几个人注意他们俩。
　　座位靠窗，这边几个中山装的人，都是穿着黑色，一看就是不一般的人，其中一个坐在上位的是一个中年人，头发乌黑，但是嘴角胡须却是不少。
　　“李队，既然人已经跑了，这个地方一看就不对劲，我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是啊，李队，这四周的人看着可不是普通人啊，尤其是那个老板和店小二，总感觉深不可测。”
　　不等中年人回答，一个严肃的声音就响起。
　　“这不是李大队长吗？真是相逢不如偶遇，居然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还带着两个小娃娃。”
　　“是你啊，怎么，连声师兄都不会叫吗？”中年声音颇为威严，也有些不满。
　　“师兄？我可没有师门，自己都是孤家寡人，苟延残喘的活着，哪有什么师兄啊。”来人严肃中带着的不屑，与另一人拉开椅子就在旁边的桌位坐了下来。
　　来人正是何永，而另一人也是凌彦。凌彦倒是对何永的话不可置否，接着何永的话随性说道：“哎，就是嘛，我认识你几十年了，哪有什么师门，要不是青城山的那些老头子，你恐怕早就死了。”
　　“这位是？”黑色中山装的中年人看不透凌彦的深浅，而且还直呼青城山的那些老前辈为老头子，这让他很疑惑。
　　可是何永并不打算回答他，直接跟旁边店小二说道：“两碗会川羊肉粉，要特辣。”
　　店小二：“好嘞，客观您稍等。”说完也不顾凌彦捂着耳朵，转身就向着是柜台走去。
　　何永看店小二离去，向凌彦小声问道：“看出来这里什么问题了没？”
　　凌彦瞥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中年人对何永说道：“大概有些眉目了，不过这种地方居然还存在于世，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中年不再管自己桌上的几个人，还是对着何永语重心长的说道：“师弟，你还是对宗门抱有芥蒂，我知道那件事对不起你，但我以为你应该理解的。”
　　何永依旧淡淡的：“我说过，我没有宗门，也不想听你废话。”
　　听到这话，中年人也不再说什么，转而看着桌上的菜沉思起来，倒是旁边一个青年小声询问：“李队，他也是龙虎山的人吗？”
　　李队也没有回答他，似乎沉浸在回忆当中，怔怔的，眼神迷离起来。突然一个尖锐的嗓音，让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客官，会川特色羊肉粉来了。”店小二端着两碗铺了几层葱花豆瓣的米粉上来。
　　凌彦则搓搓手“哎呀，等了好半天了啊。”说完拿起筷子三两下拌匀，就开始吸索起来。
　　店小二难听的声音又响起：“客官慢用。”
　　而一旁的李队听到说‘好半天’的时候，脸色一下变了，猛地起身，抓住即将转身的店小二的手腕一拽，寒声说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这一反应给这桌的其他人吓了一大跳，何永也是眼神微微一缩，周围的食客也好奇的转过头来看着，不过更多的是带着戏谑。
　　而店小二则是反应平静：“客官，这是吃饭的地方，请您不要动手动脚。”难听尖锐的嗓音让李队心里有些惊悚，因为刚才的一拽是他用上了全力，对方却纹丝不动，要知道，他的修为在世间虽然比不上仙宗的那些前辈，但是在隐宗里，已是名声在外的大人物了。
　　心里的惊悚并不能让他压下更深的恐惧，又说道：“不对，刚才我明明察觉到失去了意识，像是迷失了许久，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是普通吃饭的地方？”
　　店小二：“本店就是吃饭的地方，客官要是有疑问，不如先吃了桌上的菜再说。”说完，就要转身就离去。
　　凌彦咽下了口中的东西，抬头望向李队和店小二笑着说道：“嘿，来了任食楼，不吃东西，净想东想西，不被摄了心神才怪，那摄神珠可不分人。”
　　那店小二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又说道：“客官说笑了，本店是叫任食楼没错，可摄神珠小的也不曾听闻呢。”说完，就匆匆向柜台走去。
　　凌彦笑了笑，低头继续嗦粉。
　　而一旁的其他几个青年慌忙站起身来，把李队拉在位子上，小声说道：“李队，刚才你好像就是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像迷失的样子啊？”
　　另一个说道：“是啊李队，我和罗师兄都一直在一旁，难道是刚才那边那位说的摄神珠？”
　　李队并没有回答他们，转头看向凌彦和何永：“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应该很了解这里吧？可以把这里的情报透露一下吗？我们是追踪一名在东南沿海一带作恶的妖修到这里的，而你们应该和我们不在一个地方却汇聚到一起，这么大地方，而看样子其他桌的人并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且各个不简单，如果他们从我们进来的地方出去，将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动荡。”
　　何永倒是觉得李队说的这话有几分道理：“我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误打误撞进来的，你也知道，我现在在西南的一个小县城，起先发现入口的时候，我以为是灵异事件，准备处理的时候，发现压根找不到正主，只得探查起来，当我打开屋内的电灯开关的时候，二楼突然出现了，然后我顺着楼就走到这里来了，第一次来我没敢表露什么，我发现那么大的地方，但是所有人都在吃着点的东西，除了一些争吵的声音非常大，但是也没停下筷子，所以我就点了碗会川羊肉粉，没想到这个地方还真有，似乎只要是吃的，这里就能做得出来，吃完我不敢久留，就想从来的地方回去，但是我的穿着暴露了和他们都不一样，所以有几人也想尾随我一起到现实世界中去，但是在楼梯口，他们却被店小二拉住了，随后楼梯消失不见。”
　　李队又看向凌彦，毕竟凌彦能知道这里的名字，肯定知道的内幕更多。
　　凌彦喝完最后一口汤看向李队：“关我屁事。”
　　李队并没有发怒，倒是一桌的姓罗的青年忍不住：“你这人好生无理，李队只是为了大家着想，情报共享之后，我们在现实世界才有应对之法，你……”话没说话，李队就打断了他。
　　李队也是不解：“这位朋友，我似乎没有得罪过你，为何一直对我存有芥蒂？”
　　凌彦倒是无所谓的说道：“哦，我和你确实没有恩怨，不过一想到你李一成是龙虎山那群老强盗的得意弟子，我就来气，所以你不要介意，你只是捎带的”。
　　李一成李队听到这话，脸上的胡子一抖，寒声怒道：“你敢欺我师门？”
　　何永站起身来：“李一成，我跟你分享情报只是为了现实世界着想，和你，和龙虎山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的朋友说错了吗？那可不就是群老强盗？”
　　李一成听到何永也这样说怒气消了大半，毕竟心里还是对他有些愧疚。
　　何永没理他，转而向凌彦说到：“吃完了吧？吃完了就走吧。”
　　凌彦没动身，招了招手，让何永也坐下来。
　　一旁的罗姓青年则看向李一成：“李队，咱们也走吧，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刚才那位不是说了吗，他顺着楼梯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咱们应该也行。”
　　李一成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动，点了点头，率先站起身来向楼梯口走去，其他人慌忙跟上。待到他们即将踏出下楼梯那步时，楼梯口忽然消失不见，一个妩媚的声音却在整个大厅响起。
　　“欢迎来到任食楼，接下来有请526位食客，和我们任食楼做个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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