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苏叶
十年前。
东魏，帝都朗州。
日暮虞渊，朗州的大街小巷依旧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从闹市向上望去，一座楼阁悬于半空。
此楼名为虹阁，据说刚建好的时候，有人把一颗“归墟陨石”置于楼中书阁，然后，这座阁楼竟然拔地而起，保持悬浮。
夕阳西下，苏叶正置身于闹市，举目只见那虹阁如同天外琼楼那般，有四张巨大的红毯从阁楼里延伸而出，在半空中随风飘扬，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显得梦幻美仑。
对于朗州的人来说，虹阁既是使人忘记尘世疾苦的地方，同时也是名利场，甚至是断头台。
“嘶！”一声马鸣，猛风掠过，一群群飞马自西北方向飞出，密密麻麻，遮蔽了半壁天空，在霞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宛如上百只金乌。
它们有的载着人，有的拖拽着一辆铜车，其中最豪华的一辆飞马驾车，是一辆大型彩绘铜车，极尽奢华。
虽然苏叶是东魏护国将军之子，位列朝堂世家子弟，但从未在朗州见过有人的排场如此之大，就算是东魏的锦衣卫头领出行，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排面。
就连苏叶这样的贵胄之后也被震撼到了，他寻思：“难道今天有什么盛大节目不成？这些飞马，好像是来自西秦国的‘乘黄’妖兽，难道是”
苏叶也不是第一次来虹阁了。
他来这里，纯粹是欣赏一位化名“追夕女子”的歌姬，传闻她是虹阁的王牌。
苏叶很喜欢听她弹琴奏乐，她弹得一手好古筝，可谓高山流水，崩山之音，霖雨之操。
但那女子却从不露脸，总是一人在幕后默默地弹奏。
苏叶也知道，西秦和东魏为了加强两国联盟，西秦国君向东魏贡献了几百石粮食。
东魏皇帝现要大开粮仓，广发钱粮，把这几百石米都分给朗州的老百姓。
西秦、东魏两国的友谊正好着。
这时，街上有位路人说道：“除了皇帝发粮食的好事，此外，听说‘王不留行’命人派钱给朗州老百姓买各式花灯和礼服，晚上共同庆祝他求婚？”
苏叶也打听了，原来是有位化名为“王不留行”的神秘男子，要向这虹阁的“追夕女子”求婚。
苏叶问道：“竟有这等事情？仁兄可知，这王不留行究竟是何人？”
路人甲道：“不知道，王不留行的身份不明，听说很有钱，也不知是哪家的富家公子？”
路人乙一脸嫌弃，道：“来者隐姓埋名，在这虹阁里鬼混曾用过多个名号，这次他的化名是‘王不留行’，还妄言是他翻了‘追夕女子’的牌号，要来迎接她！真不要脸，这人！把自己当什么了”
虹阁，朗州最富丽堂皇的地方，比许多王侯将相的府邸还要奢华，就这么悬于半空的一座高楼，不知累积了多少人的血汗，见证了朗州的福祸变幻和历史沧桑。
此时，夕阳西斜，虹阁楼下正停靠着上百辆飞马驾车。
排场之大，实在罕见。
几十位身着华丽服饰的侍女走过，她们的手里都捧着一盒精美的礼品。
平坦笔直的道路上铺着一张又长又宽的红色绸垫，一直延伸到城中闹市。
半空中的虹阁，左右分别悬挂着一幅红色长联，并用金色文字写着两行字：
左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右联：“法纲之允，天地许诺”。
道路两旁已然摆满了焰火礼花，显得奢靡华贵。
州府的官兵在道路两旁守卫着，隔绝了外面围观的百姓。
众人挨肩接踵，络绎不绝地前来观看。
“呜”
忽地从天边传来几声长啸，顿时飞马凌空，盘旋在空中楼阁上方。
但见五辆飞马驾车率先从天而降，落在了虹阁前面，如同神使下凡。
一些家丁见到马车落下，便立即奔跑过去，从车上卸货。
他们搬下了一盆盆奇异的盆栽。
那是一种光怪陆离的花，一种苏叶只在古籍上见过了花。
它长着剑形青叶，呈现嵌叠状，花瓣大而美，如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一位妇女惊讶道：“逐焰花？这可是十分罕见的花！想要找到逐焰花，可是要修为高的人亲自到那万分凶险的地方采摘的，因此卖得非常昂贵哩！”
苏叶正被堵在人群中，当看到逐焰花时，忽觉这个“王不留行”也挺浪漫的，摆设周到，舍得出钱。
逐焰花，从海外武仙洲采摘的，那里可真是万分凶险。
苏叶心中鄙夷：“有这个必要吗？实在是太奢侈了，不知有多少黎氓百姓还过着吃不饱衣不暖的生活。”
这时，两张巨大的红绫从第一层阁楼中漂浮而下，直延伸到地面，然后侍女们就搬着盆栽和礼品分别踏上了这两片红绫，便沿着红绫漂浮而上。
红绫上被注入了道道水纹般的法力，它们驱使着红绫，使它能够载人上到这座悬于半空的阁楼。
宴礼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着，两边的人群闹闹哄哄的，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挤着抢着都要观望眼前的盛宴，似是很少见过如此盛大的活动。
蓦地，又传来一声嘶鸣，正是那辆豪华的彩绘铜车，被飞马拖拽着朝虹阁降落。
它停在了虹阁下方的康庄大道上。
苏叶的心里着实好奇：“四匹飞马驾驭的铜车？那应该是何等的达官贵人”
忽地有一个喊道：“王不留行来啦！”
然后，人潮开始涌动：“来啦！”
“来啦！”
“终于来啦！”
“风流才子啊！”
“快看哪！”
苏叶被挤在其中，实在难以动弹半分。
他挣扎了半天，方才离开那群追逐的队伍。
大部分女子都一起娇声喊道：“王不留行！王不留行！王不留行”
然后她们拼了命似地追了上去，就像是追着花旦，痴迷又疯狂，就像是追着潘安，眼神里尽是沉醉。
她们完全沦陷了，陶醉在那片锦绣未央之中。
“王不留行！”
叫声响遍了大街小巷，甚至整个朗州。
她们喉咙都要快要喊破了。
“他终于出现啦！”
“他刚刚是在外面预订各种金银首饰和名花珍卉，怪不得那么晚才出现！”
“阔绰啊！”
礼花也接着放起来，这还是傍晚，还没天黑，也有无数烟火升天，化作白日焰火。
飞马驾车，布满天际
一女子道：“虹阁七艳，追夕女子？听说王不留行已经追了她三年了！”
一女子又道：“什么追夕女子？胡扯？这女子整天呆在虹阁里，神神秘秘、装神弄鬼，我等‘朗州百艳’都没见过她的真面目呢！只有那群花天酒地的男人才见过！不就一个歌姬嘛！吹什么吹！名字倒搞得挺诗意？哼，追夕女子？咋不叫‘如花’呢！”
一名白眉老道士说：“对啊，不就一官妓嘛！说白了就一□□而已，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女子？”
一位驼背老者道：“咳咳，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传闻她只唱歌跳舞，奏乐怡情，只是艺妓、歌女而已。”
一男子听后很是不屑，嗫嚅道：“哦？你怎么知道她在背后不会陪同哪个达官贵人守着漫漫长夜呢？人嘛，都是贪钱的一个歌姬，还装清高？哼！”
一霜鬓儒生道：“此言差矣，这位追夕女子可不是一般人，她独有风韵，还有她弹得一手好琴，还拥有一副好嗓子，莫说歌姬，她可是这世间最清高的女子了。我等北燕七贤慕名而来，只为了一睹她的芳容。”
一青衫人士道：“听说她一直在这里弹琴，从不露脸，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一位轻佻公子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一位浪荡公子说道：“虹阁之美，胜在悬空，而虹阁名艳之美，胜在‘艺’字啊！此等佳人，夫复何求？”
一面相儒雅的文士道：“可惜啊，这追夕女子竟让王不留行得去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嗖”的一声打开了折扇，不禁哀叹起来，“地老天荒心不荒，就算伊人有伴，我等昭昭明月之心依然是不会变的，只叹来生，若得此佳人，与我琴箫合奏，那就三生无悔了！”
旁边的女子对那位文士一脸嫌弃：“咦！哪来的臭文酸，恶心死了！”
路人丙道：“有没有人听说过她的来历？”
路人丁道：“没有，没有。红颜薄命可能只有大官人才见过她的真正模样吧？这虹阁的底细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人家是压轴重头戏。”
路人戊道：“难怪那人追了她三年都未曾得手，看来这女子的身份还真是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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