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风起云涌4
一茶楼静室，室内茶香缭绕，霜妃一身常服席地而坐，优雅地烹煮着茶。
房门被推开，宫婢侧身让了一步，对着后面的人道了一句，“落音门主，娘娘已恭候多时，请。”
霜妃抬起头。
对方一席修身的白色锦衫，黑亮如绸的青丝在头顶编发半绾，不着任何珠钗，墨发却仍衬得她玉颜如雪。
浞音缓缓进门，霜妃迎着她徐徐笑道：“浞音门主，又见面了，上次茶未喝成，今日特邀浞音门主前来一叙，但愿没碍着浞音门主时间。”
浞音走近，浅声道：“得霜妃娘娘记挂，乃浞音幸事。”
霜妃请她入座，然后递上一杯茶汤，又侧头命人上了一些点心。
“上次圣宫一遇，便感叹浞音姑娘小小年纪竟能成为月阳宫举足轻重的落音门门主，真可谓逸辈殊伦啊。”
浞音云淡风轻道：“娘娘过誉。”
霜妃端茶品着，一双凤目盯向浞音，继续道：“可这人啊，不论有多强大，一个人终究势单力薄，况且浞音门主还是个女儿身，想在月阳宫立稳脚跟，想在这南泱都城游刃有余，凭浞音门主一己之力，恐怕并不能如意。”
浞音算是已经明确了霜妃今日约她前来的目的，嘴角若有若无地笑了笑，“那娘娘觉得浞音当如何？”
霜妃放下杯盏，“门主果然是个聪明人，本宫也不拐弯抹角，就想问浞音门主，可愿站在本宫这一边，与本宫联手共争荣辱？”
浞音食指轻叩着桌面，缓缓道：“霜妃娘娘何以觉得浞音是个有野心的人？”
霜妃直言道：“一个人当她走到一个阶段之时，局势自然会逼迫她往上走，而这条路上，终究不可能是顺畅的，谋求有利助力便乃人之常情。当然，在别人看来这是所谓的野心，可在本宫看来这只是生存的上进心。命运只有掌控在自己手中，才不枉来世一遭，而要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最好的方式就是拥有足够的权势地位，否则成为蝼蚁漂泊，如何能安身立命？浞音门主应该也不会想自己的人生命运被别人掌控了吧？”
浞音抬眸与霜妃对视着。
她突然明白，眼前这个女人能独揽南泱圣君盛宠的同时还能死死掌控住另一个男人的身心，不仅仅靠的是她的外在姿容。
抛开其它因素，她刚说的“命运只有掌控在自己手中，才不枉来世一遭。否则成为蝼蚁漂泊，如何能安身立命？”这一点上，她倒确实认可。但是，也仅此而已，世间许多人都有一样的目标，但选的道路可以千千万，她与这霜妃，终不会是一路人。
浞音回道：“嗯，霜妃娘娘说的有道理。浞音的命运当然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我还怎会选择与人捆绑，从而受制于人走向身不由己之路呢？毕竟，我与娘娘在许多事情上的观念应该是有所不同的。”
霜妃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浞音门主这般说是表明拒绝与本宫合盟了？”
“是浞音不识抬举，驳了霜妃娘娘的好意。”浞音浅淡一笑，随后道：“其实，若我没猜错，霜妃娘娘并不是想拉拢我，而是想通过拉拢我而拉拢神使大人，因为霜妃娘娘认定了浞音与神使大人关系匪浅。”
她记得进圣宫那日，霜妃见到她手中拿着晏池的月阳令，最先关注的便是她与晏池的关系，再加之在霜露殿，晏池出现前后，霜妃行事态度的转变，不难推测出，霜妃真正想拉拢的是晏池。
霜妃缓缓一笑，却反问：“浞音门主对自己这么没自信的吗？”
浞音道：“不巧，恰好在这一点上，很有自信。”
霜妃沉默片刻，才又道：“本宫喜欢与浞音门主这样直白通透的人打交道，不用费心迂回。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本宫是过来人，我看得出来，你心仪他，你亦在他心上。得君待之，何其有幸，你又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呢？晏池年少成名，但在月阳宫，他即便万人之上，却也还在一人之下……”
浞音打断她，“看来霜妃娘娘还是不了解神使大人。若神使大人在乎那些东西，那早在您曾试图与他合盟的时候就已成功，如此，便应该没今日浞音这一行了。”
看着霜妃极力保持着仪态，浞音继续道：“既然他拒绝过第一次，便会拒绝第二次。皇族内部纷争，神使大人不会参涉其中，而我，亦不会。”
那人替霜妃传信时，她便心明一件事：霜妃是宠妃，巴结的人多，又与那怀贯嵩有染，收获了怀贯嵩的势力，如今的她和她的儿子只差一个太子之位，是以，肖临诀是最大的障碍，除之是必须手段。既然肖临诀身边有能替霜妃办事传信的人，那么，当日覃山之所以遇刺，泄密行踪之人便应该就是出自被安插在肖临诀身边的卧底，那主使之人是谁也就无甚悬念了。
这是历朝历代都会上演的皇族纷争。
但，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她起身，客气道：“浞音在此谢过娘娘今日的诚邀，但浞音只能却之。若无其他事，浞音先行告辞。”
在她转身想走时，霜妃却幽幽提醒道：“是吗？可是浞音门主已身涉其中，还由得你抽身？近日之事注定浞音门主是无法功成身退了。”
浞音漫不经心道：“谢霜妃娘娘提醒，若真如娘娘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说完，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踏了出去。
外面守着的婢女随从欲，她淡淡扫视一眼，“你们拦得住吗？再说霜妃娘娘出宫如此隐蔽地邀我前来，我想你们不会愚蠢到想让你们娘娘以此暴露了行踪，因小失大。”
婢女下意识看向屋内的霜妃，见对方示意放行，她们退开，任凭浞音清然离开。
霜妃看着浞音的背影，眼底阴沉一片，冷声道：“呵，年轻人狂妄是要吃亏的。”
浞音将出茶楼，又恰好接到了先前她派出的暗鬼的信号，她折身前往郊外一河边。
浞音站立侧首，“出来吧。”
只听一道风声过后，对方已悄然落在她身后几步开外，对着她低声道：“落音门主。”
浞音静了片刻，才缓缓出声询问：“如何？”
“只查到南玥山庄庄主是一名叫莲舞的女子。由于南玥山庄那些年一直避世低调，绯城许多人士甚至都不知晓有这么一个山庄的存在，加之约摸五年前一场大火将南玥山庄覆灭，那庄主莲舞及庄内他人来自哪，与人有无仇怨等均无法查悉。”
“那场大火的原因呢？”
“根据已有迹象来看，南玥山庄那场大火应该只是天灾。”
浞音若有若无地牵了牵唇角，随即回身。对方身着月阳宫的暗鬼黑衣，脸上依旧戴着面具。
“既然用了‘应该’，那就再继续查吧。”
“是。”
暗鬼消失后，浞音在河边坐了许久，久到天空突然飘起细雪的时候，她才惊觉天色已暗了下来。
她仰头，看着飘落下的雪，皱了眉头。
她不喜欢雪。
入月阳宫的第一年冬天，她随暮夭执行杀手任务，由于她不敢杀人，差点导致任务失败，是暮夭挽回了局面。之后修焰惩罚了她，将她悬吊在崖壁上三天三夜，那时候正是大雪天，雪落在她身上将她裹成一个雪人，她被冻昏过去。醒来身上的雪已经化了，体内有股暖流，后来暖流流失，她再次被大雪覆盖……就这样反反复复了三天三夜，当她熬过惩罚，被释放时，手腕几乎被勒得露出了白骨。暮夭虽给了她药，但那时候的暮夭还是很嫌弃她，于是依旧是她自己给自己上药包扎。那段时间她还常常会迷迷糊糊间见到一个人替她处理手腕伤口，她想看清对方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等第二日醒来，她看到手腕处的绑带似乎依旧是自己包扎的样子时，她便知道那只是梦。
然后，又是大雪天，她同几名刚入月阳宫的人一同被丢入森林与野兽搏斗训练。那些野兽在雪天难以觅食，饿久了本就比平时凶猛，加之为了让他们真正得到训练，而不是一味躲避逃离，修焰命人将他们丢入森林前先在他们身上划道伤口。那么，不论躲到哪身上的血腥味都能吸引来野兽，要想活命，只能将野兽杀死。当时，一头狮子冲来时，她被一名同伴推出去阻挡，躲闪不及的她手臂被狮子咬住，后来她挥动七音链缠住狮子的头，杀死了狮子她才险中得生，可是死了一只还有一只……当她筋疲力尽倒下时，那同伴早已身首异处。
满雪地的鲜血，她不知道当时活下来的有几人，她只知道最后她好像是被暮夭来拖回去的。
后来，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是一个大雪天……
所以，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像许多人那般喜欢冬天，喜欢雪。
于她而言，那好像是不吉利的东西。
思绪拉回，因为坐的有点久，身体感觉冷了起来，她便起身准备离开。恰这时身后响起一人轻缓的脚步声，随之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阿音，原来你在这。”
浞音转身看去，只见晏池臂弯里挂着一件披风，在纷纷扬扬的细雪中向她走来。
待他走近，她随即道：“你找我？”
晏池笑了笑，然后仰头看着天空飘落的雪，道：“竟然下雪了。”
浞音叹息道：“是啊，又下雪了……”
晏池低头垂眸看向她，然后将手中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拉起风帽给她戴上，又替她系了带子，才缓缓道：“凑巧，那便陪我看一场落雪如何？”
她听过一个传闻。
第一场落雪是一个祈姻缘愿的机会，若能执着心仪之人的手共赏第一场落雪，便是向上天祈愿能与携手之人共白首，只要足够虔诚，待雪落白头时，上天会接收到并允俩人的愿望实现。
虽然她知道这种传闻有些荒诞，但是陷情的人更多时候是感性的。
晏池牵住她手时，浞音想：如若是与他去做这样一件感性的事，面对不喜欢的东西，她是可以去克服心理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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