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心生寒霜
浞音远远看到了晏池的身影，奔跑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想在走近他时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以最好的状态面对他。
然而，随着靠近的脚步，她看到渐渐露出来的另一个身影，是头发已梳作宫廷妇女髻的肖嫣黎，她端庄得体。此刻站在湖边，与晏池之间差不多隔了一人的距离。
浞音顿住脚步，心知自己再走近，晏池必然能发现她了，而自己此刻应该不适合出现。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又挪了些脚步。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便见肖烟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挺直脊背就转身离开了。
她不知道肖烟黎同晏池之间交谈了些何事，不过她也不在乎。
待人不见了踪影，浞音正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出现在晏池面前，出去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时，晏池已经回转身向她这个方向看过来了。
果然还是先一步发现了她。
浞音第一次产生双手不知该放哪的局促感，就好像是一个犯了错被大人冷了多日的孩子，在等待大人的原谅又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如期待里那般原谅自己导致出现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你还想站多久？”晏池幽幽开口，声音不辨情绪。
浞音这才迟疑着从树后面走出，然后向他走去。
待走近，她才缓缓抬头看着他，低声唤道：“晏……大人。”
四目相对。
晏池眼底又恢复了最初那种看不清思绪的神色。
“我……”浞音看着他，不见的这些时日里，她心里其实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如今站在他面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只是感觉到，晏池如今的神色让她很不安，她完全猜不透如今晏池心里的想法。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感觉鼻腔酸涩无度起来。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啊，明明之前她还能明确感觉到晏池的心意，明明……为何那种让人感觉甜蜜且幸福的感觉会消失的这般快？
而这一切的起因兴许就是自己之前不顾晏池的劝阻，在天牢孤注一掷的行为，让一切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浞音双手握了下拳，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然后不顾一切上前去将晏池抱住，带着略微哭腔道：“对不起，晏池，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一意孤行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她不喜欢现在的感觉，她不要和晏池变得这么生分和疏离，她想和晏池回到天牢一事之前的模样。
“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懂得换位思考，是我不听话，是我让你为难了，也让你又因我而受伤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会改的，你就不要再对我这么冷淡了好不好？”
这是晏池从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浞音会像个小女孩那般的无赖和撒娇。
他闭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欲将她搂住，却在抬眸的同时突然发现了远处的一个身影。
凉无心？！
他手上动作顿住。
某人不敢跟踪他，便把目标放到浞音身上了？
晏池双眸刹时半眯了起来，露了一些寒意。他随即将神色掩去，然后伸手缓缓将浞音推离出怀里，状似不悦道：“莲藤纪，你似乎有些放肆。”
虽然他觉得以修焰的能力，浞音还活着的事肯定知晓，但有些戏该演还是得演下去，不然怎么说服别人。
闻言，浞音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明明知道……”她本想说你明明知道我还是浞音啊，却被晏池先一步打断，只听他冷淡道：“我不是已让莫安给你安排了任务，你如今来见我是任务完成了？”
“所以，到底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因为我曾经的不听劝阻？”浞音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她想要知道答案。
“月阳宫的规矩可是忘了？”晏池提醒道。
浞音微微张了张嘴，因他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让她恰要伸出去拉他的手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沉默片刻，她努力稳住情绪，放下手的同时还是固执又慌乱地问道：“那之前的种种呢？你为我交易给剑幽的满月琴，还有你不顾一切多次救我之事，以及你对我说过的许多话，而且还有……还有那日在雪林……这些事不是假的啊……”
晏池视线看向远处，若无其事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这几个字像一枚针一般扎入浞音心底，她看着晏池，有些机械般地转了转头。
“且不说浞音已死，你似乎不知道，在男人的世界里，没有过任何明面上承诺的东西，都可以随意不作数且转身就忘。”
晏池的这话顿时像条毒蛇一样钻入浞音的心里，然后往那心尖上咬了一口，她一阵索瑟。
晏池依旧没看她，继续懒懒道：“再告诉你一件事，在许多男人眼中，女人并不是那么重要，你们不要总以为自己的魅力会大到一个男人能非你们不可的地步。”
她好像明白晏池意有所指，又好像什么都听不明白。看着变得有些陌生的晏池，她微微颤了颤嘴唇，似乎想极力开口说点什么，却又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哑巴。
晏池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伴着微微风声，他说：“莲藤纪，麻烦你清醒一点，即便你相对许多人来说并不是尘埃一粒，但这个世上能胜过你的女子大有人在，你拿什么觉得我是钟情于你的？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某些需求，你现下满足不了，那么精神上，你也可有可无。所以记住，救你，不过是看到你身体里潜藏的能力，我所做所为仅仅只是为了月阳宫。”
最后的这些话语如同一道道砸向人骨头的重锤，有些念想瞬间被粉碎殆尽。
浞音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挖出来埋在了厚厚的冰雪里，然后还迎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冷的无力又彻骨。
她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简单几句话可以毒到如此地步，无形中伤得人体无完肤。
此刻，阳光照射在面前的湖面上，那波光粼粼的景象好似哪位天神无意中撒下的一片金粉碎光，却冰冷又耀眼刺目，不禁令人泪意上涌。
她努力睁大眼看着面前那张熟悉却又感觉陌生的脸，渐渐恍惚地退了一步。眼底蓄上的泪水不小心被开了一道口子，一点点流了下来。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然后世界好像瞬间变得很静。
她不知道静默了多久，只是当风吹过让她觉得像有冰刀在脸上凌迟时，她苍白着脸笑了笑，沙哑了声音，道：“今日是我越矩了。”
他话已如此，她怎可不知进退。
她嘴唇颤抖了许久，她垂头咬牙努力抑制自己发出颤音，鬓前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神色。随后，只听她涩涩道：“谢大人，藤纪醍醐灌顶。浞音已死，而我只是区区一月阳宫杀手莲藤纪。大人放心，藤纪会谨记大人今日的话。”
“……嗯。”许久，晏池低沉着声音应了一个字。
许久，见她不曾再有动作，晏池压抑住情绪，轻飘飘最后道了一句：“你回去吧。”
浞音没有动。
片刻后，有脚步声响起，她缓缓回过身，见晏池已走远。
待人影消失不见时，她侧头视线落在左前方，那里就是去年她刚入圣都不久，晏池寻她而来后带她喝过酒的那座栈道亭子……
未及经年，物是人非。
浞音弯下腰，缓了一会儿，终是起身一步步走出了静幽谷。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头顶阳光正好，浞音拢了拢身上的袍子，哈了口气，好像有点冷。这时经过一个包子铺，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她上前对着摊主指了指包子。
摊主将包子递给她时对她笑着道：“姑娘，你可是刚从外地来的啊？这天气如此暖和，姑娘穿的这般厚，小心捂出疾病来。”
浞音迟缓地抬头看了摊主一眼，然后只是默默地递了铜板上去，接过包子就走了。
那摊主摇了摇头。
她将包子狼吞虎咽地塞入嘴里，可还是觉得冷，又经过一个馄饨铺子，她照旧上前对着摊主指了指馄饨。然后就近坐下，待摊主将一碗热馄饨放她面前，她捧住碗就狼吞虎咽将那碗刚出炉的热馄饨给一滴汤都不剩地吃下了肚，擦了擦嘴，她低头摸了摸肚子，随即放下铜钱，起身接着往前走。
看到有糖人，她又买了糖人来塞嘴里，还顺便在旁边的冰粉铺子里喝了一碗冰粉……
就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路，吃了多少东西，冷的、热的、蒸的、煮的、蔬菜、瓜果、鱼肉……
这时，转角处经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
她站定看了一眼阳光下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冰糖葫芦，她抬手指了其中一串，贩主拔了一串给她，她往怀里掏铜板，却发现身上带的钱似乎用完了，她和贩主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后摸索着从头上拔下了其中一枚银钗递给了对方，那枚银钗买串糖葫芦足够了，她拿着糖葫芦转身就走。
却不曾想被一个奔跑的人给撞倒在地。
浞音跌坐在地上，看着沾了灰尘的糖葫芦发呆。
这时撞她之人先一步爬起来，捡了自己掉落的药包，然后对着她道：“啊，对不起对不起。”
浞音抬起头看向说话之人，对方一身碧色衣衫，面容有些熟，好像在哪见过，但她又好像一时想不起来。
她垂下头，将那串糖葫芦拾起来，脑海中闪现之前她同晏池一起吃糖葫芦的画面。
她看着看着，就要将糖葫芦往嘴里塞，碧衣女子见状急忙将她手里的糖葫芦抢过扔的远远的，道：“不能吃了，脏了，我赔你吧。”然后女子急忙起身找糖葫芦贩主重新买了一串。
待女子回身却看到对方正从地上拾起一对精巧的金镶玉耳坠，只是可惜，其中一只的玉制部分断成两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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