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借刀杀之2.0.1
当夜幕退去,新的一轮旭日升起,纱帘被晨风吹起小角,光辉洒在姮以汐粉薄的眼皮上,白睫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后,伸手拉过床边的衣裳,坐起披上。
她没有立刻下床,而是枕靠着床屏侧首看着还在熟睡的扶修,几缕弦发滑落在他分明的脸上,平缓的呼吸将这才刚刚萌芽的全新战场拉进温柔乡。
微风浮动着,姮以汐轻轻拨开扶修的发,将被子拉上些后,下了床。
柔软的白色地毯被印下浅浅的脚印,但一会后便被风吹回了原样。
简单洗漱梳妆后,姮以汐扶着梯栏下了楼。
盛着早点的瓷具色泽素雅,勾着金边的汤勺平躺在餐布上,红褐色的木筷架在玉制的筷枕上。
餐桌边上是忙碌着的小妖们,她们不太了解着新主儿的脾性,只能小心翼翼地备着餐。
不过都是伺候过慕青的,自然还算娴熟,就是规矩多得姮以汐很是不习惯,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沉默地接受着。
妖婢端着托盘而来,盘中的晨茶还腾着热气,杯具玉白,茶色呈红,姮以汐拿起,浅浅一抿,气味浓郁。
刚入口时微苦,许久后舌根甘甜,这极具后劲的感觉一下便刺激了姮以汐的味蕾,心中不惊一阵愁苦,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却问也不知是为何。
小妖们不知姮以汐心中所虑,误以为是伺候不周,连忙卑躬屈膝地道歉道:“还请界主责罚。”
还在苦思的姮以汐看向最近的那个妖婢,她颤抖着单薄的身子,战战兢兢的模样像极了那深宫里数不尽的宫女们。
她不知她们是将面对慕青的习惯代入到她身上,还是针对于她本身。
姮以汐缓缓放下茶杯,直视餐桌上摆放着的粉白色郁金香,没有看那妖婢,淡淡道:“慕青有饮茶的习惯?”
妖婢大概是猜不到姮以汐会提起先主,而且还是连名带姓地,半响后才匆匆应道:“是,先界主甚是喜爱红茶。”
“慕青生前的居所可有打理好?”
“已按界主交代的打理妥当,物品都是按先界主的习惯整理摆放。”
姮以汐拾起桌上的手巾,轻擦去嘴角的茶渍,正准起身时妖婢娴熟地将椅拉开些。
见姮以汐打算动身前往,妖婢急忙说道:“先界主的居所现被族母设了结界,若不是我们说进去打扫,族母恐怕都不许外人进入。”
这一言语,姮以汐立刻便拉下了脸,但她没说一句话,沉默着推开了院门。
门口正蹲守着一堆吃瓜群众,当撞见姮以汐这一脸阴沉的气场,立马怂成狗一般,端着小板凳就往边上靠。
相较扶修的双层老宅,慕青这生前的居所可谓是恢宏极了。
当然,雪山那辟谷让的庄园也是很富丽堂皇。
这厚重的结界将姮以汐挡在了门前,脚下的石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在姮以汐的面无表情下被发挥的淋漓精致。
旁人都知,她正为扶修而强忍着对扶摇越矩的不满。
这硕大妖界,有何处是她界主不能去的?
而这结界,便是□□裸的挑衅。
当群蝶涌起时,花香随之而来,它无色无形地将鬼蝶瞬间击破,蝶翼瘫软地飘落一地。
姮以汐的沉眉愈渐深陷,她不顾扶摇的阻挠,强行用神境破了界。
扶摇挡在了门前,紧紧盯着正傲视着她的姮以汐。
此刻的姮以汐已不再是那日与她共话扶修的小姑娘,她的眉眼里再没有纯净与柔软,更多的是深沉与杀戮。
面对扶摇,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当群蝶再次涌起,花族妖仙们自四面而来,将姮以汐的身后各个死角锁死。
姮以汐缓缓抬眼,在扶摇刚开启妖境的那一刻,迅速扬蝶成刃,穿破这高防的墙,精准刺入扶摇的胸口。
亿年妖血渗入姮以汐的指尖,神境之下百蝶腾飞,它们身如翩鸿,轻巧如弧,温柔地划过在场所有妖仙。
一时间,震感强烈。
扶摇捂着胸口,单手撑地地跪在了姮以汐的跟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的苍白,“你这么做,可有想过扶修的处境?”
“想过。”姮以汐淡淡道。
“既然想过,你就不该这么利用他!”
“心甘情愿的事,怎能称之为利用呢?”姮以汐靠近扶摇,蹲下了身,平静道:“扶摇,慕青对你难道不是利用?他宁可去爱一个才相识了几年的凡间女子,心里却全然没有朝夕相处的你的位置,可你又有何怨言?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无需自责。”
姮以汐起了身绕开扶摇,推开了门,缓缓道:“更何况,我是爱他的。”
扶摇胸口的伤口比起姮以汐短短的几句话,根本算不上什么,扶摇苦笑着摇了摇头,抬手示意神境之外的妖仙们无需再强撑。
无奈地轻声看向扶守,命道:“快去唤扶修来,就说姮以汐进了慕青的遗居。”
她与姮以汐争执太久的下场,从来就没有两败俱伤,只是她单方面的煎熬。
姮以汐是慕青与婉婉的骨肉,她就像一把刀架在扶摇的胸口,时刻提醒着,她对于慕青来说,不过是拉拢庞大群族们的桥梁。
就像扶修对于姮以汐来说是把刀一样。
可唯一不同的是,姮以汐好歹是爱这把刀的,而慕青,从未有过回应。
姮以汐只身平步踏入时,终是扶摇罢了休。
整个庭院是浓浓的明时江南古色,静谧中深藏水墨丹青,竹帘垂在亭上随风轻轻浮动着,亭中摆一木桌,桌上有着一套齐全的笔墨纸砚,亭下是养着各色锦鲤的青池。
穿过圆形的林道,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约一丈高的美人石,常绿阔叶灌木丛葱郁地扎根在池边,池上有一石板桥,桥边没有护栏,桥面呈平拱型,上下各有两级台阶。
柳絮漂浮在池面上,将倒映着姮以汐的脸变得模糊。
刚才饮茶时的愁苦再次袭上心头,姮以汐不禁揪住了胸口的衣襟,闭上眼,调整了许久的呼吸后睁开。
慕青临死前对扶修说的那句话,不断缠绕着姮以汐的心绪,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会继承我的一切醒来,而你将沦为她稳固地位的一把刀,一个工具。
“一切”包含的东西太多,除了神境、妖修、血缘,还有深藏了太多碎渣的记忆。
这记忆实在庞大,姮以汐一时间根本无法全部看透。
忆中有浩大的天劫,有轰顶的雷鸣,有披荆的厮杀。
忆中有凉秋的孤寂,有胆战的惶恐,有深谷的幽闭。
忆中有寒锐的背叛,有傲然的风骨,有纠葛的情爱。
忆中甚至还有慕青死前承受的绝望与解脱。
而这一切的一切,慕青用了一生来经历的一切,她都要在这短时间内一一承受。
她仿佛坠入井底,头顶狭小的天惊现那张肃穆的脸,他还是那般白衣飘飘,严厉的冷峻面容下隐藏着一丝笑意。
就在这即将崩溃的一瞬,一只红蝶悄然从井口乍现,如枯叶一般,飘落到姮以汐的手心。
温热的红蝶染红了姮以汐幽蓝的双眸,她再也承受不住地泪如雨下。
神境声势浩大地将慕青这生前的居所笼罩,在姮以汐几近溃败的神经下,不断袭击着居所之外的整个妖界。
灰暗中,一袭红衣闯入这偌大而寂静的园林,扶修朝蹲在石桥上,仅剩最后一根弦的姮以汐奔去。
在共鸣的作用下,扶修将姮以汐拥入怀中后,只轻声道:“别怕。”
姮以汐紧紧抓住这熟悉的稻草,在扶修的面前,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娇弱。
“以汐,这样多久了?”扶修看着姮以汐苍白地脸颊,蹙眉问道。
姮以汐强忍着已有些恍惚的神经,道:“婉婉走后……”
“若不是昨夜见你辗转反复,你还想瞒我多久?”扶修愁容道。
“我不想什么事都去依赖你,害怕慕青死前的那句话成了真。你不是刀,不是工具,是我所爱所惜,所珍所护。可心中却怎也割不去对权势的强烈贪恋,有个声音仿佛在不断地催促着、讥笑着、命令着我变成那个能果断抛弃情感、凉薄自私的三界之主。”
一贯不善言表的姮以汐,将煎熬了太久的彷徨,对扶修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以青丘全族胁迫芍白时,那种抓着他人短板而加以要挟的手段,令我根本不受控地产生快感,这上瘾般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兴奋。我的精神,我的身体,仿佛住着三个灵魂,是慕青,是归寻,和我已经看不懂的自己。”
扶修眉蹙得极深,他看着池中那证明时间未被暂停的涟漪。
抹去姮以汐的眼泪,扶修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以汐,记住,你就是你,那些羁绊都是慕青经历的,你不过是个沉浸式的旁观者,你永远都只是姮以汐。无人不贪权,无人不自私,这世界令人上瘾的事太多太多了。如果累了,就躲起来,接下来那些肮脏的、不堪的、污秽的……都由我来做便好。”
混浊了千年万年的寄生贼,终究是无法挣脱出这一池的淤泥。
他做藕,她为荷;他做夜,她为昼。
神境将一切隐藏,亭苑弥漫着酒香,鼾醉间,江南虚景柳絮纷飞。
姮以汐道:“我想要的,你都会替我夺来吗?”
扶修宠溺道:“嗯。”
池面,渐渐被蛛网覆盖。
妖界陷进昏沉,那抹最明亮的嫣红被墨渍染浊。
姮以汐含泪的眼角被风吹干,缓缓露出心满意足的一丝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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