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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来自三把手的背刺


  “父亲,是孩儿连累的家中,连累了您,孩儿对不起您啊!”徐凤延跪在地上,满面泪痕的哭告道。

  “还不快说!非要等到抄家的旨意下来,你才肯说吗?”徐遮幕须发皆张。

  “没用的,父亲,孩儿被他们骗了,上次百官联合逼着陛下下罪己诏的事情,是孩儿与庄文运、康孝廉他们一起联络的百官。还有......还有这一次......”徐凤延脸上露着绝望之色,吞吞吐吐的说道。

  “湖广那边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徐遮幕听罢,身体一阵摇晃,几要瘫倒,却又强撑着问道。

  徐凤延摇了摇头道:“父亲,湖广那边的事情孩儿真的不清楚,只是每年他们都会往嘉鱼县老宅那边送一笔银子。”

  “这些年,你收了他们多少银子?”徐遮幕再次问道。

  徐凤延依旧摇头道:“那些银子,都是老家人在清点记账,孩儿并未详问过,只是近二年,费廉他们送的多了些,每次大概又百万两上下......”

  “你......”徐遮幕扬起了巴掌想要打下去,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已年过五旬,接近花甲的徐遮幕,原本高大挺拔的身姿,陡然间伛偻了下来,半生宦海沉浮养下的心境,在这一瞬间被打击的涓滴不剩。

  “怪不得你妹妹总是说你像是披着一副人皮,面子恭敬谦和,实则狂妄自大。我百般嘱咐你,那些人可以用,但不能信,更不能掺和到他们的那些烂事离去,你把我的叮嘱都当做了耳边风。可笑,可笑我徐遮幕半生阅人无数,到最后却被自己的儿子啄瞎了眼,哈哈哈哈......”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年,只要涉及湖广的政事,他李保保就变成了哑巴聋子,众人都说朝堂之上,李与徐坐分江山,呵呵,多么大的讽刺啊......昔时书生梦膏粱,三十余载,譬如空中作画,不过一场虚妄罢了。蕉间得鹿,真欤梦欤,到如今,想求个松林结庐,甘友渔樵都难了......”

  徐凤延从未见在他心中如泰山般伟岸的父亲如此颓然的一面,此时的父亲像极了在天灾面前表现的束手无力的田间老农,只是他心中依旧存着侥幸。

  “父亲,您是大乾的次辅,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会饶过我们的,对吗?”

  徐遮幕看着依旧不死心的儿子,一声凄笑,这就是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这就是年纪轻轻,便官至兵部武库清吏司员外郎的大乾次辅的儿子。

  “痴儿啊,如今不是该想陛下会不会饶过我们父子的时候,而是该想想怎么样才能让陛下饶过你的弟弟妹妹,你去吧,为父想静静......”

  书房外的徐老二将一切都听在耳中,数次抬腿想要迈步走近书房,却最终还是忍住了,折身向徐文瑜的闺房而去。

  ......

  翌日清晨,百官们一如既往的早早赶到了奉天门外,等待早朝。

  随着湖广藩王叛乱,又被迅速平息押解进京之后,京中诡异的阴云突然间就消散开了,往日里流传于市井街巷中的各种谣言秘闻,也都不见了踪影。在这一场围绕皇权展开的博弈中,皇帝最终取得了全面的胜利。阴云消散了,夹在中间的朝中百官自然也就轻松了,面容之上各个洋溢着笑色。

  几位排在前列的内阁大人们,李阁老依旧是不论又多大的事情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傅阁老今日看上去好像又年轻了许多,昂首阔步,每一步都坚定有力,杨、周二位阁老依旧被众人自动忽略不计。为一让百官诧异的,便是身为次辅的徐阁老,怎么一夜不见,就苍老了许多呢?

  五更正刻,奉天门开,百官入朝觐见。

  “陛下早朝,有班进奏!”

  随着戴权的公鸭嗓子落下,将沉浸出神的徐遮幕惊醒了过来,伸出颤巍巍的右手向袖袋之中摸去,那里有他连夜起草好的认罪请辞的折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他这位大乾的次辅,除了主动认罪请辞外,也想不出什么能使徐家避祸的办法来。徐遮幕知道,以他们父子做下的事情,别说嘉德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便是朝中的百官怕是事后怕是也少不了踩上几脚的,他没想过仅凭一道折子就能让嘉德开恩,无非就是要向皇帝摆出一个态度来:做臣子知道错了,只要能不株连二女,徐遮幕甚至都做好了下狱杀头或是流放的准备。

  只是就在他要迈出脚步时,身后的傅东莱却先他一步出班奏道:“臣户东阁大学士傅轼,有本奏。”

  嘉德没有片刻的犹豫,高坐龙位之上,冕旒遮住了他的面容,让百官看不出喜怒,轻轻吐出一字:“讲!”

  只见傅东莱捧着一本奏疏,朗声道:“臣傅轼,上本弹劾济宁侯樊嗣、安和伯党效忠、户部侍郎庄文运、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康孝廉、兵部侍郎马芳、通政司左通政黄彬、兵部员外郎徐凤延等朝中官员,结党营私、弄权敛财、交通外官、欺瞒圣听、暗中勾结逆藩为其造势等大小十二条罪状,臣请陛下惩罢奸佞,还大乾朝堂于清明。”

  “大伴,将傅卿的奏本呈上来。”嘉德面色平静的向一旁的戴权吩咐道。

  等到戴权将奏本呈上,嘉德草草看过一边后,复又看着殿中的百官问道:“傅卿的弹章,可有人申辩?”

  大殿之中,却见兵部侍郎马芳、通政司左通政黄彬二人慌忙出班跪奏喊冤。

  嘉德复又向众人问道:“其他人呢?”

  却听殿中有督察院的官员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左副都御史康孝廉已于昨日告假,未曾上朝。”

  户部同样有官员出列奏道:“户部侍郎庄文运,也于昨日告假,未曾上朝。”

  “还有呢?”嘉德再次出声问道。

  却听一旁的戴权低声回道:“陛下,济宁侯与安和伯,在朝中并无职缺,今日又非大朝会,是以不在殿中。至于兵部员外郎徐凤延,尚在殿外列班。”

  呼听守在殿门出的小太监入内奏报道:“陛下,兵部员外郎徐凤延于殿外请罪。”

  嘉德默默的点了点头,却又听班列之外的傅东莱道:“陛下,臣这里还有湖广巡抚、南京右都御史冯恒石转递奏本,是关于原湖广布政使费廉、按察使钟善朗、都指挥使潘贵等人贪墨军饷军粮、勾结逆藩、结交朝中官员的罪状,一并账册书信等证据三箱,臣已命人带至殿外。”

  殿内的大小官员,自傅东莱出班的那一刻起,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内阁大臣都亲自下场了,事情还能有小?尤其是弹劾的其中一人还是当朝次辅的长子。

  百官们又变得默不作声了起来,同时将目光看向了班列之前的徐遮幕。

  嘉德的目光同样也转了过来,沉默片刻之后,复才平静地向徐遮幕问道:“徐卿,朕记得费廉、钟善朗两人,都是你上本保举的吧?嗯,还有傅卿的弹章中还牵涉到了你的儿子,徐凤延也在殿外请罪了,徐卿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徐遮幕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纹丝不动的李恩第,又看了眼将自己的后路全部斩断的的傅东莱,心中哀叹一声,将拿在手中的辞呈再次放回袖袋之中,复才出班跪奏道:“陛下,是臣识人不明,教子无方,愧对陛下圣恩。臣之子徐凤延乖张无知,不知朝廷律法刑威,犯下大过,臣请陛下严治徐凤延之罪,只‘勾结逆藩为其造势’一条,还望陛下明察!”

  这一条若是认下,那抄的就不是一家,而是九族!

  若没有这一条,他徐遮幕或许能向皇帝认罪请辞,归家待审,可如今傅东莱先一步把徐家和杨煌联系在了一起,徐遮幕若在认罪请辞,那便是将“勾结逆藩”这一条也都认下了,到时候才正是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与长子的生死,早已是注定了的,结局再好,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他要为自己的小儿子和女儿做最后一搏。他是大乾的次辅,做了近十年的内阁大臣,便是有罪,朝廷也不可能仅凭一道弹章,就立刻治了他的罪,按照常规还要走一系列的审查程序。或许......还能有机会。

  却听嘉德又看向李恩第,问道:“李爱卿以为如何?”

  一直沉默未曾做声的李恩第,颤颤歪歪的走出了班列,奏道:“回陛下,事涉我朝内阁大臣,不可不慎,老臣以为应命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官员对徐凤延一事进行会审,若是却有其事,当治徐凤延之罪。若所言非实,徐阁老入阁近十年,为我大乾朝政呕心沥血,朝廷自当还徐家一个清白。”

  傅东莱在一旁看了眼李恩第,心中对这位首辅大人是忌惮不已。徐凤延有罪,身为父亲的徐遮幕岂能脱得了干系?可李恩第却偏偏只提徐凤延之罪,又不露痕迹的为徐遮幕说情,难保三司会审的时候,这位首辅大人不会横插一手,到时候......

  却见嘉德又看向另一边的杨、周二人。

  却听杨景说道:“陛下,臣认为李阁老所言有理。”

  周荃:“臣附议。”

  嘉德本也没有指望这两尊泥塑能说出去什么不同的见解来,随即收回了视线,看着殿中的百官开口道:“将徐凤延等人革职拿狱,着刑部侍郎李乾安为主审,督察院右副都御使庞玮、大理寺少卿谷廪仓为副审,共同审理徐凤延一案,命右宗人杨煜、监察御史贾瑛为监审。众爱卿可有异议?”

  ......

  贾瑛这几日也并未闲着,他去了一趟玄真观,回来之后,便开始大肆置办起来,三牲、酒果、糯米砂糖、金银茶叶、绸缎玉器,各色各样的都有。

  他本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向贾敬提出了为他和黛玉做媒,向林府提亲的请求,却没想一向不喜俗事应酬的贾敬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回来之后,贾瑛便开始准备了。

  三媒六聘之中,男女方的媒人是都有了,贾瑛只需要再请一位红婆。剩下的就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以及亲迎六项,他与黛玉当下只是定亲,六聘只需走完前五项,定下成亲的日期即可。眼下他就在准备纳采所需的东西。

  正当贾瑛要去请了老太太去林府提亲的事宜之时,却听喜儿来报,门外来了几名宫里的内监,还捧着圣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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