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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群匪聚渔山


  清早,贾瑛是被徐文瑜从床上拖拽起来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好的不留宿,一折腾起来就没完。

  想到齐思贤还有报春绿绒就住在旁边,黛玉也在船上,徐文瑜顾不得下体撕裂的疼痛,便将贾瑛推出了舱门。

  海风一吹,  贾瑛才清醒了过来,看了看手里的外衫,苦笑一声道:“爷居然被自己的娘们儿踹下床赶出来了。”

  “一世英名啊!”

  吱呀!

  报春和绿绒的房间门打开了,报春揉着眼眶走了出来,恰好看到正披外衫的贾瑛。

  又看了看旁边的房间,想了想住的是那位姑娘,  怪不得昨晚甲板吱吱呀呀声音那么大,吵得她一夜都没睡好。

  听到房门响的一瞬,  贾瑛心中不免一紧,船上不是红颜,就是妹妹们,看到了总归不好。

  见是报春,贾瑛放下心来,自家丫头那就没事了。

  瑛二爷脸不红心不跳的系好腰带,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报春敛去脸上的红润,说道:“原是担心二爷起床后没人伺候,看来是我多想了。”

  贾瑛走近上前,一手端着报春的下巴,在那粉嫩的唇瓣上狠狠一啄,笑说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说怪话了,当心也回房之后收拾你。”

  报春玉手轻捂着嘴唇,心虚的看了眼四周,埋怨道:“这是在船上,  又不是在家里,  二爷也不知收敛着点,  且不说林姑娘介不介意,若叫二姑娘三姑娘宝姑娘她们看到了又成什么样子了。”

  贾瑛听罢,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还记得,当初报春绿绒二人初入京城之时,身上还带着南疆的蛮女之气,入府没几天,就把东府里的小厮揍了一个遍。

  如今不过才一年的时间过去,两人已经大变样了,知书达理且不说,侯门公府的规矩,倒是学了一个齐全。

  “好个丫头,倒教训起爷来了,可见是翅膀硬了啊!”

  “二爷......”见贾瑛依旧每个正形,报春抱怨一声。

  “好了,好了,爷记下了。”

  说着便往一层舱房走去,迈出几步,回头向报春说道:“还愣着做什么,伺候爷洗漱更衣啊。”

  新奇的感觉总不会停留的太过长久,  连着两三日的海上之旅,脚步被困足于甲板之上,  姑娘们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大海的兴趣。

  海洋本就不是陆地动物的天堂,九天揽月,五洋捉鳖,不过是人们对于未知世界的彩绘性描述,憧憬大过于现实的美好。

  至于像加勒比海盗那样精彩刺激的航海旅程,不过是被财富的欲望支配了人性。

  在果腹都难的农耕时代,冒险,是不得已而为的选择。

  一切,都只为了生存。

  而对于无衣食之忧的贵族阶层来说,安逸和熟悉环境,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并非是偏见臆测,大航海的开端,本就是一场求生之旅,大陆的另一端,西方开拓史上最强的海军,是海盗,而非官兵。那些冒险远行的,也都是失去土地的无产者,以及为躲避宗教制裁的罪徒而已。

  姑娘们聚在二层甲板上,吹着海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着,不是传来几声银铃般的娇音嬉笑。

  徐文瑜总感觉齐思贤看向她的眼神乖乖的,对方似乎知道了什么,尽管她十分确信,那一晚,自己的声音已经压抑的足够轻了,可每每对上齐思贤望来的目光,徐文瑜总是心绪的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海上,失去一个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迈向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没有名分,没有许诺,只有那个男人口中所说的“浪漫”。

  不过徐文瑜不后悔,他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了,如今的她,活的很轻松,很惬意。

  徐文瑜还特意观察了一番黛玉的神色,见她未变现出异样,心里没来由一阵轻松。

  只是心底的那股歉意,再怎么轻松,也是掩盖不了的。

  可人本就是自私的,她为了她爱的,自私一回又如何?

  因为暮春之际,东南几分已经渐渐形成了势头,自北南下多数是逆水行船,速度要满上不少。

  船队已经走了五天了,才刚刚过了安东卫,离着淮安府还有小半日的路程,想要走到扬州,怕是还要三左右天的路程。

  算下来,走海路,从京城到南京,差不多也要九到十天的时间,比运河行船少快一些,却也快不了多少,是陆行速度的一倍还多。

  大乾海上帆船,经过叶百川改良之后,航行速度大幅提高,顺风顺水的话航速差不多八九节左右,最快超不过十节,逆风逆水,则是五六节,最快不过七节。

  别看数字小,已经算是很快的了。六节时速,差不多就是二十里,只要航线没问题,帆船可以不停歇的前进,夜晚的时候会放慢速度,即便如此也比八百里加急快出许多来。

  “大人,咱们是从淮安停靠转到运河南下,还是走大江口,沿江而上直抵扬州呢?”甲板上,宋伦手持海图,向贾瑛问道。

  “走大江口吧,你们的水师船队没有关防印信,应该是进不了大江的吧?”

  宋伦点点头道:“不过大人放心,南京水师那边下官也有熟人,到时候自会让他们派船送大人西进。”

  贾瑛点了点头,宋伦的水师战船送他们南下可以,毕竟水师定期便要出海巡视一趟,也无固定归期,若是去南京,没有关防印信,便是私调大军,若是被人参上一本,别说宋伦兄弟二人,便是贾瑛都吃罪不起。

  两天半之后,贾瑛等人在崇明卫换坐南京水师的舰船,沿江西进,驶向金陵。

  到了大江沿岸,河道便渐渐热闹了起来,繁华景象让初到江南的三春姐妹惊叹连连,不得不说,似金陵到苏州一线的热闹商贸景象,便是京城也是见不到的。

  “宝姐姐,那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是泰西人吗?他们的衣着打扮好奇怪啊!”

  宝钗点点头道:“他们是拜上帝教的僧侣,我也只见过一次。”

  西方的基督教派传入东方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自有唐以来,就有摩尼教、大秦教在东方建立了寺庙,只是因武宗年间,杀佛毁寺,诸教被殃及,教统断裂。

  一直到蒙元时期,拜上帝教再次传入东土,在镇江、扬州、杭州、苏州一代,有不少十字寺或叫也里可温寺的遗迹,不过随着蒙元覆灭,也里可温一词,在东方几近绝迹。

  在此之后,基督教是何时传入大乾的,贾瑛也并不清楚这段历史,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西方人。

  可惜他们是路过此地,不然贾瑛倒是有心思见一见这些传教士,向他们打听一番如今西方的情况。

  暂行半日之后,日头还未西落之时,船只驶入了金陵码头,贾瑛派人到宁荣街贾府去报信,差人准备车轿来接。

  贾家宗族那边,听闻贾瑛南下金陵的消息,急忙派了族中子弟前去相迎,随后又通知了四家姻亲。贾瑛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他们不得不郑重对待。

  码头这边,众人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见亲卫引着一行车马出现在码头之上。

  “可是瑛兄弟?”一名年岁三十上下的华服男子远远的便向贾瑛开口道。

  听称呼,应是同辈。

  贾瑛迎了上去,拱手一礼道:“正是贾瑛,不知是那位族兄当面?”

  那人闻言,面色一喜。

  “瑛兄弟有礼,我叫贾珑,十三房玉字辈排行第六,如今在族中添任管事,宗老派我来借你等回府。”

  “贾瑛见过珑六哥。”

  “你我兄弟,不必见外。前次政老爷来信,便知道你要来,只是不确定日子,族中已经打扫好了房舍,预备了晚宴为你们接风。瑛兄弟与几位妹妹一路舟车劳顿,快请了上轿吧。”

  贾瑛转身通知报春绿绒,请众人姑娘下船登轿,一行人向金陵宁荣街而去。

  “此行非只我与几位妹妹,还有薛家的宝钗妹妹,史家的湘云妹妹也都同来归乡省亲。”路上贾瑛向贾珑说道。

  “正好,宗老已经通知了几家亲族前来,一道为瑛兄弟接风,到时候便能见到两家族中之人了。”

  贾珑骑着马在头前引路,沿街百姓望见是贾家的车马,便远远的避开,让出道路。

  车马一直进了宁荣街,在东府门口停下。

  因贾瑛出身宁府,又有官职爵位在身,贾家宗族便将宁府的房舍打扫出来,供几人入住。

  到了晚上,贾史王薛四家都来了不少人,而且都是各家在金陵的实权派人物,还有一众女眷陪着黛玉三春等人。

  席间,有贾族宗老向贾瑛打问侵地一事,贾政在信中劝他们退让一步,若是可能便将买来的田地献给湖州的御马太监。

  那些田产可不在少数,都是花了真金白银的,就这般献出去,他们岂能舍得。更不用提,若是在官司上退让,岂不让金陵之人小瞧了贾家,到那时候可就不仅是面子问题了。

  一步退,步步退。

  堂堂顶尖勋贵之家,名冠江南上百年,打官司居然能败给几个书院的穷酸书生,到时候谁还会将四大家族当一回事,那所谓的护官符,岂不成了金陵城最大的笑话了。

  一但让人失去了畏惧之心,到时候谁都会来踩上你一脚,别说买来的土地了,就是族产禄田怕是都会被人盯上。

  金陵的族人有些想不通,为何一向支持他们的政老爷,会提出这样的......馊主意,你们在京中离着天恩近,过得倒是自在,岂会知道我们这些人为了守着祖宗的产业,为了家族的延续和兴旺付出了多少。

  金陵十二房中,对此赶到不满的族人可不在少数。

  只是他们也明白,贾家能有如今的势头,全靠京中的八房撑着,纵使不满,也不好明说。

  听着宗老的诉苦之语,贾瑛心中冷笑不止。

  贾家宗族如今的情况,贾瑛确实不怎么了解,可换为考虑一下,让他们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等同于在他们身上割肉,岂会那么容易。

  至于他们口中所说的公府颜面,哼,没了京城八房,没了宁荣二府,没了宫里的元妃,金陵贾家十三房不过是乡绅地主之流,族中子弟,连成就功名的人都不见一个,面对官府,只有被压榨的份儿,还有什么颜面可言的。

  别的不说,就此次接风的酒宴,便能看出金陵宗族的生活是多么奢靡,别说贾瑛,就是贾珍、贾琏这样的嫡系纨绔,都没有这么奢华。

  筷子都是银箸的,酒杯玉碟也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还有桌上的菜肴......

  丫鬟唱名之时,贾瑛还纳闷,爆炒龙须,这龙须是什么玩意儿?

  问了只好才明白,原来是鲤鱼须,鱼跃龙门,所以才有龙须的称呼。

  且这鲤鱼也有讲究,必须是重量超过五六斤以上的,才能从中挑选出长有四寸的龙须来,而且还必须是黄河大鲤鱼。

  细丝一般的鲤鱼须,要炒出一盘菜肴来,那得需要多少鲤鱼,今日到宴之人,外间就有七八桌,还不算里间的女眷。

  鱼在江南并不值钱,可一条黄河大鲤鱼拿到金陵来买,这价钱怎么也要翻上几番,再加上卖给贾府这种狗大户,自然是要狠狠敲上一笔,就这么一盘爆炒龙须,少数二三两银子是有的。

  关键是这些买来的鲤鱼,他们只吃龙须,鱼肉是不能再端上主子的饭桌的。

  这里面也有说法,像贾家这样的富贵人家,是不能吃剩的,那一条鲤鱼取了龙须,便算是主子已经下过筷子了,剩下的那叫废料。

  这废料怎么处理?

  想想前世京城荣府里的厨子下人是怎么个吃法儿,就知道了。

  主子吃剩下的,做奴才的不嫌弃,美其名曰扔掉了可惜,奴才帮你打发干净了。

  窥一斑而只全豹,这种富贵生活,怕是连嘉德都不敢想。

  贾瑛尚且还记得,去岁皇帝为了抽出平叛的军费来,下令各宫缩减膳食,听戴权说,嘉德一顿饭,就是几碟小菜,两个馒头,外加一碗粥,整的宫中的御厨都不会做了。

  我堂堂一个御厨,你让我做这个?

  旁话不多提,只说贾家宗老提起这侵地一事。

  贾瑛听罢后,也不多解释什么,只是缓缓放下酒杯说道:“既然是政老爷的意思,那就照着办吧。”

  “怎么,宗老不想依着政老爷的意思来?”贾瑛语调微微一变,酒桌上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

  “这......”

  与贾瑛一席而坐的贾姓之人,多是代字辈的宗老,无论是辈分还是年纪,都是族中有威望的祖宗级人物。

  嗯,还有一位居然是水字辈的,年纪看上去才四旬上下,虽说离着主宗有些偏远了,可耐不住人家辈分高,这种场合,是断然少不了请他来的。

  “瑛哥儿,族中为了那些田产,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你也知道,咱们家在金陵的族人不少,十二房数百口人,这些都要靠这些族产来生活的,这一下子都献了出去,好些家贫没有生计的族人,怕是就供养不起了。”

  “瑛哥儿,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官任兵部,又是当朝伯爷,我听贾雨村说,你的老师便是当年名震天下的恒石公,如今身居礼部正堂,还是南轩党的执牛耳者,瑛哥儿......”

  贾瑛有些不愿意听下去了,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这些人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吗?凭几句话就像哄骗自己帮他们出头?还连带着把他的恩师都算了进来。

  你等在此推杯换盏,酒宴豪奢,却说供养不起族人,谁信?

  “宗老,岂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我大乾朝廷明令禁止官员结党,朝中只有济济一堂的诸公,乃我大乾的国之柱石,赎贾瑛从未听过什么‘南轩党’,宗老怕是喝醉了。”

  见贾瑛拉下脸来,丝毫不顾及长辈的颜面,那名宗老面色胀红,但却不敢反驳,只能就坡下驴道:“哈哈,年纪大了,少饮几杯便有了醉意,说了些胡话,瑛二哥莫要记在心上才是。”

  贾瑛变幻笑脸道:“既是醉话,那只当没听到就是,在场之人都是亲戚,宗老之言,出你口,入我耳,就此做罢吧。但有一点,请恕贾瑛多嘴,贾史王薛四家能有今日,皆赖圣恩浩荡,若想继续永葆富贵,那便不能违逆圣意。否则,一朝黄粱倾倒,眼前这一切,都会如梦幻泡影般破碎。”

  众人尽皆沉默不言。

  宴到此刻,众人已都没了兴致,贾瑛也不愿再与族人虚与下去,便借一路车马劳顿之故,早早结束了宴席。

  宁府大厅之内,饮宴归来的众女见贾瑛脸色阴沉,方才的兴致顿时消散,纷纷围了上来询问怎么一回事。

  “没事,今晚酒宴如何?”贾瑛脸上重新浮起笑意,向众人问道。

  说罢,又看向三春和湘云几个道:“你们是头一次回金陵老家,可还觉得习惯?”

  “只说这两座公府,倒与京中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反倒给人一种亲近之感,只是里面的人不一样了,感觉有些怪怪的。”探春说道。

  “原本还我还在想,见了金陵老家的族亲会是怎样一种场景,只是今日下来,感觉咱们更像是客人,不像是会家。”湘云似乎不大满意今日的氛围,撅着小嘴说道。

  “咱们三家搬到京城都多少年了,虽说这里还有些族产田亩,可离了这么久,是咱们的,也变成不是咱们的了,人家可不就是客人一般待你嘛。你看那些人,听闻齐姐姐是县主,便百般夸赞巴结,哪有半分亲戚的样子。”惜春也插话说道,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刺人。

  人虽小,可心却玲珑,一双慧眼,倒是看的通透。

  可不就是客人嘛。

  贾瑛想到贾母只要生气,便嚷嚷着要回金陵老家,真要是回来,那些人恐怕就要坐蜡了,少不得要像李十儿糊弄贾政那般,糊弄贾母呢。

  贾瑛见众人都有些失望,不免宽慰说道:“虽是同族亲戚,可到底隔着远了些,彼此又不熟稔,自然就会赶到拘谨,时日久了就好。再说,此次南下回乡,是带你们出游来的,又不是待在老家不走了,这金陵城称作是六朝烟月地,金凤荟萃所,南方景致与北方大是不同。咱们还要在此待一阵子,明日得空了,便到外面转一转,领略一下旧都风貌。”

  “我刚刚与大伙儿商量过了,明日先陪湘云妹妹回史家,然后再去我叔父那里,给她们介绍宝琴妹妹认识。还有既然来了,自然也要去舅舅家拜会一番,这么一来一往,便要好几日呢,到时候有她们要忙的。”

  宝钗倒是对金陵没有陌生之感,回到此处,她也算是地主了,自然要担起东道之谊。

  说道此处,湘云又来了兴致,数着手指头插话的说道:“还有要鸡鸣寺,去玄武湖,然后再去栖霞山,还有狮子山的阅江楼,还有,还有......”

  “还有去秦淮拜夫子庙。”探春替湘云说了来,看着湘云此时的模样,引得众人尽皆一笑。

  “一路上也都累了,今晚早点歇息吧,明早之后,我会让喜儿陪你们去史家薛家。”贾瑛向众人说道。

  众人依言散去,黛玉却留了下来。

  “你不去吗?”黛玉问道。

  贾瑛摇了摇头道:“我派人给你先生递了信,明日与他越好了见面,你代我去也一样。”

  “可是遇到了什么事?”黛玉心思灵巧,察觉到了什么。

  贾瑛也不再隐瞒,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先生虽教过我二年,不过只是以西席的身份,我却从未正式拜师。”黛玉突然说道。

  贾瑛闻言,愣了愣神,复才明白过来黛玉话中之意。

  她是不想让自己,因为她的原因,而收到掣肘,左右为难。

  贾瑛心中不由一暖。

  “一世为师,便定下了终生的名分,雨村若听了你此话,怕是会伤心的。”贾瑛打趣一声。

  黛玉瞪了他一眼:“我是女子,既不入仕,也不图前程名声,师生名分与我又能如何?”

  “若是旁的也便罢了,只是若拿你与师生名分相比,我又何惧落下一个弃师背祖的名声,便是世人都讥我又能如何。”

  言者情深,贾瑛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

  “你放心,我心中的有数,不止是因为你的缘故,这其中还有别的牵扯。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我所虑的不是雨村,而是金陵宗族。”

  “天色晚了,你也早些歇息吧,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等这边事了,便陪你去一趟杭州府,姑老爷就在那里呢。”

  黛玉明白,官场上的事情她帮不上什么忙,她能做的,就是陪伴和支持了。

  从前她只是一个被护在身后的小女孩儿,可她不能一辈子都被护在身后,人总是要慢慢学会长大的。

  黛玉没有再继续待下去,转身出了房门,回了下榻的小院儿,转身敲响了齐思贤的房门。

  “妹妹怎么来了,快进来。”

  “许久未曾与姐姐叙话了,过来坐坐。”

  另一边,黛玉离开后,喜儿走了进来。

  “二爷,南京绣衣卫传来的信,说是沈千户派人快马送来的。”

  贾瑛拆开了信封,信里提及的是山东之事,贾瑛看完后,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又舒展开来。

  “人没抓到,不过似乎歪打正着,让他捞到了一条意外的线索,只是不知是福是祸,只怕京城又要乱了。”

  喜儿不明所以,只是二爷没说他也没问。

  “明日挑选两个激灵的亲随跟着我,你留下来陪玉儿妹妹她们,保护好她们安全。”

  “知道了二爷。”

  “去吧。”

  房间内,贾瑛在此端详起沈翔的来信。

  白阳道子没有现身,他派来的心腹死了,不过倒是抓到了蛟龙帮的三当家,三阳教一事,也算是有了线索。

  还有,据郎坤交代,他离京的消息,是从贾府里走漏出来的。

  贾瑛没有去纠结是谁,府里对他有怨的,左右就那些人,阴暗角落里的老鼠,永远见不了光,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找机会收拾了就是。

  他更关注的是,那些贼人手中居然有军器局造出来的新式火枪,甚至都没来得及磨去标记,还有从私炮坊流出来的火药。

  军器局是工部辖下,不过事情却不见的是工部的人做下的。

  还有私炮坊,在京畿之地,天子皇城脚下,居然有人敢开设私炮坊,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窦章的指挥使看来是真要坐到头了,三番五次的出事,都没能提前察觉。

  还有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

  上次肃靖京城,居然没能查出来还有这么一个去处。

  贾瑛回想着当日的情形,京城东西南北中五城,大部分的帮派赌场都被他扫了一个遍,剩下的那些,不是贾瑛特意留下的,就是身后有大背景,被人保下的,不过那些地方他都派人监视了,回头调出来查查就知道了。

  火药事关军中重器,又在皇城根儿下,他兼着兵马司的差事,此事就不能不上心,一个疏忽,说不定就会把自己也装进去,好不同意营造的大好局面,瞬间崩塌,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沈翔这个人情算是还上了。

  京城距离他太远了,多想无益,还是要先把金陵的事处理好才行。

  浙江福建沿海一线,分布着大大小小不下千座岛屿,其中超过一大半,虽然名义上属于大乾的领土,实际上却被海上盗匪掌握着。

  大乾虽然在沿海之地设立了不少水师卫所,可依旧无法肃清周围海域的盗匪,剿了这么多年下来,盗匪是越交越多。

  不是那些匪寇的生育能力强,而是有源源不断的百姓加入了他们。

  沿海地区的村寨,甚至都无法分辨是匪,还是民。

  两省附近海域的盗匪,号称是九岛十二礁。

  九岛是九个最大的匪盗,十二礁,也并非是十二座礁石,而是若干个规模较小的匪盗团体联合组成了十二个海盗联盟,占据一些较小的岛屿,这些岛屿大多相距不远,因此结岛自保。

  正是贾瑛到达金陵的当晚,两省境内海域,方圆数千里之内的匪盗开始往渔山列岛聚集。

  渔山列岛,周围大小十数座海岛,面积大的方圆有十几里,面积小的,不过是长宽不过丈许的海中礁石。

  占据这里的,正是九大盗匪中的一个,他的真名叫什么,无人知晓,只有一个诨号,叫浪里飞,手下有匪寇数百人,大小船只数十艘,还有一艘中型水师战船,和一艘小型战船,中型战船配备了十门火炮,小型战船四门火炮。

  也正是这两艘中型战船,奠定了他九大匪盗之一的地位。

  此次群雄并聚,便选在了渔山列岛之上。

  “浪大当家的,可是好久没听到你出海的消息了,老子都以为是不是妈祖娘娘开了眼,收你小子去做陪侍童子了呢,哈哈哈哈!”

  “泼张飞,我劝你最好还是换个名号的,这里可是海上,不是陆地,你那旱鸭子名号,在这里可不管用。还有你那张臭嘴,当心哪天妈祖奶奶听腻了,收了你!哼!”

  浪里飞看上去一点都不浪,也不想人们想象中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匪盗模样,身着一件土黄色绸袍,头系纶巾,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倒像是一个富家员外。

  泼张飞本名不叫张飞,而叫张燕,只因其长相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方才有了一个泼张飞的外号,须发遮掩,倒是看不出年纪来。

  “少他娘阴阳怪气的,想老子死就直说,又不是多稀奇的事,一点都不痛快,老天瞎了眼,让老子的名号排在你后面。”

  “你既然知道我想杀你,还敢来我渔山岛?”

  “少他娘的废话,人都来了没有?老子还等着回去娶第八房小妾呢。”泼张飞跳下小船,趟着海水,踏上了渔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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