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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苟活者岂言战死者非


  贾瑛依稀记得,在前世,欧洲国家在十八世纪初,军队就已经全面装备了燧发枪,而在东方的大地上,火绳枪或火绳枪的工艺一直到辫子朝灭亡,都没有被淘汰,  双方之间的差距,隔了近两个世纪,不挨打才怪呢。

  一番敲诈之下,贾瑛如愿以偿,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短管儿燧发火枪,这把燧发枪其实与火绳枪的区别并不算太大,都是前置装填子药,有专用的子药壶,唯二的区别就是,枪身变短了,火绳换成了燧石,更方便激发。

  据霍恩说,这种短管燧发枪的射程并不算太远,超出三十米,就会失去准头。

  不过贾瑛并不在乎这些,有了样板,就能让人仿造。

  燧发枪的原理并不难,最起码对于贾瑛来说是如此,难得是许多构件缩小一定比例后的工艺能力。

  据说第一把燧发枪,是出自一名钟表匠。

  因为座钟的许多零部件都是极其小巧细致的,也只有向钟表匠这种,常年与精细零部件打交道的工匠,才能有这样的能工巧劲。

  目前大部分的大乾工匠,  并不具备这种能力,东方的木制工艺要远超过西方,但在铁制工艺方面,还要差上许多。贾瑛心中左思右想,最终还真想到了一个群体,铜匠或是金匠。

  大乾的金属雕刻和制作工艺,还是十分精巧的。都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贾瑛就不信,凭借东方工匠的智慧,会做不出区区一个燧发枪的部件来。

  贾瑛把玩着手中的燧发枪,爱不释手,一旁的霍恩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嗯,用东方的谚语怎么说来着?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感觉。

  于此同时,贾瑛的余光,也在不停的注意着霍恩,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对方给个回应,心中郁闷至极。

  是自己表现的不够明显吗?还是这个红毛鬼子太不上道儿了。

  “咳咳,霍恩啊,你要找的同伴,  对你们来说应该很重要吧?”贾瑛忽然开口道。

  山不来就我,  我只好去就山了。

  “伯爵阁下,您为什么这么说?”霍恩好奇问道。

  为什么这么认为?

  对于能冒险出海,不远万里飘向大洋彼岸的人来说,他们对生命的敬畏其实并不强烈,每一次出行都会有人死亡,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失踪了几个同伴,不很正常吗?

  至于费这么大心思去寻找吗?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一副不找到人,就不准备离开的样子,不得不让人多想。

  “你觉得呢?”贾瑛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沉默良久后,霍恩才点头承认道:“其中一人,是我的侄女,她对我很重要,伯爵阁下。”

  贾瑛听了,露出不可置否的神色。

  做人千万不能太天真,红毛鬼并没想象中的那么直率。

  “大乾地大物博,人丁昌盛,仅仅金陵附近一地,人口就不下百万,这么大一片土地上,寻找一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啊!”一边说着,贾瑛的眉头不时一蹙。

  “伯爵阁下,你是尊贵的贵族,是这片土地上最有权势的人,您一定可以帮我的对吗?”霍恩露出期盼的目光。

  贾瑛略显为难的摇了摇头。

  霍恩心中一沉。

  “本官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继续找下去,但在大乾比本官尊贵的人大有人在,本官也不能为所欲为。在杭州,本官或许还能派出麾下士兵帮你寻找,可到了金陵,即便是本官,也要小心行事,在大乾,私调大军,是要获罪的。”

  贾瑛说的话,的确是事实,并没有欺骗霍恩这个外来户。

  不过嘛,找人不一定要调动大军啊,还有绣衣卫,应天府的衙役捕快都能搬到的事。

  话音落下,贾瑛还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火枪。

  霍恩见状,急忙说道:“伯爵阁下,您若是喜欢这把枪,不如就送给您如何?”

  贾瑛很是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行,这可是你们保命放身的武器,君子不夺人所爱,算了算了。”

  说着,还很是不舍的将火枪向霍恩一递。

  为了大乾的未来,他贾二爷也算是费尽心思,一点面皮都不要了。

  不过,在未来与脸面之间选择,脸面呵,那是什么东东。

  霍恩笑道:“我的同伴身上还有,再者我相信,身为尊贵的您的客人,您是不会让我们遇到危险的,对吗伯爵阁下?”

  “哦,霍恩,我亲爱的朋友,我当然不会让你们遇到危险,我对你们泰西人十分点的敬仰。”贾瑛喜笑颜开道:

  “但是有一点我的朋友,在大乾,民间不允许私藏枪支,你的同伴这样做,让我很为难啊。”

  霍恩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依旧表现出一副谦逊有礼的风度说道:“伯爵阁下,请您体谅我们这些离开了家乡的外乡人,我们需要安全感,况且我们并不算大乾的子民。”

  “不不不,霍恩,你错了。”

  霍恩露出不解的神色看向贾瑛。

  “和本官待在一起,一门不需要所谓的安全感,因为这天下没有什么危险能靠近本官身边,你们不需要那个,你明白吗,我的朋友。”

  “还有,这里是大乾的土地,不管你是不是大乾的子民,只要踏上了这片土地,就要遵守它的法律。”

  “毕竟,你们的东印度公司,还没有开设到这片土地上,不是吗?”贾瑛目光冷峻的看着霍恩。

  身后的喜儿不自觉的向前迈了一步,一旁的身高马大的贾砡,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学着喜儿往前迈了一步,咚,手中长枪杵地的声音震动了整个甲板。

  霍恩在贾瑛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人,尤其是那个身形高大的侍卫,最终还是选择的屈服。

  “哦,伯爵阁下,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会讲这些燧发枪作为礼物送给您,来换取您的友谊,这样我们不就有安全感了吗?”

  “霍恩。”

  贾瑛沉默半响,很是认真的拍着霍恩的肩膀说道:“你是个实诚人,你知道吗,本官最喜欢和实诚人交朋友,从现在开始,你获得了我真真的友谊,我的朋友。”

  我谢谢你。

  霍恩还是有些心疼的,他那把枪,可是纯净打造的,还是当初他的一位贵妇信徒,在他即将启程踏上去往东方的冒险之旅时的前一天夜晚,送给他的,枪上,还带着她的香吻残痕。

  每每回想那个疯狂而又美妙的夜晚,霍恩的内心就会抑制不住的怀念他的家乡,那把抢,伴随他度过了多少个孤独而又寂寞的爷,如今就要理他而去了。

  这个贪得无厌的东方伯爵。

  “什么,你要我们解下自己的武器,送给那位大乾的伯爵?霍恩,你疯了吗?”

  “你现在虽然是传教士,可曾经也是一名骑士,一个高贵的骑士,怎么可以轻易丢掉自己的武器。哦,天哪,霍恩,是东方的魔鬼侵蚀了你的意志吗?”一名同伴满脸惊讶的问道。

  “霍恩,你有什么资格替我们答应下来,伟大的法兰西勇士,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另外一名,褐黄色头发的同伴,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霍恩先是看向第一个开口的同伴说道:“亚伦,骑士的尊严,在一个伯爵面前,一文不值,我们这是在东方,亚伦,我们需要这位伯爵的友谊。是他带着他的军队,击败了恶魔一般的海盗,他比我们都要强大,在强者面前屈服,这并不算丢人,亚伦你明白吗?”

  霍恩是个东方通,他度过不少的东方名著,东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患寡而患不均。

  凭什么只让他吃亏,有好事大家一起上才对。

  霍恩又看向另外一人说道:“伯努瓦,收起你高傲的头颅,你只是一个混血,你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法兰西血脉,如果你不想等回到印度后被你的主人绞死,如果你还想找到古妮薇尔,那就必须把武器作为礼物送给那位伯爵大人,没有他的帮助,失去了所有财货的我们连广州都回不去。”

  “哼,若是找不到古妮薇尔,你也一样会受到惩罚的。”伯努瓦的气焰低落了许多。

  “伯努瓦,你不要忘了,我是来传教的,我可以一辈子待在东方,可你呢?你行吗?”霍恩讥讽一声道。

  伯努瓦不再多言,与亚伦一起乖乖交出了自己的配枪。

  官船很快到了金陵,心满意足的贾瑛,这次没让三人住在驿馆,毕竟是朋友了嘛,而且他总觉的这三个西方人身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有待挖掘,宁国府里多的是空余的房间,放在自己眼皮子低下,也方便一些。

  三十名四大家族的子弟虽贾瑛一同出征,作为贾瑛的亲卫,他们仅仅经历过三次战场的拼杀,三十人,只回来了十七人。

  对此,贾瑛也没什么好说的,打仗本来就是要死人的,四家这三十名子弟,都是上了功劳簿的,事后,少不了他们一份荣光。

  贾瑛又拿出一部分田契,分给了战死子弟的父母家人,算是家族内部给与的抚恤。

  贾瑛又喊来了贾砡,交代道:“你去找几个画师来,再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应天府衙门和绣衣卫,帮着那三个红夷人找到他们的同伴。”

  “是。”贾砡领命而去。

  贾瑛与几女匆匆说了会儿话,之后便带着喜儿和亲卫出门而去。

  “杨佑在什么地方下榻?”贾瑛向喜儿问道。

  “在孝陵附近的皇家园子里。”

  “孝陵?”

  贾瑛眉头一挑,这不是杨佑的风格,不去秦淮河,居然去了孝陵。

  “是昭和亲王,要去击败祖先。”喜儿适时回道。

  贾瑛闻言,点了点头。

  古今官场政坛,都离不开作秀。

  “派人去一趟,就说爷请他到秦淮河吃酒。”

  依旧是望江楼上,杨佑打马匆匆赶来。

  “吃酒就说吃酒,借什么秦淮河的名头,白白让爷高兴了一场。”杨佑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打量着望江楼的布置,脸上露出了不满意的神色。

  “下面就是秦淮河,我哪里说错了吗?”贾瑛抬眼从二楼的栏杆处向下看去,嘴里说道。

  看着杨佑兴致不高,贾瑛好奇问道:“你都如愿以偿了,怎么还耷拉着脸。”

  杨佑撇了撇嘴道:“好事都让你遇上了,贾瑛,爷怎么觉得你胆子变小了,当日若是爷在浙江,断不会放走一个贼匪。”

  贾瑛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是吃不着葡萄,嘴里发酸呢。

  “杨仪那家伙还嫌弃你都不肯亲自走一趟,只派了个小厮来,生怕跟他沾上边儿似的。”

  贾瑛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对将来谁登大位,确实不怎么感兴趣。

  即便杨仪胜出,等他登基之时,要么贾家已经没了,要么......那个时候,他已经无惧坐在龙位上的人是谁了。

  提前搅和到里面去,说不定会提前招来嘉德的厌烦,现在他的心里,只能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帝。

  起码,表面上如此。

  “你此次来江南,可是陛下给了什么交代?”

  杨佑打了个哈哈道:“爷是来游玩的,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贾瑛冷笑讥讽道:“你杨三爷什么时候肚子里也多了恁些弯弯绕,是既埋汰,又恶心,可别脏了爷的酒。”

  杨佑讪讪一笑道:“也就是你了,换个人来,爷揍的他连家门儿都找不到。”

  说着,一边又挠了挠头道:“说实话,我也没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你走之后,我便被陛下禁了足......”

  贾瑛闻言,心中直想发笑,杨佑这家伙,也算是大乾朝的独一份儿了。

  你看哪家皇子皇孙,没事就被禁足的。

  尤其是他还是一个亲王,亲王除非犯了大过,失宠的情况下,才会被皇帝禁足或是圈禁,唯独这家伙儿,三天两头来一次,玩儿似的。

  “当日陛下宣我进宫,当着杨仪的面,训斥我整日斗鸡遛狗,不务正业,又说我禁足期间在府中不知收敛,整日招一些狐朋狗友喝酒饮乐,没头没尾的训了我一顿。

  随后又交代南下江南的事情的,说是让我陪同杨仪南下,省得在他身边碍眼,却又没给我具体的差事。你说陛下到底是何用意?你是知道的,我惯不喜欢费脑子想这些弯弯绕的。”

  “我觉得陛下只是单纯的不想见你。”贾瑛饮了杯酒,淡淡的说道。

  杨佑灌了一杯酒水,没吭声。

  “你们什么时候去浙江或是福建?”贾瑛问道。

  杨佑摇了摇头道:“杨仪没说,感觉他像是赖在南京不准备走了,我自己倒是无所谓。”

  “哦,对了,这次我带着幼微一道来了,她一个人也挺孤闷的,你们家的姑娘们不是也在南京吗?什么时候让她们见见吧。”

  “她们就在金陵老宅,你把人送过来就是了。”

  接下来,贾瑛又将贾雨村的事情与杨佑分说了一遍,杨佑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没做什么承诺,贾瑛也没有强求什么。

  以他和杨佑的关系,若事情有余地,不用他多说,对方也会做的,若事不可为,他不可能为了贾雨村,而让杨佑为难。

  “打造水师舰队?这等好事,怎能把爷落下呢。爷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坐船出海,追剿海盗呢。还有我听说南方泰西人的战船已经开到大乾家门口了,若有机会,还是要去看看的。”

  “关键是没银子。”

  “贾雨村不是答应帮你了吗?”

  贾瑛摇了摇头道:“事情还没成呢,还是等银子到手了再说。不过我最近倒是得了一件稀罕玩意儿。”

  贾瑛让喜儿将霍恩三人送给他的礼物,拿了一件出来,递给了杨佑。

  “欧罗巴出产的新式火枪,发射子药的速度,比火铳快乐四倍不止,比火绳枪也要方便许多。”

  男人之间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杨佑见了新玩具,迫不及待的拉着贾瑛离开了望江楼,到城外找地方试验新式火枪去了。

  嘭!嘭!嘭!

  杨佑打靶尽兴之后,走到贾瑛身边说道:“好东西,若是我大乾的边军能全部装备上这种火枪,爷就敢带着大军去把北面的匈奴赶回漠北去。”

  说着,有面带遗憾的摇了摇头道:“可惜,就是射程短了点。”

  “枪管加长就好了,和火绳枪的射程差不多。”贾瑛在一旁解释道。

  “咱们大乾的火器装备太落后,欧罗巴人的军队已经开始普及这种火枪,可我们的火铳在激发之前,还需先点燃引线。哪怕就是装备上火绳枪也好,起码可以省下一半的兵力。”

  大部分的火铳发射,最少需要两名士兵同时操作,像三眼火铳这种,就需要三人,持枪的,装弹的,点火的。

  “这玩意儿,费银子吗?”

  贾瑛点了点头。

  “别看只是一些细微的改动,可工艺水平不低,就咱们大乾军器局养的那些工匠,做不出来。只要解决了工艺问题,成本会稍微降上那么一些。”

  杨佑很是不解道:“我记得你说过,咱们汉人是使用火器的祖宗,那为何咱们大乾的工匠,就造不出来这种东西呢?手艺问题?”

  贾瑛摇了摇头道:“东方是钟灵毓秀之地,地大物博,人才辈出。不是咱们的工匠不行,是咱们的制度不行。”

  “你知道,制造出这种火枪的是什么人吗?”

  杨佑摇了摇头。

  “是一名钟表匠。”

  “钟表匠不去做钟表,而是费尽心思发明出这种火枪,你猜是为了什么?”

  杨佑惯不喜欢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动脑子,摇头说道:“你别饶了,直接说吧。”

  “因为利益。发明了这种火枪之后,他们的国家会给他一大笔赏金,而且还可以获得独家技术的经营垄断权,事后,没生产一批这种火枪,工匠都可以从中分利。”

  巨大的利益,带动了民间工匠的创新积极性,这才有了工业革命的诞生。

  “而咱们大乾呢,明明成本是三两银子的火绳枪,朝廷只给二两银子,等到了军器局,或是工匠手中,就只剩一两银子,别说是奖励,连材料费都不够,这也是为什么火绳枪到现在都没普及军中的原因。”

  “不是咱们的工匠做不出来,是咱们的制度,不允许工匠有自己的积极性。”

  其实贾瑛只说了一方面的,这其中,还涉及到工匠的社会地位问题。

  在大乾,工匠是贱籍,而在欧罗巴,一名有手艺的工匠,会受到无数人的追捧,谁也不知道哪天他突然就开窍了,凭借独家的技术,一跃成为当地的富翁。

  “我准备向陛下上疏,只是仅我一人之力,很难成事,还需要你的帮助。”

  一位亲王,虽说不靠谱了些,可亲王就是亲王,他的谏言,朝廷百官也不得不重视。

  相反,若只是贾瑛一人,连傅东莱那里,都不一定过得去。

  毕竟在他们眼中,自己终究是个后辈。

  “没问题。”杨佑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我还要保举一人,担任水师指挥使,只是对方提了条件,想让我向朝廷保举他。”

  “是人才,那就答应他呗。”

  “他现在已经是卫指挥同知了,想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起码要都司指挥佥事起步,我的身份尴尬,权重位卑,还要你助力一把,以成其事。”

  “此人是谁?”杨佑好奇道。

  “登州卫指挥同知,戚耀宗,曾随叶大人参加过屯门海战。”

  “你写折子,我附名,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经你这么一说,爷心里忽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杨佑蹙眉道。

  贾瑛看了杨佑一眼,大乾不是没有明白人,贾瑛就不信,见识过泰西战船的叶百川,会不明白这个到底,否则他也不会极力推动广东重启市舶司了。

  奈何,上千年的痼疾,非一人之力可变。

  冰冻三尺啊!

  回城之后,贾瑛与杨佑又去了一趟军器局,找来了南京军器局所有在册的工匠,将最后一把燧发枪交给了他们。

  两人以个人的名义担保,谁若是能造出此枪,他们两人亲自向陛下保举对方,入仕为官,从此摆脱匠籍,做人上之人。

  同时二人还让南京户部在民间搜寻能工巧匠,尤其是铜匠和金匠。

  两人还去了一趟龙江造船厂,看了他们的给出的战船图样。

  大乾目前的造船技术可以说是世界一流水平,哪怕是欧洲目前的帆船技术,恐怕也无法与大乾相比。

  非是贾瑛夜郎自大,而是他通过多方判断得出来的结论。

  二十节的航速,应该就是帆船与蒸汽机船的分水岭了。

  根据霍恩所言,欧洲人的普通帆船,在特定的情况下,船速最快能达到十五节,大型战船,可以冲刺十八节。而正常行驶速度在七到九节之间,最快不会超过十节。

  而大乾的战船,很容易就能达到这个速度,关键是其承载量要远超过西方。

  贾瑛在看完龙江造船厂的图纸,在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一个“大”字。

  一旁的杨佑在看完图纸之后,神情振奋,恨不能立刻就能乘船出海。

  贾瑛心中哀叹一声:“唉,地主家的傻儿子。”

  可能是因为地大物博的缘故吧,东方人对于“大”这个字,似乎情有独钟。

  事实上,贾瑛翻遍脑海中关于前世宝船的记忆,无论从哪个方面记在,都在凸显出一个“大”字,亦或是如何如何规模,排水量相当于后世的多少吨位,可承载多少士兵。

  可他们打造战舰,不是为了宣扬国威的,而是为了能追上敌人,并且消灭掉。

  若要贾瑛来论,速度,才是衡量一艘战舰强大与否的关键。

  只要速度能跟上来,凭大乾目前的造船技术,多大排水量的舰船也能造出来。

  排水量或是吨位如何大,不代表速度就快。

  帆船时代,同等量级的战船,单帆要比双帆快,双帆要比单帆稳,这是常识。

  龙江造船厂,给出的图纸,大部分都是五桅以上的,贾瑛询问过,中型战舰五桅是最少的配置。

  龙江船厂库存最大的舰船,甚至达到十二桅。

  可水师要这么大的舰船做什么?运兵吗?

  嗯,倒是可以考虑。

  十二桅的舰船,据说可以可搭在上千人,这可是十分了不得的,西方的商船出海,大多数的船只都不会超过百人。

  贾瑛向龙江船厂的工匠表述的自己的想法,速度,是他的首要追求。

  可随之而来又有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承载量的问题。

  战船之上,是要搭在火炮的,而不同重量级别的火炮,其威力和射程也是不同的。

  想让战船变得强大,那自然是要选重量大,射程远,威力大的火炮。

  可一个红夷大炮的重量就是一顿,一艘舰船能搭在多少红夷大炮,而且是在不影响速度的情况下。

  这是一道算术题,也是一道选择题。

  想搭载更多的火炮,战船就一定要大,而排水量大的船只,速度自然就慢,灵活性低。

  没有双赢,只能选择其一。

  贾瑛最终还是没有定下图纸,他没有参与过海战,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还是等专业的人来了再说吧。

  回去之后,贾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疏。

  给皇帝的奏折中写了六件事。

  其一,是为海宁卫战死的指挥使,虔彦礼请封。

  虔彦礼此人,贾瑛并不认识,之所以会插手此事,是为了谋浙江都司指挥使的位置。

  为了脱罪,浙江都指挥使廉忠上疏,将叛匪攻破海疆防线的罪责,归在战死的虔彦礼身上,浙江布政使和按察使同奏附和。

  朝廷的风向,似乎受到了影响,矛头一致对准了虔彦礼。

  贾瑛在奏章中的话很简单,其中心思想可以概括为一句话:“衮衮诸公,朱紫袍服,苟活者岂言战死者非。”

  廉忠身为浙江都指挥使,一地的最高军事长官,在叛匪祸乱之中苟活了下来,而虔彦礼却力战不降,最终被贼人削了头颅。

  这就是最好的例证。

  若言过失,浙江诸员,哪个没有责任,可虔彦礼战死了,而你们却活下来了。

  第二件事,是关于水师剿匪事宜的说明。

  担任水师总督这么久,却不见半点动静,难免朝堂会有非议,贾瑛自然是要给皇帝一个交代的。

  当然,这其中不免要将江南水师的现状大概介绍一番,并且表达出打造水师的意向。

  若想剿匪,就要先练兵。

  至于打造水师所需要的银子从何而来,贾瑛没再奏章中提起,而是单独给嘉德写了一封信。

  巧取豪夺,传出去,终究不是什么好名声,见不得光。

  第四件事,便是叙述大乾军队火器装备落后的现状,并且将从倭寇那里缴获来的火绳枪,还有从霍恩那里得来的三把之一,一道随奏章递送京城。

  贾瑛在奏章中,详细陈述火绳枪和燧发枪的利害关系,甚至提及到“国本”二字。

  第五件事,便是保举戚耀宗为浙江都指挥使一职。

  贾瑛最低目标是度指挥佥事,都指挥同知更好,但不妨碍他可以试着争一争都指挥使这个位置。

  最后一件事,便是为战死者请功。

  这其中,贾瑛特意提到了四家子弟。

  他狠心将四家子弟拉到战场送死,为的就是此刻。不管四家在如何贪婪,如何不堪,总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行。

  勋贵与国同休,大乾起了战事,四家子弟先行堵上,这就是勋贵之家存在的意义。

  贾瑛没指望嘉德仅凭此事,就对四家如何如何另眼相看,但最起码能录露个脸,今后若有人弹劾,不至于皇帝连半点四家子弟的好处都想不到不是。

  奏章写完之后,贾瑛又让喜儿给杨佑送了过去,让他在后面附上自己的名字。

  另外,便是给嘉德的私人信笺了。

  虽说他只是江南水师的总督,但那也是“总督”啊,既然是总督,就有给皇帝单独上奏的权利。

  信中,贾瑛没有丝毫隐瞒,将他与贾雨村的谋划说了出来。

  这件事,他又不是为自己谋利,没什么不能说的。

  嘉德在看到信笺后的反应,贾瑛多少也能猜测一二。

  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当即给贾瑛回应,痛批贾瑛办事有失分寸,枉顾国朝信任,做事不择手段。

  如果是这样,贾瑛会立即叫停此事。

  第二种,大概率是没有回应。

  若是没有回应,贾瑛反而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

  皇帝是全天下人的君父,他即便是缺银子,又认同贾瑛筹建水师之事,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给出明确的回应。

  君王应有的公正形象,还是要注意的。

  不回应,就算是默许,即便将来有麻烦,贾瑛也能有个退路。

  若问贾瑛为何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想要往上爬,就需要表现的有担当,为国朝尽心竭力。

  而在实现自己目标的同时,还能给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做些什么,他还是十分乐意的。

  这话怎么说来着,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有机统一。

  做完一切之后,贾瑛便静待京城的回信,平日里闲暇时,或是陪着黛玉众人,或是去军器局,要么就是龙江造船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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