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内阁议政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官军北征,百姓们多少还是看个热闹,峥嵘时代的大洪炉下让他们觉得与有荣焉,不枉此生。可与维系大乾运转的朝廷各部衙门以及大小官员们来说,这是一起真正的生与死的较量,赌的是一朝国运,在平日看起来有些臃肿懒散的朝廷机器,此刻正以一种极其高效的速度运转起来了。
这不,校武大典才刚刚结束,杨佋便被内阁的几位大臣请去了文渊阁,与他一道的还有昭亲王杨仪,以及六部中的户部兵部工部三部尚书。
此次的议题只有两件事,一是配合北征大军的后续役夫征调集结,二是大军出征最重要的粮秣后勤一事。
朝廷已经议定,此行九边分做三段同时发力,陕西四镇为一路,山西二镇一部和蓟州镇合为另一路,辽东镇主要确保牵制东胡诸部,自成最后一路,而宣府为保敌人不会狗急跳墙南窜京畿则固守不动。
陕西四镇总计抽调大军十万,其中三万人马,西出嘉峪关,收复玉门旧关,再经北上直奔哈密天山南麓之地,继而控制整个西域。
三万大军,对于近两千多万顷的土地来说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了些,除了要应对盘踞在的天山脚下的匈奴右王部,以及西域诸多土著小国外,新附之地和城池,也都需要留人驻守,最终能到哈密的能有两万人就已是幸事,能到亦力把里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不过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大军的行进路线还要穿过古瀚海,人马过多反而让大军显得臃肿不便。但不论怎么说,这三万人马绝对是西军中的精锐。
另有七万人马,再分两路,一路自宁夏北向阴山攻右谷蠡王部;一路自甘肃出发,越过亦不剌山,直插已经失去了首领的匈奴右王部主力所在的亦集乃地区,为征西域大军牵制更多的敌人。
纵然是王子腾,一心三用之下,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是以才会急着向朝廷保举贾雨村巡抚陕西。之所以是贾雨村,是因为王子腾要确保请来的是一个帮手,而不是来了一个同他争功的。
而山西镇和蓟州镇,两路大军合计也有近七万人马,分两路进逼匈奴左部,值得一提,匈奴左谷蠡王部在上一次大同之战中,已经被打废了,虽然阿古金让他的小儿子塔速尔继任了左谷蠡王,但元气已经耗尽,此时也多是有名而无实。再者,术勿都被放归后,随同南征的儿郎尽皆战死,部族又被阿古金赏赐给了塔速尔,心怀怨恨的他带领一些旧部投靠了阿古金的其他儿子,一面拆塔速尔的台,一面也暗地里又与大乾有着联系。
塔速尔为保自己的丑事不被暴露,一心想着要弄死术勿都,奈何每到关键时刻他的几个兄弟就会出来捣乱。
而阿古金此时又不在本部,正给朝廷官兵提供了好时机。
总之,此时的匈奴的大小纷乱不止,各部旧怨未平又添新仇,上下不能同心,内外不能同仇,合该大乾国祚兴盛。
北面战事如何,暂且按下不表,且回到朝廷内政。
即便是将负责牵制的辽东镇排除在此次北征之外,仅两路大军,合计十七万人马,所需要的粮秣军费可不是个小数目。仅王子腾报上来的军费,就需白银七百万两,这还不算朝廷提供一部分大军粮草的折合计银。
再加上中路军,算上为保障大军后勤征调的民夫所耗,仅为此次北征,朝廷最少也要耗费近两千万两白银,以及粮草无算。
也就是近年来新政颇见成效,若是放在嘉德二年前后,朝廷每年的总税赋也不过维持在两千万两左右,根本无力北征。傅东莱主政后,拼尽全力的替朝廷各处揽银子,高门宅邸抄了一家又一家,使大乾被隐没的土地如雨后春笋般突然成倍数的增加,又推行摊丁入亩,增加户籍,士绅一体纳粮,不过两年光景,便让朝廷的税赋重新突破三千万两的大关,不断的向四千万两靠近,距离巅峰时期的近五千万两,虽然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好在也有了盼头。
因为提前近一年就开始准备了,是以军费所耗虽然惊人,但倒不至于让朝廷诸公过于感到头疼,杨仪主理的户部很是痛快的就掏出第一批银子,尽管多数还是傅东莱的功劳,可杨仪的做派还是让身为皇帝和父亲的嘉德高兴不已,嘴里的褒奖之词更是毫不吝啬,什么“直肖朕年轻之时”“为诸皇子表率”之类的不值钱的甜枣一个又一个的落下,夸的杨仪都有些晕乎。
与之相比,杨佋就显得有些不大显眼了。嘉德虽然有心让二子相争,但并没有糊涂到将大乾国运也拿来养蛊般培养了后继之人,是以二王在朝政之上,还是主次分明的。目下来看,杨仪主掌户部,而杨佋负责漕运,以及将来的海运,高下分判显而易见,不过杨佋也并非没有可圈之处。
户部除了负责将各地去岁至今的税赋,用来填做大军北征的军费外,还要负责民夫的征调,以及为大军筹措粮草。
征调民夫且不提,虽说是名曰征调,可这也是桩费银子的事,除了户部,别家也做不来。
杨佋自然也想在此次国之大事中有所表现,他所用的办法也很聪明,且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那就是卡户部的脖子。
文渊阁大殿内,众人分列入席。
只听傅东莱率先言道:“此次大军北征,所需时日尚且不定,内阁商议之后,一致认为当下首先应为大军提供三个月的粮草,另外户部还要另行准备两月粮草以防不时之需。前期有这半年的粮草打底,接下来我等也会轻松一些,朝廷也有足够的时间来筹备下一阶段的粮秣耗费。至于半年粮草所需数量,还请叶阁老与诸位言明吧。”
按理说,此等场合,就算是做做姿态,也该是由杨景这位首辅先坐开场的,傅东莱这般做,算是犯了官场的大忌,但好似众人对此却无所察觉一般。非是傅东莱不懂内中门道,是因为他身为次辅主持新政,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所凭恃唯有两点,一是皇帝的信赖,二是在百官中的威望。
杨景做了李恩第和徐遮幕近十年的应声虫,朝臣们似乎也都习惯了如此,反倒是傅东莱归朝之后,便行雷霆之举,桩桩件件,让人不敢小觑。
虽是如此,但傅东莱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给杨景有太多的在百官们面前表现的机会。若在平日,他礼节性的表一表谦虚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是涉及到大乾国运兴衰的大事,又兼此时在场的不仅是朝廷各部的主官大员,更或许还有大乾未来的储君,他当然要为自己树立威信。
其实对于首辅之位,如果傅东莱真的想争,这个事情本身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哪怕是皇帝再想用杨景制衡与他,他也有诸般手段,或让杨景主动辞官不受,或让皇帝亲自罢免重新任命。
只是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对傅东莱而言就不止是一个“难”字那么简单了。
杨景怎么说都是首辅,还是皇帝钦任,想要搬到他势必会费一番手脚功夫,短时间内无法让朝堂重归平静,或许还会因此而挑起朝堂官员之争,亦或许让有心者有可乘之机,新的势力趁虚而入,这都不是傅东莱想看到的。
一但形成这样的局面,新政必然会受到影响,效果大打折扣,时间上也会无限的后延,哪里会有今日的富裕局面。而且大凡新政,从来都是得罪人的事情,他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还是未知数呢。与其让更多的人仇视,不如只得罪杨景一人,为自己竖起一个熟悉的对手,既能威慑百官,也能让皇帝放心。
话音落下的傅东莱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杨景,对方似乎对此也都习以为常了。
叶百川紧随其后,环视众人一周,开口说道:“此次北征大军山陕蓟州六镇,总计十七万兵力,一月所需耗费粮草十二万七千五百石,大军饷银耗费另计。先期出征,军中尚有常备粮,外加大军自筹,可足大军一月之用,朝廷需要提供的是后续的粮草。户部一次性所需提供三个月的粮草,合计三十八万两千五百石,另行准备二十五万五千石收纳入库。”
“昭王爷,付尚书,以上所列粮草户部多久能够到齐,还需给内阁一个准确的答复才行。”
杨仪皱了皱眉,六十三万七千五百石,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个数字依旧让他有些吃惊,要知道大乾漕运的吞吐量,最高峰时期,一年也不过六百万石左右,常年一般也就维持在四百万石上下,内阁一张口,就是一次性两个月的漕运总量。
这个数字,凑一凑还是可以拿出来的,只是不要忘了,叶百川所列的数量,仅仅是此次北征大军所需粮草,这里面还不包括负责大军后勤粮秣运送的民夫的口粮,这明显是需要户部自己掏的一部分,真要连这个也计算在内,便要往七十万石奔了。
而且户部收到的各地粮赋,还要用来维持各地驻军所耗,辽东一镇此次虽不计数在列,可依旧肩负着不轻的任务,粮草方面也不能像往年一样能拖就拖,必须如数补足了。
还是那句话,这些粮食不是拿不出来,户部也不是没有准备,只是一时间如此多的数量确实有些勉强了。
“叶阁老,今岁正月一直到惊蛰之前,北地数省遭了雪灾,户部不得不拿出一部分常平仓粮来赈济灾民,耗费不在少数。如今南方的夏粮虽然已经下来了,可还尚未来得及运至京中,眼下只能靠户部库粮来提供当下所需......”
眼见杨仪开始诉苦,叶百川哪会任由对方叫苦叫难下去,若都是这般,朝廷百官干脆都开一个诉苦大会得了,也不用出来办事了。
“昭王爷,您说的这些,是户部所需操心的,陛下早已有旨,命户部做足准备,这会儿说这些,是不是晚了点?内阁关心的,只是户部何时能如数将这些粮草筹措到位。”
杨仪虽是亲王,地位尊贵,但此时是内阁议政,叶百川身为阁臣,在事情上也无需客气。
杨仪闻言,也不见恼,只是与户部尚书付有贞相视一眼,才向叶百川说道:“叶阁老,事关国之大事,本王也不推塞,这样,四十万石粮草,给户部二十天时间备齐,且一应运粮的役夫车马也都应征到齐如何?”
“四十万石?”
叶百川明白,对方是想先将大军所需的三个月粮草供齐,至于内阁所拟的两个月的备用粮则暂缓,三个月时间的准备,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叶百川却不敢轻易开这个口子,六部之中,就数户部最是难缠,出了名的“厚脸皮”,这要是松了口,剩下的那二十三万石,可要拖到年底去了。
只见叶百川摇了摇头道:“昭王爷,内阁议定的这个数字,是不能商议的。还有,二十天?”
“户部的官员都是吃干饭的吗?本阁已经说过了,军中的常备粮和自筹粮,仅够一个月的耗费,十天时间,户部的车马民夫都是飞的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感到边关。”
“不行,内阁只能给户部五天时间,如数集齐。”
军中的粮草按行军所耗,其实不止能支撑一月,起码再延十五天的量还是有的。但这种情况,总不能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吧。
“五天?”
杨仪一声苦笑,连叶百川话里对户部的嘲讽都顾不上回应了,虽说是漫天要价,可这杀价杀的也太狠了些。
“付尚书,你来。”
杨仪还得顾及自己的亲王威仪,这里可是内阁,他堂堂一个亲王,像市井小民一般和内阁大臣讨价还价,成什么样子,于是干脆帅锅付有贞。
付有贞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本来两人提前就已经议定好由杨仪开口应对内阁,为的就是想凭借杨仪亲王的威势,让内阁不至过分压榨户部,这会却倒忘个干净。
亲王加主理户部的尊贵头衔都讨不来的让步,你让他一个尚书能怎么办。
不过付有贞倒也有自己的应对办法。
当下开口说道:“叶阁老,诸位大人,五日内做好所有准备,就是逼死下官也做不到,十天,十天如何?”
叶百川想了想,说道:“七天,不能再多了,山西镇和蓟州镇倒还好说,可西军路远,如果后续粮草不至,那咱们大乾的儿郎可就只能吃沙子了。”
“七天太短,再容一天,八天?”
叶百川思虑片刻,还是点头。
“再说这个数量,六十三万七千石,户部一下子确实拿不出这么多粮食,要知道除了北征大军,还有九边各地留守的官兵,以及京畿附近的大军,也都等着户部的粮草呢......”
叶百川一听又是这般话,当下也不给付有贞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打断道:“是六十三万七千五百石,付尚书少说了五百石。还有,刚才本阁已经说过,内阁议定的数量,不容商议。”
“叶阁老且听下官把话说完,按理,当下时节,别说是六十三万七千五百石,就是七十万石,八十万石,户部也能拿得出来。只是往年这会儿南方的夏粮已经入京了,今年的夏粮却迟迟不至。从四月初五立夏至今,马上就到六月了,苏杭之地的新粮起码也该运抵京城了,再过个把月,山东河南之地也该入粜了,今春赈灾这也是事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下官还请内阁能容户部一些时间,等南方第一批新粮入库,户部保证第二天就能将剩余的粮草备齐。”
付有贞的办法很聪明,同一件事,将其时间和数量要素分开来说,先在时间上取得主动,再提数量方面的问题,这样不至于让对方一次性全都回绝了,重繁往复。
另外就是转移矛盾,付有贞虽然只字未提漕运,但话里话外句句都是在说,不是户部想要拖延,而是今岁的漕运拖了后腿。
叶百川果真将目光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杨佋。
杨佋感受到投来的目光,也不待对方发问,率先说道:“叶阁老,诸位大人,今岁的漕运新粮出发的日子,却是比往年要晚一些。一是苏杭之地,自今岁入夏以来,接连数日雨汛,收粮的日期要延后些。二是运河眼下正值船运旺季,河道拥堵,又发生了商船沉没之事,疏通需要时间。三则河工疏浚的工期,因工部主事柳云龙的调离,新补官员尚不能熟悉事务,期内未能按时完工。”
“礼郡王,内阁可不是听您说这些理由的。”叶百川蹙眉道。
杨佋谦谦一礼说道:“小王知晓,请诸位大人放心,漕粮确实不能依往年同期抵达京城,但小王在事前便已另做了准备。”
“天津海运码头虽然尚未完工,但如果增派工匠,临时搭建出一处简易码头还是可行的。再则,小王已命江南水师,以及沿海诸地卫所查探海运路线,以及各地水文状况,勘定城册,绘制海上舆图,此中准备已在今岁三月底完成。是以小王已提前启动海运,由苏州府出发,自海路北上,虽然时间要比漕运船只出发尚要晚一些,但所需时间却可成倍缩短。”
“日前,登州卫来报,说海船已经驶入了威海卫,暂作休整补给后便立即北上,按时间算,再有三至五天时间,新粮就能抵京。”
说着,又解释道:“因是首次启用海运,时间方面,海关衙门尚无法精确,只能给出一个期限范围。”
叶百川听完,眼睛一亮。
“五天的时间,哪怕是入库粜粮再耗费一些,也要比户部给出的八天时间要早,如此甚好,礼郡王有心了。”
叶百川没有去纠结杨佋给出的漕粮延期抵京的理由是否真实,也不会追究为何海关衙门擅自启动海运却不想内阁报备,即便问了,对方也能以一个“事急从权,来不请示”的借口回了,且海运本就是他和贾瑛推动的,自然不会在此事上做文章。
总之,只要不会耽搁了内阁议定的事情,一切都不是问题。
虽然皇帝并不在场,虽然仅仅是叶百川说了一句“如此甚好”,但依旧无法掩下杨佋在此次事情中的出色表现,有胆有识,着眼大局,且机敏有余。
杨仪却是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漕运为何晚到的原由,杨佋可没有向户部透露半点风声,且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那般,有诸多巧合,还未可知呢。还有海运一事,方才他和付有贞与叶百川因此争执之时他为何不曾开口,分明就是以此为凭,来看他的笑话的。
一场内阁议政,持续了大半日,所议的事项,当然不知粮草这么一项,直至暮色笼罩,宫中起了灯火时,众人方才散去。
这边才刚散,华盖殿里戴权已经向嘉德汇报着今日文渊阁的议政情形。
礼孝郡王府。
尽管今日的结果还算满意,但整整一天的时间,一刻都不曾得闲,让回到府中的杨佋依旧感觉到了一阵疲惫,府中更是饥肠辘辘,就连午饭,都是在宫里随意应付了几口。
正值年盛的他都是如此,再想想内阁和六部的那些老臣,也真是不容易。
“王爷回来了。”
刚才传了膳,解了衣,就见一名中年文士走了进来。
“怀恩啊,可曾用过饭,正好与本王小酌几杯。”
那中年文士笑道:“看来王爷今日的心情不错,可是宫里有好消息?”
杨佋笑道:“今日却是心情不错,不过不是因为宫里,而是在文渊阁内。”
净手之后,接过下人手中的毛巾擦干水渍,复才邀南怀恩一道入席,待侍女斟满酒杯,不好饭菜后,杨佋才讲起今日阁中之事。
“杨仪对漕运不闻不问,连河工的粮秣饷银都扣着不拨,本王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思,他巴不得等本王出错,好彰显他的能为,还好咱们早有准备。”
顿了顿又说道:“说来,这海运一事,本王心中也没有底,万一途中发生意外,不仅被杨仪拿住了把柄,少不得在父皇面前告我一状,更关键的是,那数十万石新粮若是出了问题,可没地方找补。”
“你说贾瑛为何就如此自信?”
南怀恩道:“王爷忘了,咱们手里的那些海上舆图,都是来自他手,大概在江南水师刚刚组建之时,他就已经开始在为海运布局了,且水师将领戚耀宗又是积年的老将,军中又多是山东临海子弟,想要高清海域上的情况,他是得天独厚的。”
“只可惜,那个戚耀宗实在有点顽固不化,王爷这般礼下于人,他都不为所动,真不知贾瑛给了他什么好处。”
杨佋闻言,笑了笑说道:“只怕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关窍是咱们不知道的,不着急,本王还有时间。”
“且不提这个,王爷,眼下咱们的时机到了。九边征战,大军在外,朝堂的注意力都在北边的战事之上,京防营地,又有半数调往宣府和蓟州,山东备倭兵只怕还要拖上一段时间,是该咱们动一动了。”南怀恩压低着声音说道。
“只是眼下尚有一桩让属下无法安心。”
杨佋问道:“何事?”
“那边给的消息,是说圣上的龙体恐怕不大安健,源头还是因为南苑的那次袭驾事件,有人亲眼看到了圣上中箭落马,只可惜当时只有戴权和贾瑛在场。戴权属下是见不到,贾瑛那边属下几次旁敲侧击,但对方每次都会岔开,无法确认这件事,咱们就始终不敢轻动啊。”
杨佋说道:“天大的干系,他如何肯说,不过到底还是未曾真心归附本王。”
“圣女那边有消息吗?”
南怀恩摇了摇头道:“早已经向对方透露过了,只是眼下还未得到准确回复。”
杨佋忽然说道:“南安王的千金入京了,给陛下带了不少贡礼,陛下今日下旨,明晚在乾清宫宴请穆珺郡主,说是以家宴的规格来办,皇后以及后宫贵妃以上者,还有诸皇子公主都要参加。”
南怀恩说道:“南安王那老家伙,躲在南疆十几年了就是不肯出来,就连陛下登基,也只是递了一道贺表,老太妃入宫给皇后请了安,城府是愈发深了,权势也愈发重了,说句不中听的,如今东西北三个王府一块儿,连带那有‘八公’之称的公府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南安王。”
“这位穆珺郡主,属下也在西疆时也曾听过,当年还有手下与她在川滇边界交过手呢,听说南安王的姑娘比儿子强,可惜不是男儿身,承不得爵位。”
杨佋点了点头道:“此话在理,不然一个郡主,且还不知王妃嫡出,何至陛下以家宴规格对待,未尝不是在宣以皇恩。”
“不提南安王,正可借此次晚宴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籍此确认你心中所虑之事。”
“如今父皇的威势日重,就连我们这些出宫的皇子亲王郡王的,平日也都难单独觐见,更别提这种家宴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变得罕见了起来,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南怀恩道:“如此,属下来办,想必那边对此事也是极为上心的,这等机会,未见得就会错过。”
杨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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