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骗子

翌日清晨

        江清澜从打坐状态中脱离出来，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耳边剑风阵阵，他心下奇怪，于是便朝着窗外看去。

        纷纷扰扰的桃花瓣间，一抹清隽的身影持着剑腾空而起，落地时隐有猛虎潜伏之态，腾空时又有蛟龙轻灵之姿。少年十分从容地在其中游走舞剑，虽然一招一式中透着青涩，但胜在剑风凌厉，剑招繁华亮丽。

        几个抬手间，身前的桃花瓣便纷纷被剑风震开，细看却未伤一花一草。舞剑间已经隐约有了人剑合一的浑然天成之势。

        一套剑招下来，江清澜看得入迷，低声赞到：“好！”

        这边洛北渊早就在中途发现师尊了，剑招结束后便小跑着到师尊面前请安：“师尊，早！”

        少年穿着里衣，浑身汗涔涔的，又恰是三四月的时候，风一吹便容易带出病来。

        江清澜不假思索地拿出一件衣袍将小徒弟包裹住，然后道：“你刚才所练的是凤家的剑法？”

        洛北渊看着身上的衣袍，心情一瞬的复杂，下意识道：“是。”

        江清澜思索片刻，道：“凤家剑法虽偏颇华丽，倒是也有可取之处，但于你现在的状况不甚实用。为师教你一个剑法，你好好看着。”

        说罢江清澜站起身，走到桃花树下持剑开始演练。

        桃花树下，他轻飘飘扬起剑一步跨出，像月下漫步般闲散轻灵，长剑在他手中似是随意划过了几道漂亮的弧线，朦胧间周身花瓣悄无声息地便破碎为千片万叶。

        不同于洛北渊剑招华丽，江清澜的剑风甚至可以说是轻柔，但这绵绵的剑意下却蕴藏着无数险象，叫人望而生畏。

        洛北渊站在屋檐下，看仙人舞剑，看花瓣破碎。他拥紧了身上的衣袍，心下思绪复杂：

        原来……他和师尊曾是这般相处的吗？

        是了，他和师尊本来就是这般相处的，是纪笙歌的出现才破坏了这一切。

        纪笙歌是在他入门一个月后的弟子大比上被江清澜收入门下的，入门后因年纪小常在江清澜面前撒娇卖痴，让眉目清冷的仙人一点一点地软和了下来。

        想到这里，洛北渊眼神暗了暗，看着花瓣中舞剑的仙人，心中下定了什么主意。

        江清澜收剑入鞘，一转头便看着小徒弟直直地看着这边，以为他是看傻了，于是走过去拢了拢他宽松的衣领：

        “好好练，你也会练成这样的。”

        洛北渊顺势抱住了江清澜。江清澜不习惯这样与人接触，正想推开他，却听洛北渊的声音隔着衣料闷闷传来：

        “师尊好厉害。师尊，要是有一天我陷入困境了，师尊会来救我吗？”

        江清澜慕然一愣，感到抱着他的这副瘦弱的少年身体在轻轻颤抖，像只被抛弃的狗狗般迷茫惶恐，缺乏安全感。

        转念间便想清了其中缘由。

        洛北渊小时候因为这私生子的身份吃尽了苦头。刚出生时就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兄弟姐妹也瞧不上他，嫌他平白无故脏了家族纯粹的血脉，走到外面也被人指指点点，当作是饭后闲谈的笑料。

        好在他那个便宜爹顾及脸面，给他了个凤家二公子的名头，这才让他的吃穿用度姑且看的过眼就行。

        除此之外，这个家族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起他。他在别的小孩尚且还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年纪，早已便学会了自力更生。

        但，毕竟是个从小缺爱的孩子。

        乍一接触到一些对他好的人，第一反应不是接受，而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这只是一场白日大梦。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示弱和试探，江清澜抿了抿唇回搂着他，摸了摸他的头：

        “你是为师的弟子，怎会不去救你。”

        嗯，手感，还不错。

        江清澜默默想到。

        “那师尊，师尊还会收别的弟子吗？”洛北渊抬头望着江清澜，红着脸别扭地问。

        江清澜看他就像是个不想同别人共享东西的小孩子，但想到自己完成任务后就要脱离这个世界，弟子收多了反而是种累赘，不由安抚似的顺了顺他的毛：

        “自然不会。”

        洛北渊听到这话用力搂了搂江清澜，开心的像得了糖果的小孩：

        “师尊真好！”

        江清澜拍了拍他的背，似是被他的快乐感染般，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

        而在江清澜看不到的地方，洛北渊脸上闪过了一丝苦涩。

        师尊，你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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