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奇舞
或许是到了年关，今日云裳楼里生意格外的好，当我在前厅招待好客人回柳如茵的屋子时，已是精疲力竭。
翠儿打量着我说：“小七，你的脸好了？”
我点了点头：“我问过了别人，他们说我是染了梅花藓，吃过药后就好了。”
“翠儿，宫里来人可有说些什么？”我随口问着翠儿。
“他们送了些上好的布匹绸缎，还交代了些进宫后的事宜。”翠儿说。
我的眼神轻飘飘地瞥了瞥正坐在窗台下发呆的柳如茵，轻声问翠儿：“姑娘这是怎么了，感觉自我回来就没见她开心过……”
翠儿拉着我走到了门口，小声说：“咱们家主子今日遇到难题了。”
这话顿时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连忙问：“今日发生了什么？”
翠儿答：“宫里来的大人说，姑娘每年都表演那些个节目，实在缺乏新意，今年太后娘娘六十大寿，大人想让姑娘费些心思出些别样的节目。”
我听了不由自主地说：“眼见着再有三天就要入宫了，他们这时才说这种话，岂不是在为难咱们主子？”
翠儿说：“可不是嘛，自大人们走后，姑娘便一直在考虑这事，可是你说日程如此匆忙，纵使姑娘是观音菩萨也变不出新节目啊……”
“观音菩萨……”听到翠儿说的这话，我突然来了灵感。
我起身走到窗前，将燃着的烛心挑了挑，灯影摇曳，我伸手在柳如茵面前晃了晃，轻轻地说：“姑娘，我有个主意……”
柳如茵听了我的话后，立马回过头来，满是期盼地望着我：“说来听听。”
我说：“姑娘可听过枝叶舞？”
“枝叶舞？”柳如茵复述了一遍，又想了片刻后说：“你说的可是宫里楚大家的那支招牌舞？”
我点了点头。
她口中的楚大家是宫里乐府的舞女，因其精通器乐、舞艺精湛而闻名于世间，柳如茵知晓她的事迹也不足为奇。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支舞其实出自我之手。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乐府里的人学舞，因为身体纤细、腰肢柔软，又有着天生的悟性，所以学起来丝毫不费力，当同龄的帝姬和官家小姐还在学那些寻常舞艺时，我已经开始自创招式了，这枝叶舞便是最让我深以为傲的一支。
“相传这支舞轻步曼舞如枝条翩翩，疾翔高空似霜叶簌簌，实乃人间绝技，只遗憾我身在小城，从未有机会见识它……”
我抿唇一笑，淡淡地说：“今日姑娘可想领略一番这奇舞？”
翠儿听了大惊，忙凑过来说：“你把楚大家请来了？”
柳如茵哭笑不得地按住了她说：“翠儿，你怎么如此蠢笨，那楚大家是宫里的乐娘，怎会轻易来我们这云裳楼，小七的意思是，她要亲自在外面面前展示这支舞！”
翠儿听了心虚地垂下了头，而后用眼角的余光望着我，似乎在期待我的回答。
我说：“大家稍候，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此刻我身上所穿的是件宽松的裤装，极其不适合跳舞。于是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麻利的换了件衣服后，匆忙赶回了柳姑娘那儿。
夜色已深，后院的某间屋子里却是灯火通明。
人影在纸窗上翩翩起舞、摇曳生姿。
舞毕，我见柳如茵和翠儿已然震惊的久久未曾回神。
“好美啊！”翠儿上下扫视着我说：“小七，没想到你会的东西这么多！”
柳如茵也非常惊喜，她上前摸着我身上的衣裳，双眼异常明亮。
“不愧是被民间称奇的舞，如今我得以一饱眼福，深觉果真是绝！”
我有条不紊地说道：“这枝叶舞顾名思义，需要由双人来完成，一人做枝、一人为叶，枝如花朵，叶则衬枝，两者缺一不可。当下只我一人表演，倒是少了许多亮点……”
翠儿说：“小七你也太谦虚了吧，我一向不懂歌舞，但见你今日所跳之舞，已是万分惊艳了……”
“我倒是觉得，你不像是在跳舞，而是这舞似是天生为你而生。”
柳如茵感慨了一阵儿，忽然愣怔了片刻，像是觉察到了什么，问我：“小七，你是不是进过皇宫？”
我连连摆首：“姑娘为何这样想？我不过是一介平民罢了，哪有机会去过皇宫那等地方！”
她又问：“既然如此，那么我想知道的是，你这支舞……学自何处？”
果然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幸好我早已想好了答案。
我盯着柳如茵，将心中早已酝酿好的答复说出了口：“我在九安城时，邻家的姐姐正是乐府里的舞女，她恰好师承楚大家之下，这些年里，她从楚大家手里学了不少技艺，我从小喜舞，她出宫后，我便缠着她将这些舞艺尽数交给了我，说来，这枝叶舞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说完，我又问柳如茵：“姑娘觉得这舞可拿得出手？”
柳如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似有所忧虑。
我说：“姑娘是觉得这舞不合适？”
柳如茵眼眸里的忧愁迟迟未散，她望着我说：“若能在宫廷夜宴上献上一曲枝叶舞，那倒是极其荣耀的，只是……我瞧着这舞变幻多端，舞步繁多，估摸着学起来没那么快，恐怕在入宫之前未必能学成……”
她抿了抿翠儿端来的红枣羹，接着说：“再者，这枝叶舞需要两人配合，除我之外，哪里再去找这第二人？”
原来她担忧的竟是这些！我听了反倒乐观了起来。
“姑娘，枝叶舞的确舞步较多，不过我们可以精简一部分，将其中的要领部分作为压轴展现出来即可，其余时刻，您完全可以表演您先前准备好的节目。”
柳如茵似懂非懂般咬着唇。
我接着说道：“咱们云裳楼里会舞的女子不少，姑娘真打算从中挑人做您的舞伴？”
云裳楼里多的是能歌善舞的女子，除此之外，她们长相貌美，声音柔软，极其魅人，不过她们也仅仅只能在楼里卖力地施展着才艺，像皇宫夜宴这种场合，她们的那些伎俩毫无疑问是拿不出手的。
除此之外，我知道柳如茵和她们在明面上虽然没有大的争端，但毕竟层次不同，那些人对柳如茵到底颇有微词，柳如茵也不屑于和她们同舞。
果然，过了半晌，只听柳如茵说：“小七，我觉得你的舞艺就很不错，甚至远超过楼里那些姐妹，这样，你同我一起吧。”
我的目的可算是达到了，然而此刻我却不能显露我的真实情绪。
我故作为难地说：“姑娘，我只是一个服侍主子的丫头罢了，若是轻易入了宫，冒犯了圣上和一众主子，宫里大人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柳如茵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你不是我的远房表妹吗，何来的冒犯之言。”
我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话已至此，我便不再假意推脱，这一整夜，我都在一心考虑和柳如茵练舞之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我便起了身。
还有两天就要进宫了，时间紧迫，我得抓紧时间做着准备。
这枝叶舞对所穿衣着极为讲究，我怕那些匠人做不出我心中所想，便去隔壁书房取来画纸，亲自将我心中预想的衣裳模样画在了纸上。而后又匆忙跑去二楼找到了赵妈妈，将我的画纸送给她。
楼里有规矩，我们这些下人是不能轻易出门的，若是需要添置什么东西，便只管告诉赵妈妈一声便可，到时候她自然会安排人买来。现下便是如此，我只要将画纸和宫里送来的料子送到她那儿，她自会安排好一切。
我对赵妈妈再三强调，无论如何这些衣裳一定要在明日午时前做好送到楼里来。因为衣裳对舞步的影响很大，衣裳做好之后，我们还要试穿，若有不合适，我们还能再改改，要是出发那日送到的话，我们就完全没有调整的机会了……
因为事关入宫大事，赵妈妈并没有责过我逾距，而是欣然应了这事，立马就吩咐人下去办了。
见了此般情景，我这才安心的回了屋子。
此时柳如茵方才初醒，翠儿刚打来了一盆水放在架子上，帮着她洗漱。
我内心焦急无比，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在一边来回转圈踱着步子。
柳如茵是个明白人，她见我如此反常，料想是猜到了我内心所想，只见她很快就洗漱完毕，没有仔细梳理发式，只在肩后随意地扎了一撮长辫。
她领着我来到了前厅二楼之上。这里是一座空旷的平台，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碎花毯子，周围是檀木雕刻的护栏，护栏之上，竟然布有几席桌椅。
“这里叫做观云厅，”柳如茵跟我介绍说：“楼里上下就这儿较为空旷宽敞，所以我们楼里的姐妹们寻常都在这儿习舞。今日天色尚早，暂时没有客官上来，待再过些时辰，定会有好奇之人上来观望。”
我了然地点点头，心想我们所编排的枝叶舞虽没有什么隐秘之处，但到底是与寻常之舞不一般，见到的人越少自然越好，趁现在四下无人，我们得赶紧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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