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伪装
我缓缓睁开眸子，入目是一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
“小靖子，多谢你了。”我说。
头顶之人将我眼前的发丝拨到了两边，轻声说：“不要与那种人多言，会脏了你的身心。”
这时，李誉之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指着小靖子说：“你这臭小子找死是吗，胆敢踹本公子！来人，给爷往死里打！”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众随从气势汹汹地从四方围了过来，作势就要来捉小靖子。
小靖子将我安置好后，转身几个回旋踢，将那些随从打得落花流水。
李誉之见情势不妙，撸起袖子便冲了上来。
“你个狗奴才，瞧爷今日不收拾了你！”
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拳头袭向小靖子。
小靖子微微一侧头便躲了过去。
李誉之立时换了个姿势，拳脚相加而去，小靖子一个大挪步，侧身到了数米之外。
这李誉之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小公子，而小靖子的终究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侍卫，面对李誉之三番五次的挑衅，他只能选择避让。
我目光的焦点始终落在小靖子的身上，我看出他已隐约有些不耐烦了，正欲上前制止这场祸事，却见眼底余光处，一只粗壮的拳头径直朝我袭来……
这李誉之好生卑鄙，他或许是见小靖子不愿与他正面交锋，他气没地方出，便又打起了我的心思。
若是在平日，以我的功夫，自当是能躲过这一拳的，但是今日经之前那么一顿折腾之后，我早已没了力，想使轻功逃脱，却觉得骨子一软。
眼见着那拳头就要砸在我面上，我在最后时刻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小靖子，他此时面色阴冷，一言未发。
我心灰意冷地闭上了眸子，等待着那残暴的男人袭向我，下一秒，只听到一阵身体扑到在地的声音，一道男声哀嚎说：“哎呦，我的手臂折了！”
我猛然睁开眸子，只见李誉之躺倒在地，扶着他的手臂嚎叫，另一侧，小靖子抱拳立在那儿，只字未语，却散发着不怒自威的英气。
“小……小靖子，他可是尚书家的公子……”一旁的侍卫们惊讶得无以复加。
“那又如何？青天白日之前，当众欺负女子，该死。”
有那么一瞬间，我瞥见他的眼里似是闪过了一道阴鸷之色。
“小靖子是吧，你给爷等着！”地上的李誉之被他的随从扶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登上了轿子，走时还不忘放了句狠话。
待他们走远后，小靖子伸出了胳膊抹了抹嘴唇上的鲜血，而后来到我身边，抱拳对我说：“是小的护主不力，让姑娘受惊了。”
听他这般说，我顿觉受宠若惊，忙回道：“方才多谢你的相助……”
说起来，他不过只是宫里派来接我们的侍卫，我算不上是他的主子，然而刚才他却不顾对方的官威，毅然与李誉之决斗了数场，直到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仓皇而逃……
我想不通的是，他只是侍卫司的一个小侍卫，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与能耐？
我上下打量着小靖子，只见他的下巴上有些残留的血迹，不禁抬手欲替他擦去，下一刻，我的手指竟触到了一块冰凉。
这就奇怪了，小靖子的身体明明是暖的，但为何脸却如此冰凉，不带一点血丝，仿佛不属于他的一般……
我探究地观察着他的脸，又抬手在它上面轻轻滑动了几下，果然，他的“脸皮”竟然在我的触碰下生起了些微的褶皱，我顿时骇然大惊，义正言辞地质问着他：“你到底是谁？”
方才，我手指触碰在他脸上时，所及之处毫无温度，再加上刚才那稍稍用力时生成的细小的纹路，我断定这分明是一张人皮面具！小靖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又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是小靖子！
对方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说：“姑娘，我有我的苦衷……”
我对他这个说法颇为不满，我说：“据我所知，在宫廷里，像你们这类侍卫一职，无论是冒名顶替还是偷梁换柱，都是要进死牢的。”
小靖子微垂着脑袋，一副可怜的模样，他微润着眼眸说：“我做这个决定实属无奈之举，姑娘只需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姑娘的。”
我对他的这话颇为不屑，先不管他会不会害我，单看他戴着人皮面具伪装自己，就好似是一颗爆弹，我无法得知它何时会爆炸，爆炸时又会不会伤及自己……
我眸光一转，盯住了他耳边的微缝处，忽然，我趁他一个不备，眼疾手快地上前将那副面具撕了下来。
下一刻，我的目光不由的僵住了……
面前的人不正是黑枫寨里那个冷漠如水的小肆吗！
难怪一路上我总觉得身边的人气息相熟，如今看来，原来我的感觉没有出错，原来他真的就在附近！
小肆张皇失措地掩着脸，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小肆……”我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我见到他的肩膀动了动，却未曾出言回应我。
我不解的问：“小肆，若真是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显然，他是记得我的，否则怎么会在众人都逃脱的时候折返回来救我于滚石之下，又怎会为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打李誉之？
只见小肆缓缓转过身子，松开了捂在面上的双手说：“既然你已认出了我就是小肆，那么如今我该叫你阿梨姑娘呢，还是该叫你小七姑娘？”
我不假思索地说：“你若是小肆，我便就是阿梨。”
“好，阿梨。”小肆恢复了正常的声线，唤了我一声。
我的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悸动，曾经我以为，我再也遇不到如他那般心仪的人了，没想到这才没几日又与他重逢了。我仔细回忆着这些天的种种，忽觉顿悟，或许自澄阳山暴雨那天起，待在队伍里的便不是小靖子，而是小肆了。
我问他说：“你随我们来九安城了，那寨子怎么办？”
他可是一寨之主，怎么能轻易说走就走？
小肆说：“黑枫寨与熠国勾结，意图毁我渊国，我不愿与他们同谋，便与他们决裂了。”他的语气极其平淡，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
我却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我想起了黑枫寨的莫名出现的那些异国人，还想到了云裳楼里的老钱所言，心中不禁有了了悟。
谢洪畴假借储藏货物为由，将货物转运到澄阳山黑枫寨，黑枫寨最终将货物运送到了熠国。
那谢洪畴是幽美人的胞兄，亦是二皇子萧鸿涯的亲舅舅，他究竟是在为谁办事，自是不必多言。
看来皇上猜测的不假，他们一群人真真在做着通敌叛国的勾当！
小肆此刻的言论更加证实了这件事，我的思路无比清晰，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你就这般离开了黑枫寨，周清茗会轻易放过了你？”我好奇地问。
小肆毕竟与周清茗共同掌管着黑枫寨，他所知道的事情与掌握的证据足以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周清茗又是如何放心让他出寨的呢？
只见小肆吐了吐舌头说：“周清茗自然不会放过我，所以我无奈之下，只好投身于你们的队伍中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于我来说，隐匿于皇宫无疑是最稳妥的。”
我连忙挥手说：“我可没答应带小肆入宫！”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发现这人心思极其深沉缜密，说话也不留瑕疵，仅凭他的一言之词我哪里辨得出是真是假！万一他要是想入宫谋害皇上，那我岂不是成了帮凶了！想到这里，我的眉心不禁一凝。
“阿梨，周清茗势力强厚，到处都有他的人马，只有皇宫对于我来说是绝对安全的，我只有躲在那儿才不会受到追杀……”小肆状似恳切地祈求着我。
我闻言依然无动于衷。
小肆又说：“阿梨，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可否帮我一回？你只要带我进宫便可，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不打搅你，你看这样可还行？”
我摇摇脑袋，依然不肯动摇内心。
“阿梨，上月你坠落山崖，你可还记得是谁救回了你，在寨子里，又是谁助你脱身于周清茗？”小肆两眼闪烁着说：“阿梨，如今我落了难，你当真愿意见死不救吗？”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对我有恩不假，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
他若真是小靖子便罢，可是他不仅不是，还是个让朝廷头疼的盗贼组织的前头目，我觉得放他入宫无疑是放虎归山，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这事，指不定他会怎么对我呢！
我正欲驳回小肆的请求，柳如茵这时竟过来了，她好奇地问着我：“你们谈论了这么久，在说些什么呢？”
我弱弱的说：“马上就要到宫门口了，我有些紧张，正在问小靖子一些宫里的规矩呢！”
柳如茵展颜笑着说：“小七，你不必慌的，皇宫没有传言所说的那般可怕，到时候入了宫之后你跟随着我便是。”
我使劲点点头说：“姑娘，我明白的。”
柳如茵又拉扯着我说了好长一会儿的话，我完全抽不出空与小肆对峙。
正愁着，忽听外面传来了小肆刻意压制的声音：“姑娘们，皇宫到了。”
一时间，我的心犹如被什么压着一般，久久喘不过气。
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能带小肆这样一个来意不明的人入宫，但是此刻我却毫无办法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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