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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仇怎能忘却


秋高气爽,野草尚未泛黄,微风拂过,阵阵绿色的波浪起伏荡漾,牧人摇着皮鞭驱赶羊群移动,不时的转换草场,天地间只剩下蓝绿二色,绿色的原野上广阔无边,只有羊儿‘咩咩’的叫着,夹着这牧人的欢笑声。

        这一片原野上数万之羊分成十几块悠闲的啃食青草,每一块都有一户牧奴驱赶,原野中有一片灰扑扑的毡房,那是牧奴的营帐。

        毡房前正燃着篝火,篝火上支起木架,吊着一直陶罐,幼童身着破烂的麻衣自皮桶里舀水加入陶罐,罐内翻滚着羊肠,羊肚之类东西,牧奴是没有资格食用鲜肉的,有吃食果腹就不错了。

        “王元,你在干什么?”

        一个戴着尖顶毡帽的小屁孩骑着小马,身着绸衫,脚上穿着皮靴不时的踢着小马的腹部,一只马头伸过来企图舔舐小马,小屁孩烦闷的伸手推开。

        “回少头人,小人在做饭。”

        “你阿姆也去放牧了?”

        “回少头人,是的。”

        “哎!你好烦呐!不骑了!”

        小屁孩再次推开伸过来的马头,翻身爬下小马,母马凑近小马,伸出大舌头舔舐小马。

        “这是什么?能吃吗?”

        “回少头人,是羊肠,羊肚,还有些杂碎。”

        “呕!你们家真恶心,这也吃!”

        王元低着头拿着木勺搅着陶罐,陶罐的高度有王元胸口高,勉强可以看见陶罐里煮着的羊杂,篝火燎着陶罐,王元搅拌两下便快速的离开篝火的炙烤。

        小屁孩看着低头蹲在篝火旁的王元,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不说话真没意思,小屁孩拽着小马走开了。

        远处有几顶巨大的白色帐篷,小屁孩蹦跶着朝着帐篷走去,后面跟着大小两匹马,王元看着那匹不时舔舐小马的母马,再次低头埋在膝头上,乱蓬蓬的头发上挽着一个小小的发髻,簪着一只小木棍。

        少时,王元抬头看向篝火,拾起一个粪饼投入篝火中,火苗再次升高,并且开始跳动起来,幼童双眼凝滞,豁然变为惊恐,俯身趴在地上,耳朵紧紧的贴在地上倾听。

        ………

        地平线上数百骑秦军黑压压的一片向着炊烟升起的地方冲去,马蹄声振聋发聩,秦军黑布遮面,身着黑色甲胄,圆顶头盔亦是蒙着黑布,宛若黑色的洪流。

        “命令!不许开枪!重复!不许开枪!手弩一轮过后接战!”

        领头的骑士呼喝着飞驰而过,骑队中无人发声,各个端着手弩看着前方,空气中弥漫着萧杀。

        天地间出现一条黑线,快速的接近,马蹄声渐渐传来,牧人骑在马上手搭凉棚观望,少顷后有牧人越众而出迎向黑线。

        飞驰的牧人跑出去一段后豁然掉转马头反身,一支弩箭划过空间钉在牧人背上,牧人跌落马下,观望的牧人们发出了吆喝声,纷纷举起弓箭,远处大帐内不断有牧人走出牵马赶来会和。

        “咻!咻!咻……”

        弩箭刺破空气,一路疾奔,向着牧人扑去。

        牧人们尚未聚集便纷纷落马,他们有些傻眼,这些射过来的箭是什么?怎么可以射的这么远,远远超出了弓箭的射程,牧人们的骑弓偏软射程短小,但是为何敌人就能射这么远,甚至比步弓射的还远。

        只能挨打显然牧人们是不乐意的,剩余不多的牧人们纷纷伏低身体,调转马头前去与大帐的牧人会和。

        草场上只剩下茫然的牧奴们站在原地,他们是牧奴,生死不由自主的牧奴,谁打谁他们不在乎,左右不过是个死而已,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干脆。

        地面在震动,马蹄声震耳欲聋呼啸着飞驰而过,有部分其实拉紧缰绳减速,缓缓的停下。

        “喂!听着!老实点儿!赶着羊群往东走!听到没有!”

        牧奴听着骑士的话,泪水不自觉的开始往下流,很快的便泪湿面颊,附近牧奴纷纷跌跌撞撞汇聚过来。

        “啊!呵呵!啊!你们怎么才来啊!呵呵啊!死了啊!都死了啊!啊哈哈啊!”

        牧奴们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爷爷奶奶,叔伯兄弟都不在了,他们有的自出生便是牧奴,多少次梦回泪湿衣襟,南望故土,一年又一年,了无希望,不曾想竟然看到说着乡音的军卒了,是上天终于肯发善心了吗?

        马上的骑士听到熟悉的话语就已经意识到了,领头的伙长翻身下马,身后一伙骑士立刻跟随,伙长走到牧奴跟前二话不说双膝跪地,结结实实的给牧奴们磕了三个头。

        “向东,带上还活着的人一只向东,看到关城你们就得救了,我们替你们争取时间,若是被追上了,什么都不要管,骑着马一直向东跑,快去吧!”

        骑士起身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向着大帐冲去,横刀出鞘,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冷厉,无情,杀气腾腾,带着一个民族的滔天恨意划过空间,斩向每一个能看见的胡人。

        大帐处乱糟糟一片,穿着绸缎的胡人,穿着皮甲的胡人,还有更多的是穿着皮袍的胡人,铜剑,弯刀,骨矛,各种兵器乱糟糟的挥舞。

        秦军士卒闷不做声提刀便砍,在他们面前挥舞兵器的都只有一个名字,‘胡人’,两个民族世代血仇,不死不休!

        王元依偎在一个女人怀里,身上还在不断的颤抖,不久前女人匆匆的赶回来,一把抱住他,两人就这个站在原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毡房附近尚有不少赶回的牧奴,他们守着自己的毡房看着杀气腾腾的场面,这样的场面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如果运气好还是能活下去的。

        激战的双方围着大帐厮杀,应该说是秦军士卒围着大帐屠杀,武力相差悬殊,牧人又怎么是经过三年训练的职业士兵的对手,士兵们学的便是如何更好更快的杀人。

        很快牧奴们的家人赶回来了,牧奴们终于知道了,杀来的人是来自故土的军队,他们有救了,他们可以回家了,哈哈!家啊!梦牵魂绕,家,在哪里啊!

        毡房前一户户的牧奴跪在地上大哭,等了一年又一年,盼过了春夏秋冬,送走了身边最后的亲人,为什么?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啊!

        “爹啊!娘亲啊!你们看啊!儿子要回家了啊!啊!老天爷!你瞎了狗眼啊!”

        “孩儿他娘!可以回家了啊!魂归来兮!跟着我啊!我带你回家,回家啊!”

        大雪来临之时,他们含泪看着年迈的父母,被胡人驱赶着走向冰天雪地,回望南方故土,爹!娘!儿女不孝啊!竟然无能赡养父母!

        部落厮杀,他们看着父亲,看着儿子被砍倒,鲜血沁红了草皮,回望南方故土,上天啊!你什么时候能开开眼,看看正在受难的子民!

        “贱奴!站起来!听见没有,贱奴们!都站起来,不然杀光你们!”

        牧奴们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说话的牧人,牧人挥舞着一柄铜剑,大声呵斥牧奴们,牧人们正在被屠杀,他希望能组织牧奴冲上去,能拖一时是一时,王帐很快就会来援了,这里聚集的是大军粮草重地,王帐不会放弃的。

        “少头人,你怎么来这里了,快走!”

        “不走!杀回去!我们还有这么多牧奴,杀回去!杀光那些南人,他们连羊都不如,你去!带着我的牧奴,给我杀光南人!”

        “知道了,少头人,你先走!”

        牧人看着嚣张的小屁孩没办法,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只会添乱,牧人心烦意乱,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次危机。

        “走!你们想去那里!”

        牧奴们围了上来,手中握着木棍,双眼燃烧着火焰,仇恨深埋心中,刻进骨血,时时啃噬良心,怎能忘记!

        “想干什么!都想死了吗!你们这些两脚羊会杀人吗?胆肥了是不是,都老实点,不然屠光你们!”

        牧奴们默默的聚集,围住了牧人,一个小屁孩加三个牧人,没什么好怕的,早就活够了,死前能宰杀仇人,足够了!

        “还不快退下!再上前就……啊!”

        “噼啪!”

        皮鞭划过空气落在牧人身上,四周顿时又加入几只皮鞭抽打着中间的牧人,牧人们哇哇大叫,挥舞兵器欲砍杀牧奴,更多的皮鞭就会抽在脸上身上。

        牧奴们发现原来皮鞭比木棍更好使,怪不得牧人们喜欢用皮鞭抽人,很好,他们也喜欢皮鞭,抽起来真爽啊!

        几个军卒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赶过来,看着牧奴们双眼喷火,疯狂的抽打胡人,默默的守在一旁,手弩上弦,对着场中的胡人,只要发生意外,他们会第一时间射杀胡人。

        三个牧人尽管饱受鞭刑,还是不忘将小屁孩护在中间,小屁孩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尖顶毡帽早已掉落,四散的发辫不停的抖动,显示出他们的主人多么的恐惧。

        王元,一个六岁的幼童,闷不吭声的回到毡房,毡房内没有多余的东西,唯有一只放在角落里破旧的木箱,还算是件家具物什,打开木箱,里面都是一些破旧的衣服,清洗的很干净。

        这些都是姐姐的遗物,他很小心的保护着,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念想了,自箱内取出一个小布包,布包层层包裹,打开后是一只骨质的矛刺,像一把匕首但是无刃。

        矛刺是牛头骨磨制的,姐姐死的那天,一个老牧奴给他的,他一直细心的收藏,从未被人发现,现在不用藏了。

        “小元,你要干什么?”

        女人见王元回了毡房,便跟了上来,直到看见骨矛才发生询问。

        “报仇!血债血偿!”

        “小元,别去!你还小,这些不是你该承担的,我跟你说过的,我会把你当作亲生儿子养大的,我们很快就能回南了,你就是我亲生的,答应母亲,别去好吗?”

        女人抚着王元脏乱的头发,轻声说道,王元后退两步,跪倒在地。

        “母亲,您也是我王元唯一的母亲,血仇不能亲手报之,何以为人子!何以为人!我一家的血仇不报,活着有什么用!”

        “唉!小元,看开些,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母亲不阻你报仇,只望你从此能忘了过去,活的快乐些。”

        “呵呵呵!忘了!怎么能忘!怎么敢忘,母亲一家的血仇,母亲就能忘了吗?哈哈!杀不尽胡人如何敢忘!”

        女人搂住王元,泪眼婆娑,生活在草原上的华夏人哪个不是一身血仇,死人堆里侥幸活下来的,

        “小元啊!你还小啊!都怨这世道不公,老天无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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