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本官喜欢年轻的
王潜掀起眼皮子觑了两人几眼,范圆圆眼含期待,吸了口气,面上保持着笑容。而范茵茵神色更加自然舒适,她嘴唇红红,眉眼有几分熟悉的姿态。
范茵茵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面前的男人就是干爹为她们找个好归宿,男人属实俊美无俦,光是那一身气度,江南中找不出第二个。
她的杏眼里噙着娇弱,温温柔柔任王潜打量。
院子里响起一声嗤笑,王潜面不改色缓缓而谈:“你的女儿还要本官来评价?莫非范县令想把她们转让给本官当女儿?”
“可惜,看上去老了点。本官喜欢年轻的。”
范鹏一张脸又青又白,老脸五彩纷呈,嘴皮子颤巍巍,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卓立两兄弟都噤若寒蝉,官与官之间的勾心斗角,轮不到他们置啄。两人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待在一旁。
王潜可不管几人的想法,他慵懒地换了个手支着下颌,锋利的薄唇开合,毫不留情地批判道。
“范县令怎么不吭声,是觉得本官说错了?”
他轻笑的声音在范鹏耳朵里简直是一张张的催命符,范鹏苦哈哈地干笑两声,指着范圆圆和范茵茵两位脸色已经被王潜吓得苍白楚楚可怜的美人,咬牙说道。
“大人,这两位干女儿给你做女儿自然是不妥,但作妾,作外室绰绰有余。大人垂怜她们。”
范圆圆刚刚还沉浸在王潜那两句话的打击中,贝齿咬着下唇,眼里含了泪。
范茵茵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此刻反应极快,连忙上前踱了几步,恳切对着王潜行礼,一双杏眼娇滴滴地望着他。
“大人垂怜茵茵,愿为大人妾室,替大人分忧。只要能收下茵茵,做什么也愿意。”范茵茵的声音一出,足够酥了男人的半边骨头,她娇泪点点,粉颊媚色。
范鹏心里直夸这茵茵会来事,美人的眼泪用得好,可是会成功捕获男人的心。
王潜蹙眉,站起身来拉开了距离,长身玉立,冷眼瞧着范茵茵:“不巧了,本官最厌恶的就是哭哭啼啼的女人,何况你算什么东西?本官需要你分忧?呵,好大的本领!”
范鹏刚搭起来的笑脸一下子垮到没边,嘴角用力都提不起来一个虚假的弧度,手掌紧紧攥在了一起。
范茵茵脑海里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了,身子弱弱瘫在了地上,泪珠一串串掉了下来,粉色的衣裳铺在地面,像是断翅的蝴蝶。
看得卓立是于心不忍,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范茵茵接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格外执着:“大人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子,茵茵可以改掉,绝不会在大人面前哭泣。茵茵虽然说是一介女流,帮不了大人什么,但闲暇之时,为大人解解闷也是可以的。”
“你看,这样的茵茵能跟着大人吗?”
范茵茵果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她双眸里有了坚定,在凉亭里看到王潜的第一眼,自己就认定他未来会是自己的夫君。
她是长在贫苦家中的女儿,徒有美貌,辗转为被卖入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主人家道中落,遣散了一干奴仆,无奈之下,进入了墨玉坊以卖歌为生。
正巧卖艺时被范礼选中,又认了范县令范鹏当干爹,总算脱离了苦海,王潜就是她未来的依靠,她必须抓住。
众人不得不为范茵茵一而再再而三的勇气折服,一个女子能不顾自己脸面勇敢吐露心声,让卓立不由得心生感慨。
若是巡抚大人不愿意,那不如自己给范茵茵一个好归宿,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范鹏也连忙添柴加火,劝说王潜:“大人,茵茵既心悦大人,又不求名分,不如收了她,成人之美。”
范礼乐得看戏,在一旁柱子边上,悄咪咪望着这边,嘴里啧啧啧个不停。
赝品还是赝品。
果然连对待的态度都千差万别。
他赌上一年的运气,王潜绝对会拒绝,并且毫不留情地嘲讽。范礼往嘴里塞了个瓜子仁,咔嚓咔嚓咀嚼起来。
王潜被这话给气笑了,眉目间的不近人情瞬间被明晃晃的笑给冲淡,灿若骄阳,自带一种天生的掌控力。
范鹏以及范茵茵心下一喜,难道是答应了?
两人脸上眼梢染上了些喜悦,刚要开口谢过王潜,下一秒就被打回了原形。
“本官成她之美,谁来成本官之美,范县令你吗?还是你?”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两人,掀起眼皮子继续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能攀,什么人不能攀,还望范县令周知。”
王潜借着美人一事,一番话话里话外暗自敲打着范鹏,可惜范鹏被气晕了头脑,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老脸死死皱在一起,眉头紧锁。
王潜觉得无趣,弹了弹自己的衣袖,拂袖而去,眼看着潇洒的背影即将跨出院门。
到底是不甘心的范茵茵大喊问道,语气凄楚:“大人,到底是哪点看不上我?”
王潜听见了也只当做没听见,头也不回,背影挺拔如绿竹,脚下的步子也未曾顿过一下,眉目清俊,来去像风。
院子里众人脸色各异,尽被范礼收在眼底,最外圈的范圆圆,还僵着身子,像个木头人。卓立面不改色,带着卓成起身准备告辞。
“感谢范县令招待,天色已晚,不便打扰了。”卓立走出两步,卓成还矗立在原地,他鼓起勇气跟地上的范茵茵搭话。
“茵茵姑娘,若是你实在是需要一个归宿,我愿意纳你为妾。”
“那也成…”
“不可,我不愿。”
两道声音同时回话,一道浑厚嘶哑的是范鹏的声音,他原本是挑来送王潜的,可人家根本看不上既然卓成想要,就做个顺水人情。
范茵茵却果断拒绝,她踉跄从地面上站稳,凑到范鹏身边,附耳几句,范鹏的脸色变了几变,瞧了范茵茵几眼,又陪笑拒绝了卓成。
卓成倒也不恼,跟着哥哥卓立出了县衙,回家的马车上,他忍不住抱怨道:“这巡抚大人真不近人情,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茵茵姑娘太可怜了。”
一向沉默的卓立破天荒开口道:“二弟,不要妄自议论官员。”
“我倒是觉得这位王大人是个中翘楚,拒绝是很正常的事情,自甘下贱的人,你觉得别人会怜惜吗?”
卓成张嘴还想反驳,可看见卓立合上眼靠在车厢上小憩,到了喉间的话语又吞了回去,叹息一声,噤了声。
王潜回厢房的路上,一位面有红色大疮疤痕的奴仆径直撞在了他身上,托盘上的茶水尽数撒在王潜的胸襟上。
那个老奴仆慌忙地擦拭着,嘴里念叨着:“大人莫怪,小的不长眼,撞了大人,大人莫怪,小的这就给你擦干净。”
王潜略微蹙了蹙眉,敏锐地打量着这个老奴仆,他半边脸都是溃烂的疮疤,遮住了原本容貌。
“你是新来的?怎么之前没见过你?”王潜试探道。
老奴仆擦拭水渍的手微不可察顿了顿,老脸挤出一个笑:“大人说哪里的话,我一直都在,只不过平时不常出来,怕吓到别人。”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而后擦干净后,拎着托盘行礼退下了。
王潜凤眸微眯瞅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回到房内,刚换下弄湿的的外衣,从衣袍里抖落一张小纸条。
他蹲下修长的指节拈起,徐徐展开,上面是一副画,一只憨厚的兔子啃着萝卜,头顶戴上一顶官帽,纸张有些褶皱。
王潜伸出手轻轻抚平了褶皱,萝卜上有一个标志,画一抹弯弯的月亮,线条平顺,他翻过纸的背面,空无一字。
他站起身来,将小纸条收好,拎着换洗的衣物进了浴房,热气腾腾的雾气里,他闭眼垂下鸦青色的长睫,水珠凝聚在他的眉角眼梢。
一颗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长眉眉尾滴落,滑过下颌,穿过胸膛,继而往下投入热水的怀抱,消失不见。
王潜靠在木桶边缘,神思放空,纸条萝卜上的一弯月亮,是什么?
月亮,
是你吗?
舒信月。
他任凭思绪将画作与舒信月联系起来,她那张莹白如玉,灵动又俏皮的小脸倏地浮现于脑海里,甩都甩不掉。
王潜一阵心烦燥乱,睁开凤眼,起身出浴,将水珠擦干,松松垮垮套上中衣,系着带子朝外走去。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谁?”他低低问道。
来人是一位小厮,恭敬地回话:“大人晚上未用膳,范县令派小人送些莲花银子羹给大人。”
“不必,拿下去吧。”王潜冷声拒绝,他吃不惯。
那小厮的影子映在木窗上,停留一会儿,才端着红色木漆托盘下去。
径直到了正堂内,莲花银子羹原封不动退了回来,范鹏撩起眼皮子扫了眼,意料之中,但内心仍然有些失望。
范茵茵急切冲上去问话小厮:“怎么样?怎么退回来了?”
小厮摇头:“大人说他不需要。”
范茵茵如坠冰窖,手心发了阵阵冷汗,转身跪在范鹏的面前,唉声乞求道。
“干爹,再给茵茵一些时间,反正茵茵与干爹也是各取所需,干爹能够得到自己要的结果,茵茵能够有个好夫君。”
“大家皆大欢喜,我保证在他发现干爹的事情前,让他喜欢上茵茵,或者纳了茵茵。”
“干爹,求求你,不要把我卖回去。”范茵茵扯着范鹏的袍角。
范鹏悠闲喝完了一杯茶,才不紧不慢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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