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谁啊？那么倒霉
最后一抹晚霞横飞在天际，从正堂里望去就像半边烟霞色的彩虹。
舒信月蔫巴巴地撑着下颌，眼眸里浸满委屈，都怪王潜，为什么会这么折磨人，她真的很饿，悄悄咽了咽口水。
王潜笑了，当着她的面，又尝了尝辣味的牙签肉，以及甜辣口感的鸡腿肉，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扯唇轻言。
“好吃。”
诶，舒信月眼前一亮，一般来说的话，王潜只会给三种评价：一般，尚可，不错。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好吃，舒信月那点儿不愉快又化成烟雾，呼呼呼地飞走了。
“当然了。”她弯了弯眼，也不看看是谁做的菜。
庄耀又巴巴地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双筷子，眼神闪烁瞧着身形挨得极近的两人。
他走到王潜身边，递上了筷子：“大人。”
王潜接过顺手递到舒信月眼前：“给你的。”
“不是说饿了，吃吧。”
舒信月也不和他客气，自他手里接过，眼眸亮晶晶地瞄着盘子里的菜，炸茄盒，她的最爱。
迅速夹起一个茄盒咬了一口，哇，香喷喷酥脆的外皮，软嫩的茄子肉，蘑菇丁的鲜美在口腔里融合，又香又下饭。
太好吃了，她忍不住将剩下的一大半囫囵塞进了嘴里，慢慢品尝咀嚼。
那道凉拌菜也不错，藕片和黄瓜都是脆生生的，配上密制的酱料，混在一些简直是休闲时期必备美食。
牙签肉，她的心头好，麻麻辣辣，胡椒粉有些呛人，但耐不住肉质软弹，裹着辣椒，非常有嚼劲。
等到她终于放下了筷子，拿出贴身的帕子擦拭着嘴角，天已经蒙蒙黑了，四周都点起了灯火，照亮整个庭院。
驿站的李大伯，步伐稳重地走进来，对着王潜行礼，声音沉厚：“大人，县丞邀你去今夜去淮河边赏景。”
王潜眼底闪过暗芒，一时没有应下，他并不热衷于玩乐赏景诸如此类的事情，要不要推拒？
“淮河赏景，这个好，这个好。”舒信月一下子来了兴趣，就差点跳起来拍巴掌了：“大人，好玩耶，我们都没有欣赏过晚上的淮河是什么样的，反正也无事，不如去看看。”
王潜微一点头：“嗯。”
舒信月眉目挂着兴奋之情，两人站起身来，一前一后跟着李大伯出门去，杨县丞早早换了身衣服行头，等在了驿站门口。
他其实没想过王潜会应下，不过瞧着王潜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身后那位蹦蹦跶跶的舒信月，心里有了底。
大概这就是嘴硬心软的男人吧。他理解，他懂的。
王潜甫一出来，视线就瞥到了杨县丞看好戏的模样，特地伸长了脖子往他后面看去，不用想都知道他看的是谁。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不动声色将舒信月挡在后面，也挡住了杨县丞直勾勾的目光。
三人驾着马车赶往风光潋滟的淮河，边上的护栏旁是街道，上面挂着彩色的灯笼，一个并着一个，七彩的灯光偶尔映照在湖面上。
此时的湖面已经有了不少小小的乌篷船漂泊在水面，或是几位闺阁少女提着灯笼，在漆黑一片的湖面里互诉心事，要么是成双成对的夫妇，有情人，借着今晚的月色相会。
但舒信月想，她与王潜，以及杨县丞坐在一方小小的乌篷船上，这场景怎么就有点怪呢。
“舒姑娘，上船了。”杨县丞一把跳上了船，朝着后面发呆的舒信月发出了邀请，王潜跟在她身后一同上了乌篷船。
今晚的月亮是圆月，一轮玉盘似的月轮挂在天空，也为湖面泛起银色……
船桨开始晃动，离岸越来越远，逐渐飘浮到水中央去，杨县丞又跟王潜两个人唠上了家国天下，史书典籍的话题，舒信月无聊地坐在船头，拎着根船上的绳索把玩。
月光照出她的绝美容颜来，侧边有许多乌篷船并肩飘浮着，远处一艘大船上更是有丝竹管弦乐器传出，袅袅琴音，空洞又轻灵……
“美人姐姐。美人姐姐！”
远处有人大喊大叫，舒信月循着声音望去，哦豁，侧边乌篷船上的柴子安跳起身子来向她打招呼，她拔高声音回了句。
“看到啦，柴子安，别跳了。”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说的是，待会这船给他跳塌了。
不知道是不是舒信月最近运气都很好，她刚想着，那艘乌篷船因为柴子安疯狂的举动给陷入了河里，直接侧翻。
河面上顿时一阵阵惊呼。
“诶，有人落水了。”
“谁啊？那么倒霉…”
舒信月：可不是么，柴子安真的有点倒霉。
她有些焦急地站起身来，向王潜求助：“大人，有人落水。你快救救他。”
杨县丞急急询问：“谁啊？”
“柴子安。”舒信月话音刚落，一只冰冷的手扒住了她的脚踝，她惊呼了一声，心脏猛跳，倏地窜进了王潜的怀里，抱着他不放。
“呜，大人，好可怕。”舒信月整个人都扑进了王潜的怀里，乌发抵着他宽阔的胸膛，双手还揪着他的衣襟，死死不放，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闻到了浓郁的冷竹雪松气息，像他这个人一样凛冽。
王潜猝不及防被她软绵绵的身体扑了个满怀，连带着桃花香的味道窜进了他的鼻子里，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心甘情愿的渔网。
衣襟被人揪着，怀里有个毛绒绒的脑袋瓜还不知死活的拱了拱，他眸光一沉，冷白的五指摁住她乱动的小脑袋瓜，一手扶着她的肩膀。
那只手的主人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个头来，脸色凝满水珠，像个小孩一样拍打着水面：“美人姐姐，是我，是我。”
舒信月从王潜怀里抬起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瞧清了原来是柴子安伸手扯她，她心下松了一口气，理智开始回神。
却发现，她的姿势很古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僵硬地抬起头，巴巴地与王潜黑漆漆的眼珠对视，两人这个姿势亲密的很，衣袖翻飞交缠，呼吸相近。
“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她干巴巴地说道，边松了抓住他衣襟的手，褶皱都被她抓出来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伸出手去狗腿地帮他抚平，脸颊有些红扑扑的，不过今晚的月色很亮，照得一清二楚。
她没看见的是王潜耳根子悄悄红透了半边。
这边，杨县丞也是识得柴子安这人的，毕竟青瓷县的大富豪世家，打过好多次照面，于是杨县丞毫不犹豫地将柴子安拉了上来，至于落水的船夫会泅水，已经在恼怒地扳正自己侧翻的船。
柴子安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将一艘船跳翻了的后果，浑身湿漉漉地爬上船后，又眼巴巴地想冲过来抱美人姐姐。
“抱。”
舒信月怔愣在原地，主要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船又翻了，怎么办？
欲哭无泪，谁来救救她，要命了。
王潜长眉微微蹙起，将舒信月重新揽回自己怀里，一只手掌稳稳摁住了即将冲过来的柴子安。
“闹什么？”
他的语气很冷冰冰，与生俱来的天然优势镇住了白兮兮水鬼般的柴子安，舒信月瞧着柴子安瑟缩了一下身子，可怜巴巴地撇着嘴就要哭泣。
舒信月委婉劝道：“不要哭哦，你哭了，就见不到我了。”
“为什么啊？”柴子安憋回去眼泪。
呵呵，还能为什么，因为大人很有可能把你一脚踹下去。
当然这么血腥暴力的话还是不要对小朋友说了，她展开一个温和的笑来：“不要问为什么？总之不要哭哦。”
柴子安似懂非懂地点头，身子也安分下来，一屁股坐在船板上。
杨县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搞晕了头脑，还是王潜发话，让船夫掉头回岸，今晚的赏景到此结束。
舒信月从王潜安全的怀抱里抽离，在柴子安面前蹲下了身子，有些好奇：“为什么找我啊？”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不过影影是最好的。”
“卫姐姐晚上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嗯，有表哥在。”柴子安玩着手指。
表哥？舒信月蹙眉。
月亮很圆，一下子吸引了柴子安的注意，手指着月亮叫个不停。
“好圆，好大，像烧饼。”
她站起身来，退回到王潜身边，桃花眼怜悯地看着柴子安，冷不丁地问了句。
“大人，你觉得他可怜吗？”
王潜的眼珠定在柴子安傻乐的身影上，薄唇轻启：“分人。”
“有的人纵使如天子骄子，生活也会给予他相应的磨难。”
“或许，心智如孩童也是一种感受。不掺和世俗情爱，无愧人□□故，活的自在，潇洒。”
“比起在囚笼里生活的人，不是也好很多么。”
他漆黑的眼瞳停在远处黑暗的湖面，嗓音清冽。
“不过，终归不是自己的选择，只有自己选择了才不会后悔。”
“所以，可怜不可怜不是我们说了算，全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舒信月没应声，任凭皎洁的月光在水面上拉长两人倒映湖泊中的身影。
不可怜么？
如果生来有选择，谁愿意成为一个白痴呢？
这句话她藏在心底，抬头望着一轮巨大无比，金灿灿的月亮，她绽开笑颜，发出感慨：“今晚的月亮，真圆呐。”
“月亮，是饼，我要吃了它。”柴子安嘻嘻哈哈伸出白胖胖的手，作势往天上抓着。又搞笑又奇怪。
一艘船上的几人共同望着同一轮明月，月光清淡，柴子安怕是也不会想到，自己将会拥有怎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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