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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在找我吗?


横枝绿叶斜卧在阴黑色天际,比起驿站的安静氛围,吵闹与喧哗齐齐落进了阮家院子里。

        阮过肿着一张脸,血迹沾满衣襟,怒气冲冲地穿过侧门,进了二房的院子,他脸颊疼得厉害,踏院子里,便听到孩童的啼哭吵闹声,不绝如耳。

        这个逆子,废物!

        “哐啷”一声,紧闭的木门被阮过踢开,正在床帏间寻欢作乐的阮易,他青筋跳了跳,床幔飘飘,一个小小孩童卧在床上,被褥上还沾满了黏腻恶心的血迹点点,阮易眉毛挑起,嘴边含笑,眼底下乌黑一片,肆无忌惮地虐待圆头圆脑的孩童。

        “爹,你进来作甚?也不敲门。”阮易被门的响声给吓到,倏地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眉目皱起不爽喊道。

        圆头圆脑的小孩童松了桎梏,立马使出力气滚到床下,颤抖地藏在小小的立柜后,眼底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砸下。

        “你个废物,整日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东西来,败类。”阮过心里的一团火直喷喉咙,脸部表情拉扯着青紫肿胀的脸颊,丝丝抽疼扭曲。

        阮易不以为然,慢条斯理穿好衣服,耸了耸肩:“爹,你说我,你也不看看自己干的杀人事件就光明了?”

        他穿好中衣,边系着扣子,边小声嘀咕:“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够了,你尽快处理好你这些肮脏事,一旦被查出来,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阮过不想提那事,面色紧绷,指着柜子底下的那个小孩,冲着阮易吩咐,铁青的脸庞怒气冲天。

        阮易轻飘飘扫了眼那孩童,孩童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小手死死扒着立柜不肯松懈,眼珠子颤颤,咬着唇不肯哭出来。

        啧,阮易收回目光,无所谓地摆摆手,发话:“滚出去。”

        孩童倏地站起身来掠过阮过冲出了门外,阮过目光冷冷瞥了眼,哼哼拂袖而去,他脸上的伤口还没处理,头疼得厉害。

        这家里,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孩童小小的身躯在回廊里穿行,边跑边回头看那间屋子有没有人追出来,他咚滴一声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他被反弹在地,手掌撑着地面。

        贺舟刚刚沐浴完,清爽的棉麻衣裳穿在身上,一双大眼睛紧紧盯住了地面上的孩童,眼珠转了转,朝着孩童伸手。

        “没摔疼吧?”贺舟少有露出个笑脸来,像卸下防备的猫,又温和又无辜,最是会迷惑了。孩童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小哥哥,心里的害怕驱散了些,自己撑着地面起来,摇摇头道:“小哥哥,你和我也是一样吗?”

        贺舟顿了顿,他没吭声,那孩童又继续说道:“我想爷爷了,呜呜呜,我回不去。”

        孩童开始抽泣,呜咽,陪在贺舟两旁的侍卫也是个心软的,直直叹气:“真是造孽,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嘘,你不要命了,要是被他听到,一顿毒打还是免不了的,还是闭好嘴吧,人各有命。”

        人各有命,贺舟的瞳孔缩了缩,微微颤动,刚想伸手去摸摸这孩童的小脑袋,远去处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声。

        “诶,别碰,”阮易只穿着中衣出来,头发披散凌乱,语气张狂:“不想断手就别碰他。”

        “二少爷。”两名侍卫低头问话,将身子缩了又缩。

        贺舟冷眼觑着来人,阮易脚步虚浮,摆手的动作有气无力,慢悠悠晃着身子到了跟前,孩童一看见他,立马快速跑到贺舟身后拉住了衣袖,将小脸藏进去,身子发着抖。

        “哥哥救我。”

        阮易到了面前,足足比贺舟高了半截,居高临下叉着腰嘿嘿笑道:“你想护着他?可以啊,你代替他来我房间。”

        贺舟是典型的冷面孩童,一双黑葡萄的眼珠,挺拔的鼻子,薄唇,已经能够看出他日后成长后的清绝容颜,他捏紧了拳头,仰头不卑不亢。

        “我是阮家家主的人,你动不了我。”

        “哟,大哥的人?你算什么东西,我跟他是亲兄弟,别说你一个奴仆,就是他的女人,我也照常抢。”阮易这话太过胆大,两名侍卫眼皮子都跳了起来,忙拱手维护阮然。

        “二少爷慎言,若是让家主听到,恐生嫌隙。”

        好啊,一个两个,都拿阮然来压他,阮易咬了咬腮帮子,越发张狂,大手一挥,当机立断要跟去阮然的院子拜访。

        他弯了弯腰,凑近贺舟,目光危险又势在必得:“小心点,别落在我手里。”

        贺舟眼尾陡然锋利,全身都紧绷起来,继而阮易又哈哈大笑,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走在去大房院子的路上。

        贺舟牵起害怕的小孩童的小手,安抚道:“别怕,家主会救你的。”

        小孩童似懂非懂,一行人迈着步子前行。

        藏在暗处的庄耀偷偷记下阮易的样子,密切地跟在贺舟身边关注,嗖地一声换了个地点藏身。

        夜凉如水,驿站里已经点满了灯笼,照着曲曲弯弯的小道。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后院碰面,王嬷嬷手里攥着一瓶白瓷药瓶,刻薄的吊眼四处张望着四周无人,而万兴手里空空如也,惟有腰间别了一把刀,锃亮锋利。

        王嬷嬷觑着那把刀,心思不定,干枯的手捏紧了瓷瓶,稀疏的眉毛蹙起:“儿子,你这刀还是莫带了,我这心里啊,总有点七上八下,忐忑得很。”

        说着,她伸手要去取那把锋利的刀,万兴急忙侧身躲开,怒哄哄地咬牙道:“娘,你看我的牙。”

        王嬷嬷一惊,抬眸看去,呦,不得了了,一口牙脱了两个,破了相了,她狠狠道:“是那小贱人做的好事?”

        “除了她,还有谁?今日她从了我也好,不从也罢,这条命就拿来给娘你赔罪,以全了我对娘的孝心。”

        王嬷嬷溺爱儿子,听了这话,喜笑颜开,美滋滋地应下:“娘肯定让你如愿,这瓶子里装了些迷情散,保管你舒坦。”

        两人一番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后,已经是子时,驿站里所有的奴仆都睡着了,王嬷嬷领着万兴,慢慢踏着步子往舒信月的房间去。

        月华似水,照亮了整张步摇床,在轻纱帷幔里,被褥拱起一道身躯,一动不动。舒信月将自己隐入黑暗中,手里紧紧握住一把沉重的斧头,她睁圆着眼睛,睫毛微颤,双腿有些发酸。

        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来?她已经想动手想疯了,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报复机会,窗外偶尔乌鸦啼叫,整个屋子里就她一人。

        他,不是答应了,要来嘛?

        舒信月抿紧嫣红的唇,心里闷闷不乐,小脸灰恹恹,灵动变为沉郁,刚想得出神,外边两道明目张胆的踏踏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响起,两道黑影也逐渐映在窗户门框上,舒信月的心紧了紧。

        她的指尖握住斧头,冷冷地站在屏风帷幔后藏身。心跳得飞快,耳边吱呀一声,木门缓缓被推开,王嬷嬷率先踏了进来,转着身子四处查看,万兴后一步跟上,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两人朝着床边慢慢走去,万兴掏出了腰间那把锋利的刀,高高举在手里,移着步子贴近步摇床,王嬷嬷咚地一声将瓷罐的木塞子拔掉,一手捂着鼻子偷偷摸摸掀开了床帘。

        王嬷嬷与万兴对视一眼,眼神里含笑藏刀。

        三,二,一,

        被子被王嬷嬷一把掀开,半瓶的药粉泼在被子上,万兴的刀尖贴在了一块瓷枕上,两人的拧笑化为了震惊。

        床上没有人,

        人去哪里了?两人心慌得厉害,还来不及动作。

        “在找我嘛?”清丽的一声幽幽在房间里回荡,万兴刚准备扭头,舒信月拎着斧柄一斧子下去。

        他痛苦喊了声,后脑勺一疼,被砍晕了过去,重物砰砰落地,刀尖叮咛一声砸在地板上。

        王嬷嬷颤抖着手侧目看去,药瓶的塞子还没有盖上,有些药粉细末洒在她自己的老手上,她愤怒喊叫:“儿子!我…我跟你拼了。”

        王嬷嬷捏着药瓶就往舒信月身上倒,步子又快又急,目光瞪得圆,要把舒信月吃下去一般,手上药瓶乱洒。

        舒信月不打算好好放过王嬷嬷,但为了躲闪这药,只得快速移步退去,一阵清风带过,空气中的药粉猝不及防被她吸入鼻腔里,舒信月只觉得一阵痒意,喉咙低低咳嗽两声。

        “没了?”王嬷嬷手舞足蹈,药瓶已经洒不出粉末,她脸色巨变,铁青着脸,倏地扔下药瓶,吊眼看到桌上的茶杯,一把捧起,使出吃奶的劲儿向舒信月砸去。

        “咳咳咳…”好难受。

        舒信月捂着嘴唇一直冷声咳嗽,纤细的手指开始颤抖,双腿有些无力,她喘着一口气,直勾勾盯向王嬷嬷,三五个瓷杯直直向她砸来。

        她无力地往后退了几步,尽管只是吸入一点,药性开始发作,“哐啷”一声,舒信月手心发软,握不住斧头砸在地面,瓷杯势如破竹直冲她的脸。

        她心慌得厉害,一时都忘了躲闪,眼眶已经盈满了泪水,药性过强,根本看不清周遭的事物。好模糊啊。

        一道有力的手臂揽过她的腰肢,躲过了瓷杯,砸碎的瓷器碎片有些溅在了她的鞋面上,她陷入一个冷竹气息的怀抱,下意识攀上了他的脖子。

        男人的身体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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