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柳心莹之死
柳心莹?舒信月瞳孔一震,是那首绝命诗上的女子,难道与万兴母子有关?
她循着堂下看去,王嬷嬷身子颤抖,老脸皱纹密布眼尾更是耷拉着,没了平日里嚣张的气焰。
旁边的万兴愣了一秒,眼球四处转动不停,抬起头直直看向王潜,眉毛拧起不解:“柳心莹?大人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
杨县丞倒是对柳心莹有印象,去年二月份柳心莹爹爹去世后便来驿站投奔自己,当时忙于修理河坝的事情,他很少回府,甚至领了陈县令的死命令,住在了堤坝上,一住就是一个月,再回来时,柳心莹已不在府里,不知去向。
他当时还在心里纳闷,故人之女向来知书达理,怎么会不告而别,竟有如此缘故。他冷冷竖起眉毛,呵斥万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畜生,快快招来实情,免你皮肉之苦。”
王嬷嬷怎么忍心自己的儿子被骂,哭天喊地,鼻涕眼泪一大把流到衣襟上:“老爷,冤枉我儿子是冤枉的,那个柳心莹本来就是自己离去的,一不见人,二不见尸。”
“怎么能将杀人的帽子扣在我善良的儿子身上,这是万万不可能,呜呜呜。”
王嬷嬷哭得情真意切,喊叫中又掺了几分凄楚,杨县丞才起的怀疑之心又略微降下。
舒信月:??万万不可能,那就是最有可能。
她抿直唇,眸色淡淡觑着地上抱头痛哭的母子,挑眉腹诽:演,继续演,有大人在,待会别想逃出律法的手掌心。
亲,这边包吃包住。包吃牢房,包住牢房。舒信月潋滟桃花眼里泛起些趣味,光是脑补万兴母子被关进牢房就兴奋得不得了。
横空插进来一道平直的声音,腔调懒卷却让人不敢忽视,王潜绷紧了下颌,轻轻笑道:“你这是在质疑本官污蔑你?”
“老奴不敢。”王嬷嬷对着王潜使不出来那些装疯卖傻的手段,低垂着头,躲避王潜刺探的视线。
“不敢?本官看呢你简直是胆大包天,谁给你的胆子,杀人放火你是样样精通,哭惨卖傻你是信手拈来。”
“你在哭什么啊?”王潜一字一句顿道,话音讥诮薄情:“难不成是已经预料到本官要给你们判死刑,为自己的死讯啼哭?”
王嬷嬷和万兴的身子抖如糠塞,两人视线游移,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惊惧万分。舒信月视线下垂落到两人身上,正堂内的哭喊声寂静下来,杨县丞也闭着嘴不敢随意搭话。
王潜觉得还不够,他闷闷笑了声,听在舒信月耳朵里是动听的心跳乐章,但对于王嬷嬷两人仿佛在受着可怕的刑罚,不动刀也不出血,却足够让两人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王嬷嬷大着胆子,涎着老脸,目光灰暗:“大人,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认的。”
“我的儿子万兴没有错,老奴也没有错。”
说罢,她还往舒信月的方向木然瞥了几眼,王潜自然也注意到了,循着视线看去,舒信月歪头无辜不解,俏脸白生生的,脸颊颇有些小孩子气,鼓鼓的。
舒信月:你没有错,你儿子也没有错,难道是我的错?
她眼皮子抽了抽,正准备反驳,有人先她一步插了进来,淬了冰的话语如玉珠砸入盘中。
“嗤,你在指桑骂槐?骂本官?还是舒信月,亦或者两者都有。”
王嬷嬷不回话,王潜不在意地拂了拂袖子,冷冷挥手将人带下去关进牢里。
“想要证据,就安心等着。”
王嬷嬷和万兴两个人心如死灰,纷纷对视一眼,被奴仆们扯着绑手的绳子抓了下去。
大堂内一时静谧至极,杨县丞心里五味杂陈,拉开椅子坐下,望着桌上的珍馐美食,没了胃口。
杨县丞草草吃了几口就拂袖而去,舒信月倏地抬眸瞄了眼优雅进膳的王潜,他夹了一小块核桃酥饼,芝麻香炸开,核桃酥浓郁,不过有点太甜腻,他滚着喉结轻轻咽下,将饼放入碗里,不再碰他。
“你好挑食。”舒信月突然来了一句,她自己都给愣住了,其实她本意是想问问昨天的事情,结果一出口就成这样了。
她眉间几分懊恼,抬手轻轻贴了贴自己的菱唇,太笨了。
“呵,好。”
王潜淡笑一声,点头应下,筷子夹起碗里只咬过一口的核桃酥饼,认真地一口一口吃着,舒信月怕他心情不豫,又弱弱地补一句。
“不喜欢吃可以不吃。”
王潜这一回没再回她,嘴里咀嚼着甜到发腻的核桃饼,直齁嗓子眼,他惯来不爱甜食,慢悠悠抬手倒了一大杯清茶,顺着喉咙送下饼。
舒信月吃了两个甜丝丝的奶黄包子,也没了食欲,轻轻放下筷子,眼尾瞥到王潜已经把那张核桃饼吃了个精光,她心尖倏地颤了颤。
“大人,我们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她眼巴巴地盯着王潜,他抬起茶杯,一饮而尽,有一颗调皮的水珠顺着他冷白的脖颈而下,喉结微滑动,放下茶杯。
他淡淡回话:“你想我们发生什么?”
舒信月咬唇不回,她眨了眨眼,继而小心翼翼试探道:“那我没有对大人你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我应该很规矩的。”
她几乎把昨晚的事情都忘光了,只剩下一个旖旎色彩的睡梦,舒信月眼眸圆圆,在等着他的回答。
“规矩?倒谈不上。”
他似有若无将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直勾勾地夺取着她的注意力,薄唇轻言:“放心,本官不会趁人之危。要做一件事,就要清醒地做。”
清醒地做,四个字,被他咬得很重,舒信月几乎心悸到以为这是某种暗示,她放在膝盖上的指尖不自觉揪住了裙摆,捏成一团。
“那就好,”舒信月垂眸点头。
屋子外传来一声三长两短的鸟叫,王潜收起了戏谑的神色,板着一张脸站起身,刚掠过舒信月身旁,被她拽住了袖子。
他侧目回视,凝着袖子上那只白皙软绵绵的小手,一时失了言语:“你…”
舒信月自上而下掀起眼皮瞧着他微绷紧的下颌,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红艳艳的菱唇开合,说出撒娇似的言语。
“大人,我们这算是和好了么?”
和好?他嗤笑一声。修长冷白的指骨扯回自己的衣袖,眉目清隽缓缓道:“没有。”
而后,他扬长而去,姿态琼林玉树,潇洒决绝。
舒信月的指尖轻轻捏着的那片衣角早已经被抽离,愣在远处不知所措。
原来,那时,他说的没有下次。
是真的,不会有下次了。
舒信月眼眶有些发热,强行忍了回去,先前是自己主动推开了他,想要一些时间考虑,她不是王潜,没有一个人人惊羡的身份,也没有能力拿自己的一生加注在他身上,至少现在不能。如今人家终于想明白了,不是也很正常吗?
舒信月,不要难过。
一滴清泪猝然砸在手背上,很烫,烫到她觉得能在手背上穿出一个热孔来。
须臾片刻后,她重新擦干眼泪,眼眶红红拎着裙摆跨出了门槛,她想清楚了,既然王潜已经下定决心,她也不能总是给人家造成困扰,还是安安心心干完这两个月,回到华亭县,跟爹爹一起开家食肆算了。
今日的天气甚是明朗,庄耀在一旁的树上藏身快要被烤熟了,他见主子一来,连忙跳下树枝,拱手作揖。
“主子,有进展了。”
王潜觑着他,道:“说。”
庄耀一边站直身体压低声音娓娓道来。
昨日下午,庄耀跟着贺舟一行人来到阮然的院子里,贺舟牵着那个三岁孩童,板着一张小脸,冷静镇定地走在后面。
阮易可是嚣张得很,径直踢开了阮然的院门,大喊大叫:“阮然,我来了。”
阮然手里拎着一碗鱼饵不慌不忙地洒向池塘里围在一块的锦鲤,闻言,锐利的视线瞧向阮易,温和挂起一个笑来。
“你吓跑了我的鱼。”
“一条鱼而已,是个死物件。你的小厮可是好本事,直接拐带了我的人。呢,往后瞧瞧。”阮易比划着大拇指指向后一步进来院子的贺舟与孩童。
阮然轻轻放下鱼饵碗,目光看向了孩童,又移到倔强的贺舟身上,淡淡拍了拍手,拭去灰尘。
“一个人而已,整个阮家如今都是我的囊中之物,我身边的小厮自然也是船高水涨,贺舟想要,就给他便是。”
“再说,我这院子里确实是无趣了些,有些欢声笑语也热闹。”
阮然冲着贺舟招了招手,温和道:“过来。”
贺舟抿紧唇,乖乖牵着孩童一同站到阮然身侧,相当于有了个安全的保护伞。阮易说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嘴角向下撇。
“你什么意思?阮家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你这卑鄙小人,阮家分明是我爹爹的产业。”
阮然抵着唇无声笑,抬下巴示意旁边的侍卫开口。
“二少爷,你有所不知,在你得怪病的这几日,阮过已经正式让位给我们家家主了。”
“听清楚了么?”
阮然心平气和地笑着,眼底看不清神色望着紧绷住手背的阮易。
阮易一言不发,起身就离开了院子,步履匆匆,应该是急着去要一个答复,孩童应此被留在了阮然的院子里。
贺舟当晚便从孩童那里套出了话,巴巴地唤着庄耀回来递信。
还需半日,事情便可水落石出。
王潜嗯了声,微眯凤眸,抬手下令:“传信至阮家,今晚本官要亲自降临阮家,请他们全部出来侯着。”
“是。”
宴无好宴,有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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