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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二章 修齐治平


林延潮这一番话,在场的儒童们多是没听懂。

        而老夫子,张归贺都是唏嘘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子偷偷转过头,拭去眼泪,但嘴上仍是道:“尽在这胡说八道。”

        教完千字文后林延潮,与老夫子,张归贺二人一并在社学里聊天,渐渐的乡里熟人也是陆续来了。

        先到的是张总甲,他儿子张豪远中了童生后,去了凤池书院求学,搬到城里住了,还成为了林延潮文林社社员。而张总甲仍是留在张厝。

        至于张经的子孙张享,则是去坐监了,不在本地。

        现在众人听闻林延潮回到乡里,都是要见见这从洪塘社学走出去,中了解元的少年。林延潮以往的同窗,如张嵩明等人也是赶来。

        十几名在社学读书的小伙伴们,都早已是长大,脱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唇边还蓄起了胡须。

        少年时同窗见面,不免感慨一番,林延潮一一拱手见礼,这些同窗们都是道不敢,连避身行了大礼。

        多年不见大家自是多了不少隔阂,生分了许多,林延潮见了众人也是很多话想说,但都∷,是憋在心底,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当下林延潮拿了几两银子,塞在张总甲手里道:“我与诸位同窗许久没见,想请大家吃个饭,劳总甲给我摆几桌体面些的酒席。”

        张总甲听了连忙道:“解元郎,这可使不得啊,你是客,我作个东道才是,这可使不得。”

        张总甲坚决不收,然后到宗祠里张罗酒席。

        张氏宗祠就是当初胡提学。周知县见林延潮的地方,张总甲替林延潮摆了三桌酒席。

        酒席上酒过三巡,众人都是隔阂消去,话匣子打开。

        林延潮打听众人的消息,五年了确实变化很大,如张归贺。张嵩明等于还在读书,准备明年的县试,但很多当初的同窗都是早早地,放弃了读书考功名之路,他们要么作伙计,要么去在家耕田务农。

        有数人早早就成了亲,连小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但大多数人都是为生活奔波烦劳着,没有考上功名仍是在苦熬着,在家务农生娃倒是轻松一些。但税赋杂役很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一名同窗问林延潮道:“解元郎,你现在是举人,也算是老爷,不用缴粮纳税,你能不能与那些当官的说句话,让他们少点税,缓一缓。让咱们百姓们喘口气。”

        林延潮听了惭愧地道:“缴粮纳税的事,我说的不算。”

        这同窗叹了口气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但日子难啊。”

        林延潮道:“诸位我家在城里开了个倾银铺,若是你们要去官府缴税纳银,可以去城里这家铺子里兑银,报我的名字,必是照顾各位乡亲,说来惭愧。我虽中了举人,但能帮大家的就这么多了。”

        众人听了都是道:“哪里,哪里,解元郎有心了。”

        当夜林延潮喝了很多酒,与诸位同窗说了很多话。这一刻有点类似大学重聚,当年的同学一起在唱‘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的感觉。

        自从踏上功名之路后。林延潮是第一次这么放纵自己,让自己宿醉。

        当夜林延潮鼎鼎大醉,在张总家的家中,睡了一晚上。

        次日,林延潮一大早就醒来,以往酒醉后,都是头痛欲裂,但这一次酒醒之后,林延潮精神却从未的好。

        借着这一次醉酒,林延潮也是终于在心底将林垠自尽的事放下,而之前一直困恼在心底的疑惑,更是拨云见日,烟消云散。

        待张总甲端着醒酒汤入内时,奇道:“解元郎,为何睡了一夜,整个人也是不一样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是吗?看来要辜负了张总甲这碗醒酒汤了。”

        林延潮当下在张总甲家里吃过早饭,连喝了三大碗稀粥,然后来到社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儒童们清朗脆甜的读书声,回荡在社学里。

        林延潮静静立在窗外,听着老夫子与儒童们授课,待儒童们退堂后,林延潮方是入内见老夫子。

        老夫子道:“昨日见你时,面有迷茫,今日再见,却有一股锐气,不知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林延潮道:“没什么,只是弟子想通了为何读书罢了。”

        “为何读书?”

        “道理在每个人初心之中。”

        “你的初心是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老夫子捏须道:“昨日你那番话我想了一夜,想出一个道理来,儒字拆开为人需二字,若是合上修齐治平四字,可以说一番道理,如人力有穷时,退而修其身,不劳烦别人,此为自需,是为修身;若力有富裕,进而上孝敬父母,中照顾妻子,下爱护子嗣,即家中人人所需,此为齐家;若力更富裕,则出仕为官,为社稷作一点事,即为百姓所需,此为治国;若是达者,当兼济天下,即苍生所需,此为平天下。”

        林延潮道:“先生说得对,人力有多寡不均,但在力所能及时,作到修齐治平,皆可称得上一个儒字。弟子必以行践言,以行践道!”

        之后林延潮从身上取出所有银两,大约是十几两碎银子,都在放在老夫子的桌案上道:“我这还有点钱,请先生拿给弟子们买纸张笔墨,还有社学里的书本我看很多都皱了,还看不清字了,我家还有不少藏书,反正要上京赶考用不着,过几日都给先生送来。算是弟子为社学作一点有用的事吧。”

        老夫子毫不客气将银子收下道:“富举人,穷秀才,你现在钱财使不完,为师也就不与你客气了。”

        林延潮收拾起来时斗笠蓑衣走出张厝。

        走到村口。

        林延潮对老夫子一拜道:“弟子告辞了,还请先生保重身子。”

        老夫子道:“也好,我就送你到这里吧。你说不忘初心,但盼你身在何处,都莫忘了,当初走过路,莫忘了,你是从这社学出去的!”

        嗯,林延潮应了一声,望向村子,将眼前的青山,绿水,碧田,耕牛,屋舍,炊烟,这一切一切都牢牢记在心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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