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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游泮采芹(二更)


看着人群中那头戴簪花,身穿襕衫,神采飞扬的少年,程员外脸色突然变得相当的精彩。

        朱老板见了程员外脸色,奇道:“程员外你怎么了?莫非有恙?”

        李老板笑着道:“断然是程员外动了榜下捉婿的念头,听闻大宋时,进士放榜时,下面都是商贾大户开价竞女婿,价高者得,直接抢来成亲。”

        朱老板拍手笑着道:“妙极,妙极。不过那是老黄历的事,本朝自沈万三一死后,除开我们这些小买卖的,官就是商,商就是官。”

        程员外尴尬地笑了两声拱手道:“两位兄台,我突想起一件急事要办,先走一步。”

        李老板,朱老板见一贯从容淡定的程员外,不知为何却有几分魂不守舍,当下不由奇怪,但也是不便相问于是道:“程员外自便,帐我们二人来结好了。”

        程员外勉强笑了笑,当下不再说什么,急忙忙地走下了楼。

        “自己果真是不识凌云木啊,当初还以为这小子没那么快出头,没料到这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完了,完了,这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程员外听着外面锣△∠,鼓鸣响,仿佛一下下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眼下他担心不是女儿会不会跟着林延潮吃苦,而是担心林延潮中了秀才,会不会因之前之事,心含怨怼,反而冷落了自己女儿。万一如李老板,朱老板这样开出高价,去榜下抓婿。林延潮动心弃掉自己女儿,另觅新欢,若是那样自己如何是好。

        难道回去求林延潮吗?程员外心底一想起来,就后悔不已。

        生员的游街。过了南门大街,来到了府学前。府学在兴贤坊,就地挨着贡院。

        府学学宫门前各有东西牌坊竖立,上竖两碑,一碑曰文官下轿,一碑人武官下马。

        学宫前。衙役不敢再鸣锣。

        陶提学朗声道:“新科生员到,辟户!”

        言毕,学宫前布满黄色铜钉的朱门,由礼生一扇一扇从外至里打开。

        远远望去,三重门阙后,即是泮桥泮水,泮水之后即是十几级台阶,宏大的大成殿坐立在台阶上。

        大成殿里,主祀孔子。以四配、十二哲配享从祀。

        见到大成殿的一刻,众生员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入宫游泮,薄采其芹,这是一个读书人毕生的梦想。

        “请新科生员入泮!”

        当下生员们举起交叠的双手持礼,俯首趋步而行。

        一路过棂星门,戟门,沿着一条中轴线走下来,儒学殿内门子。斋夫,殿夫。库子都是俯首行礼列在两旁。

        道路左右影壁上,孔门七十二贤人,或微笑或长歌,或端礼或抚琴,或坐或立。

        瞻仰先贤,林延潮心底肃然起敬。

        白色的宫墙。赫然竖立,此墙又称为万仞宫墙。

        典故出自论语,鲁国大夫夸子张学问比老师孔子还高。子张说我的学问,好比这墙只到肩膀,很容易看出多少。但夫子之墙高达数仞,不得其门的话,是没办法进入知道夫子学问有多少的。

        而文庙的宫墙就比作夫子之墙,但后世之人,犹觉得‘夫子之墙数仞’不足以表达对孔子的敬仰,于是改成了‘万仞宫墙’。

        跨过戟门,面前半月形的一塘碧色的小池,就是泮池了。

        古礼天子之学为辟雍,四面环水,诸侯之学,半于天子之学,故南面泮水。

        至于泮池上的泮桥,只有身有功名之人,才能通过,否则只能绕泮水而行。

        众生员从泮池上泮桥走过,即是入泮。

        最后众生员至大成殿外,一旁通赞在那道:“行大礼!”

        “兴!”

        “平身!”

        生员行完礼后。

        赞官又道:“诣盥洗所!”

        生员们行净手之礼,然后入宫再拜。

        大功告成后,方才退至殿东的明伦堂。

        这一刻众生员,都是脱去先前的拘谨,脸上尽是放松的笑容,喜气洋洋。

        生员们相互拱手而拜,与同案攀谈。

        按照闽中科举强府的高比例,这些生员其中少不了是要出一二个进士的,这断然是要结识一番的。

        这边翁正春,林延潮,叶向高,龚子楠,陈应龙,还有一人叫周平治,也是濂江书院的弟子。

        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又都是生员,先是序齿,以明长幼之礼,再平辈相交。

        这序齿不是乱来的,生员是不与没有功名在身童生,儒童序齿的。

        就算进了官场,如非必要,进士举人出身官员,也不会与监生,吏员出身的官吏序齿。甚至有的进士出身官员,不与举人序齿。

        其中翁正春年纪居长,陈应龙居次,下来依次是叶向高,周平治,林延潮,年纪最幼为龚子楠。

        除了翁正春稍长,众人都是十几岁,头上簪花,蓝衫在身,年少得志,谈笑之间自是意气飞扬,睥睨豪杰。

        不时一阵阵欢笑声传来,引得众生员频频侧目。

        众生员谈笑了一阵,陶提学走入明伦堂,众生员都是停止谈笑,向陶提学行礼。

        陶提学笑着道:“当年本官入泮,更是年少轻狂,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诸位无须顾忌。”

        众生员不由一笑。

        但片刻陶提学又肃然道:“不过尔等,若是以为进学中了秀才后,就可怠慢学业,以至求田问舍,那就错了。祖制科举必由学校,故而朝廷养士厚待尔等。你们入学之后,更当发奋读书,不可如长沮桀溺那般作辟世之士。”

        长沮桀溺是两个隐士,见孔子过路出言讥讽,认为天下滔滔,谁能改变,与此如此不如学他们作辟世之士。

        孔子感叹道,鸟与兽不可与之同群,就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陶提学就告诫生员,当前不少人因可免役免粮,社会地位而考取生员,进学后就马放南山,不再求学业进步,不思为国家尽力。这种安心过自己小日子的思想是要不得的。

        “今年的岁考,若本官见汝等学问退步,廪生,增生一律降等,附生革除功名!”

        众生员听陶提学的话,都是心底一凛,当下道:“我等谨记大宗师教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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