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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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惠同炼狱一前一后回到元信村里。身后跟了一串小孩,若不是两人都穿着鬼杀队制服,七惠还受了重伤,恐怕旁人要以为他们是人口贩子了。
“不过现在贩卖小孩,似乎也不算犯法。”七惠半个身子倚在炼狱身上,“听说很多地方,会把家里的女子和小孩卖进城,又从别的地方买便宜的女人、小孩回来。”
炼狱看了一眼她的伤口:“嗯。的确如此。这种事情并不是你我可以阻止的,我们眼下能做也必须做好的只有斩杀鬼怪,让想要好好生活的人能够如愿。”
七惠点头。
她的姓氏并没有给她做好人的机会,会说这话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刚才树屋里的小鬼也不过是这世道的一个受害者,七惠虽然并不同情他,但难免物伤其类。
她的家人也只是胜在没有用她换别的小孩来吃罢了。
村里的人知道木永家的弟弟跟着出去剿鬼,都守在路口等人回来。他们兴许不敢去鬼怪老巢救人,但在这里守一段路是可以做到的。
为首的男人提着一盏灯,俨然是炼狱七惠两人借住之处的男主人。他远远看见一行人回来,便挥手喊着:“炼狱先生!天海小姐!”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他开始喊起来。他们大都不认识、甚至没见过炼狱和七惠,但这时候心里的感激是最最真诚的。
“好了,已经没事了。我的……”炼狱又打量了七惠的伤口一眼,“我的同僚,这位天海七惠小姐已经把村口盘桓的鬼怪斩杀了。从此后不会再有小孩无故走丢的事情发生了。”
村民们便一片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很兴奋,有的甚至提议今晚办个宴会以示庆祝,但七惠手里抱着一个布包,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她声音很平淡:“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家开心可以庆祝,我还有事。”
她一走,炼狱当然也跟着走了。后面一串小孩子被他们两个救出来,当然对他们信赖有加,赶紧也跟着跑了。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让人都走完了,还庆祝什么?
小孩们被一个个送回家里。有些家里还有大人等着,有的家里已经没有了。这些孩子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小声抱怨又要打扫卫生,却还是乖乖进了家门。
身边只剩下木永家的两个人类幼崽,炼狱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
七惠点点头:“这些小孩过得都不太好。”
要说那个树屋里的小鬼从没吃过人是不可能的,失踪的小孩里也有至今没有回来、对不上数目的人。但被他留下的这一些大多生活困苦,这也不可能是巧合。
炼狱道:“有几家父母还在的,见到孩子回来也并没有非常开心。”
七惠:“对他们来说,大概被鬼捉去吃了更好。”
少一张吃饭的嘴,还不用他们担上什么道德谴责。
狡猾的大人。
她撇撇嘴,心情更加不好。几人走到巷口,木永家的门牌摇摇欲坠,眼看要砸到正在下面祈祷的女人。炼狱步子大,三两步跨过去替她挡了挡。
“健二郎!梨花!”女人压根看不见替她挡了门牌的炼狱,几乎是扑过来抱住两个小孩子,“没事吗?都没受伤吧?那鬼没有折腾你们吧?”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确认姐姐弟弟都没有受伤。这才有心思回头给七惠和炼狱道谢。
炼狱摆摆手,很娴熟地接过了她的谢意。七惠也是一样的娴熟,他们斩鬼救人次数多了,再浓烈的感激或者其他感情都见识过,渐渐看什么都觉得淡然。
女人正要回家,视线掠过七惠怀里的布包,不知怎么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七惠摸了摸那布包鼓胀出来的弧度,偏头道:“鬼。”
女人立刻变了脸色,几乎撑不住脸上的笑,匆匆道了别进屋去了。
炼狱站在七惠身侧,视线落在她颈侧,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刚刚从树屋出来,七惠专程把那小鬼消散后留下的灰烬都收集起来,炼狱便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了。这时候也不多嘴,和少女并肩走在路上。
那只小鬼的家也在这附近的村里,天色彻底黑下去之前两人便找到了地方。
那同样是一个很破烂的房屋,屋外挂着一个“田中”的牌子。里头有喧杂的人声,七惠禁不住从窗口探头望进去。
“妈妈最辛苦,多吃一些吧!”
“乖宝贝,你也辛苦,每天在家里陪妈妈一起绣手帕,连和朋友们出去玩的功夫也没有……”
“好了,慧子,怎么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今天可是值得庆祝的一天啊。”
“是啊妈妈,爸爸明天开始就可以在山下的镇子做工了,以后说不定我们也能搬去镇上呢。”
“哥哥是不是想搬去镇上看漂亮的女孩子?嘻嘻!”
“……”
父母各自端着一小盏酒,儿女则捧着少见的牛乳,这是他们今天和村里养奶牛的人家用鸡蛋换来的。
今晚是他们的庆典。
也是他们的小儿子、小弟弟永远消失于世间的日子。
炼狱默然地守在七惠身后。鬼杀队里的人知道她身世有些可怜,但却不太了解。毕竟在鬼杀队里的人,大都可怜,一个一个去同情也是同情不过来的。
对七惠,炼狱也并不抱有同情。同情实在太浅薄,只一瞬便能消失无影,难以形容他待七惠的心情。
“就把你留在这里了。”七惠将手里的布包摊开,里头细碎的灰随着她的动作洒落在墙根,“也算圆你最后一个愿望。”
无论是怨憎还是思念,小鬼终究想自己看一看家里人是怎么过的。
她将那片布叠好,起身站在炼狱面前。
“我收拾好了,杏寿郎。”七惠两腿很直,站得笔挺时显得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尤其她此刻的表情还不怎么好。
炼狱看着她。少女形容有些狼狈,身上破烂的鬼杀队队服还没有换下,胸口的伤又开始一点点往外溢血。七惠脸色很白,嘴唇也是一片惨色,看上去的确是糟糕,半点不惹人怜爱。
炼狱的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情。他知道这是一个时机,七惠脆弱的、需要人保护的时机。
他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将七惠拥紧。宽大的手掌扣在少女脑后,将她的头发来回梳理着。七惠的头恰好埋在他的颈窝里,冰凉的脸颊触碰到男人温热的皮肤。
炼狱先生身上的香味,究竟是什么味道呢?
她今天经历一场久战,心情又一直压抑,现下略微放松片刻,居然直接睡了过去。炼狱感觉到怀里明显的重量增加,忍不住无奈一笑。
小七这份警惕心也实在是太差。他想。
以后只有他来多盯着一些了。
七惠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床头摆着一套新衣和她破破烂烂的队服外套,房间里有着淡淡的饭菜香气。她辨别了很久,也没辨出这究竟是道什么菜。
她翻身起来。胸口的伤被重新包扎了一下,但依然非常简陋。想来也不能对炼狱先生的急救手法有什么追求。
刚披上队服外套,炼狱便敲门了:“七惠,衣服换好了吗?”
“没事的,可以进来了,杏寿郎。”七惠喝了一口冷茶。
炼狱便推门进来。七惠一看他手里端着的餐盘,便知道房间里的食物香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她倒很震惊:“杏寿郎原来会做饭?”
炼狱将餐盘放在桌上,自己在一边坐下:“毕竟在遇见小七之前,我也是自己养活自己的嘛。”
七惠唔了一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烤竹筴鱼:“杏寿郎的父母很忙吗?”
炼狱耸耸肩。
七惠又吃了两口鱼,忽然想起以前宇髓先生似乎提到过,说炼狱很小就失去了母亲。她立刻住了嘴,有些局促地往炼狱的方向看。
不过青年倒是神色自若:“七惠不必挂怀,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想来如果我只懂得享受母亲的关怀,今天也没办法替你做这一顿饭。”
他说完,抬眸冲着七惠微微一笑。炼狱原本长得就极英俊挺拔,眉目深邃五官浓郁,但往日落在七惠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相貌端庄的男人。何况鬼杀队里还有宇髓先生在一旁立着,总谈不上惊艳的。
可这一笑,不知怎么的,竟叫她心里微微一颤。
两人用过饭,和屋主道别,便在村民的感谢中离开了元信村。七惠身上的伤很深,又附着少许鬼怪特有的死气,炼狱一定要蝴蝶忍那头看过才能放心。
“医者不自医。”他总这么劝,“再说了,也让你和蝴蝶见一见,她这段时间也总写信过来问你的事。”
彼时两人正走在乡路上,七惠背上背着她自己的包,里头装满了调料药材之类的玩意。炼狱要帮她拿着,七惠不肯,于是只好悄悄伸手在下面托上一把。
“小忍吗?她为什么不直接写信给我呀?我最近都只收到了蜜璃的信。”
炼狱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她也并非专程写信问你,更多的是在商量些别的事。”
别的事?
七惠有些茫然。但不等她深问,炼狱便领着她到了一家村民处歇息下来。日头正毒,两人躲过最热的两个小时,又立刻开始赶路。日夜兼程,也算是及时赶到了蝶屋。
刚一到蝶屋门口,便见院子里站着一道细瘦的紫色身影。发髻上簪着蝴蝶的少女转过脸来,乌黑泛紫的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小七,炼狱先生。你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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