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公主千岁（10）
秋水是以采买的名义带她出宫的，如今沅沁宫正当宠，一来一回自是无人敢阻拦。
出宫一趟，见着许多新鲜事，百里萱的开心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回沅沁宫的路上，秋水忽然停下脚步：“公主看那边。”
“嗯？”百里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一池清水。
“这个水塘有什么问题吗？”
“十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件事。”秋水看向百里萱的眼中永远带着笑意，娓娓道来：“一个小太监受人欺负，掉进了水里，怎么也爬不上来。欺负他的人离开了，留小太监一个人在水池里，这时候，一个小女孩走过来想拉起他，结果她力气太小了，反而被拽了下去。”
“小太监泡了太久的水，已经没力气了，小女孩一直扶着他，沿着池壁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处地方爬上去。”
“两人分别时，小女孩送了小太监一枚鲤鱼玉雕，还互相约定做彼此最好的朋友。”
百里萱听着听着，不由得心想，秋水故事里的小太监，该不会就是他自己吧？
但这个猜想在出现的下一秒就被推翻了，因为十年前的秋水才六七岁。
六七岁的小太监，在大胥朝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犯了重罪的官员被抄家，家中未满十岁的子嗣就会被充做宫奴。
而秋水进宫，明明还不满一个月，怎么也不可能和故事中的小太监沾上关系。
想来想去，百里萱想不通，只好把这当成秋水杜撰的故事。
她把秋水当朋友，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于是笑着说：“我知道！那女孩是池子里的小鲤鱼成了精，前世被小太监救过，化身成人来搭救小太监了对不对？”
闲来无事时，百里萱也看过许多志怪话本，其中最多的就是山精野怪和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秋水愣了一下，语气奇怪地问，“公主不记得了吗？”
百里萱更奇怪，“记得什么？”
“……”
秋水似乎有些失落，半晌后，他摇头，“没什么，只要我记得就足够了。”
百里萱心里隐约闪过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她正踌躇时，一道阴柔的男声响起：“秋水，私自带公主出宫，该当何罪？”
这声音！百里萱瞪大眼睛，转身朝后看，果然看见一身暗绿色衣裳的钱公公站在那里。
钱公公显然已经在这里守株待兔多时了，他朝二人走过来，“公主殿下，你先回去吧。”
百里萱被吓得指尖冰凉，方才还和秋水谈笑风生，现在却噤若寒蝉。
她倒不是害怕钱公公，她怕的是娴妃。
若是娴妃知道了，少不得受一番折磨。
钱公公瞥了一眼她的脸色，“公主放心，娘娘还不知晓此事，奴才也不会告诉她，只是公主日后不可再这般任性。”
百里萱松了一口气，却仍不肯离开。
钱公公：“公主？”
百里萱深吸口气：“钱公公，是我命令秋水带我出宫的，你不准罚他。”
上次秋猎，害得秋水因她涉险，百里萱已经很是愧疚了，如今绝不愿再看见秋水因她受罚。
钱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了秋水一眼，“没想到这小太监才来了几日，就能哄得公主出面维护。”
百里萱被这话闹得莫名红了脸，但她依旧坚持挡在秋水面前，像护鸡崽的母鸡一样，“他是我的奴才，我不准别人罚他！”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秋水眸中笑意越发明显，努力抿唇才没有笑出声音。
他朝钱公公使了个眼色，才再度戴上小太监卑微的面具：“公主放心吧，钱公公不会难为我的。”
百里萱犹疑，“真的吗？”
钱公公可是以铁面无私著称的。
“公主都发话了，奴才哪里还敢把他如何？”钱公公阴翳的脸上难得露出点笑意：“公主放心回去吧，奴才只训他几句话，便放了他，这下可以了吧？”
百里萱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钱公公脸上立即浮现出敬畏之色：“少爷，消息可拿到了？”
若是百里萱看见这个情景，恐怕会大吃一惊。
即便是在娴妃面前，钱公公也从未这般恭敬过。
秋水也不复太监的卑躬屈膝样，他神色骄矜，气质雍容，浑身贵气丝毫不比世家大族的公子差。
“拿到了，尽可放心。”
他这次出宫，采买是假，和线人联络才是真。
钱公公松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计划，冷不防听见秋水问：“七公主她，为何不记得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钱公公回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属下想起来了，公主五岁那年落水，发了一次高烧，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秋水“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二人商讨了一会儿计划之后，便分别进入了沅沁宫。
看见秋水毫发无损地回来，百里萱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自从秋水来到沅沁宫，百里萱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一向病弱的身体竟也变好了许多，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本就倾城的相貌，越发动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七公主的及笄之日到了。
替百里萱插上最后一根步摇，秋水满眼赞叹：“公主今日真美。”
百里萱不施粉黛时已经很美了，如今上了精致的妆容，红唇欲滴、美眸盈盈，更加美得惊心动魄。
她有些不习惯被赞美，垂睫遮掩眸中羞赧：“快、快走吧，父皇都已经到了。”
七公主的及笄宴，皇帝有意大搞特搞，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多么漂亮的女儿。
于是不仅皇家之人，就连公卿大臣都在受邀之列。
这还是今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
他们并不知道皇帝是憋着心思想暗戳戳炫耀，只以为皇帝是当真宠爱极了七公主，凡事都要给她最好的。
当今皇后的女儿，五公主及笄时也没这么大的排场。
及笄宴上，皇后自然也在场，她如往日般笑意温和，任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太子的心思就好猜多了，他坐在最接近皇位的坐席，一杯一杯喝着酒，俊美的脸上面色阴沉。
最引人注目的，是太子额头上的伤，白色纱布上还渗着血色。
霍家兄弟俩坐在他后排，霍沉光有些好奇，但眼下不便去问。
便只好和霍呈延闲聊：“三弟有消息了吗？”
霍呈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啊？大哥你说什么？”
霍沉光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清，回答道：“三弟来信说他不日回京，还说给我们带了惊喜。”
“惊喜？”霍沉光笑着摇头：“他不给我们带来惊吓就不错了。”
霍家兄弟俩这边聊着天，台上的皇帝也注意到了太子额头上的伤，“太子，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太子百里烨放下酒杯，站起身回话，看了皇后一眼，才道：“儿臣不小心摔倒，磕到的。”
皇帝点了点头，“以后小心些。”
皇后坐在旁边，神色一直没有变过，她也如慈母般嘱咐太子：“烨儿，受伤了就少喝些酒。”
百里烨垂眸，“谢母后关心。”
在场没有人看出，太子额头上的伤正是皇后亲手打的。
皇帝要亲自为百里萱办及笄宴的消息传到皇后耳中时，百里烨正在写太傅留下的策论。
他下笔聚精会神，所以砚台飞来时，没来得及躲开。
额头被砸中，顿时血流如注。
百里烨听见皇后嘴里的咒骂声，不由得回想起幼时无数次被皇后毒打的经历。
骑术没夺得第一，被皇后罚跪。其他皇子受到太傅表扬，皇后抽他耳光。若是沅沁宫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他的下场就更惨了……
那些残酷的惩戒，直到这些年太子逐渐长大，皇后才没再动用。
却没想到，毒蛇只是暂时被关起来，从未死去。
相反的是，皇后对五公主却是百般宠爱，仿佛在太子身上缺失的母爱全弥补到五公主身上了一般。
如今，五公主不如七公主受宠，皇后责罚的依旧是他。
百里烨握紧酒杯，心中恶念翻腾。
就在这时，太监高唱：“七公主到——”
百里烨抬头，和众人一道看向门口。
一身艳色吉服的少女缓步走进来，她看向众宾客，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嘶——”
一时间，艳惊四座。
百里烨怔了怔，不知为何，从看见百里萱的那一刻开始，他繁杂的心绪竟然都诡异的平静了下去。
在场唯一一个无法欣赏少女之美的人，大概就是皇后了。
在看见少女如娇花一般美丽的面容的那一刻，皇后平静的神色终于被打破了。
她面色扭曲了一瞬，露出骇人的刻骨的妒意与恨意。
只可惜所有人都被七公主牢牢吸引了目光，没注意到皇后这一瞬间的失态。
皇帝虚荣心得到满足，高兴极了，当场宣布：“今日萱儿及笄，那便来个双喜临门，赐封号若仙，乃我大胥若仙公主！”
及笄宴上获得封号，而且还是大胥唯一一个获得封号的公主，这般荣宠，整个大胥朝也没几个人比得上。
娴妃得意极了，笑着瞥了皇后一眼。
皇后面上笑得得体，握着玉如意的手却暗暗收紧，指尖都压得没了血色。
百里萱又惊又喜，从父皇手里接过册封诏书，行礼谢恩，“谢父皇！”
皇帝将她扶起，“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大胥朝的若仙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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