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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本该下午才到的弗雷和伊露丽赶在破晓之际回到了公爵城堡。

        他们踏入城堡的那一刻,  覆盖整片精灵之森的魔力波动瞬间消失无踪。

        曾在莉莉丝的坟墓前跟林灼大打出手的他们清楚那是属于林灼的魔力波动,也清楚强行破坏精灵神留下的锁会被吸干魔力,所以发现魔力波动消失,  他们心中一惊,  加快速度来到那条走廊。

        幸运的是林灼安然无恙,他们看见她伫立在通道入口,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落地窗外,  漫长的夜晚结束了对天空的统治,晨曦划破黑暗,  轻轻柔柔地照耀在肩背稍显单薄的林灼身上。

        他们从未如此仔细地观察过她,也是头一次发现,  林灼除了样子长得像弗雷的母亲,还有其他地方长得像他们。

        比如林灼的黑发,不像柳听风那样充满东方气韵,  轻飘笔直,而是带着些微的弧度和厚度,  还有林灼的精灵尖耳,耳轮和弗雷一样在下部中段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林灼还曾有过一双跟弗雷极度相似的绿色眼眸,可惜那双漂亮的眼睛被人在手术台上摘下,  换上了现在这双根本无法沐浴在阳光下的血族之眼。

        火红的兽纹覆盖在林灼的脸颊,反射着晨曦暖光的紫色龙鳞爬满颈侧……没有混血能呈现两种以上的种族特征,  因此林灼目前的表现不亚于一个人长出了两双手臂、七只眼睛,严重违背人们的正常认知,  显得邪性异常,光是看着,  就让人感到不舒服。

        然而弗雷和伊露丽看到林灼此刻的模样,  却只感受到了极近窒息的痛苦。

        这种感觉他们曾在几年前体会过,  那时他们刚得知林灼被迫进行了种族实验,被人融掉骨头、挖掉眼睛,还在胸腔内植入了多余的心脏。

        虽然他们无法接受她,也很讨厌她,但在那一刻,他们意外地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名状且撕心裂肺的情绪。

        那样激烈且怪异的情绪促使他们产生了去帝国研究院看看林灼的念头。

        可是他们没有去。

        因为在这份念头落实之前,亚伯关心地看着伊露丽,问她脸色为什么这么差,是不是被帝都传来的消息吓到了。

        莫名激烈的情绪在亚伯的关心询问下慢慢平息,亚伯乖巧地安慰他们,还对林灼的遭遇表示同情与恐惧。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又是龙鳞又是血族的眼睛,听起来真可怕。”

        是啊,真可怕,就像……就像一只怪物。

        ——真恶心。

        十年如一日的厌弃又一次占据了他们对林灼的观感,令他们没有再理会林灼的遭遇,直到兽族双子找上他们,用他们与弗雷多年的情谊强迫威胁,弗雷才忍着恶心插手帝国研究院对林灼的监管,让林灼在一年后因对无核痛抑制剂的数据贡献,重获自由。

        想起这段过往,找了林灼两年的弗雷和伊露丽顿时丧失了靠近林灼的勇气。

        林灼并不知道弗雷和伊露丽此刻的胆怯,她身后是通透的晨光,明媚温暖,面前是地下室的入口,昏暗冰冷。

        她体内魔力耗尽,但她还是迈步朝入口走去,她以为自己能再坚持,就像过往每一次一样,她总能游刃有余地面对自己的极限。

        不过这次她没能如愿,抹杀神明的意识所带来的影响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迈出的那只脚还没触碰地面,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灼突然向前倾倒,弗雷和伊露丽猛然回神想要冲过去接住她,结果一双苍白的手在他们之前揽住了林灼,把林灼抱进自己怀里。

        ……

        林灼突然昏迷,古连昨晚就准备好的房间派上了用场。

        阿比斯没跟他们客气,且无半点面对公爵该有的尊敬与礼貌,一进房间就用死气推上房门,态度相当明确:林灼醒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弗雷自振兴精灵一族以来,就再也没遭受过如此怠慢,被拒之门外的他转头问卡洛琳:“他是谁?为什么会和……为什么会和林灼在一起?”

        被折腾了半宿,满脸疲惫的卡洛琳:“我不知道,但很显然,林灼信任他。”

        卡洛琳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跟自己的堂哥堂嫂复述了一遍,从林灼用转动魔方的错误方式进入地下室被传送到中庭,到林灼大半夜不睡觉,解开密语打开了地下室的入口。

        卡洛琳知道的就这么多,说完便表示自己很累,和林灼一样回房间睡觉去了,留下弗雷和伊露丽站在林灼的房间外,相顾无言。

        良久,伊露丽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弗雷:“她、她会不会受伤了?需不需要给她准备生命树的树汁?”

        弗雷将伊露丽的无措和担忧看在眼里,他握住伊露丽的手,想要安抚,可他心底的不安与恐慌并不比伊露丽少,所以酝酿来酝酿去,只剩无声的叹息,将他一贯的随性与张狂碎得一干二净。

        两年前,莉莉丝的葬礼结束后,弗雷去了趟永夜城。

        西沃大陆两位法圣,两位都是人族出身,其中一位至今下落不明,是死是活谁都说不准,另一位则在年近九十那年接受了血族的初拥,自此定居永夜城。

        血族能在黑暗生物都遭受排斥的年代得到一丝宽容和接纳,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弗雷的父亲克洛里斯跟这位血族法圣交情不浅,弗雷找他,就是想在帝都乱起来之前,将这位法圣拉入自己的阵营。

        当年克洛里斯和柳听风双双离世,弗雷孤立无援之际,这位法圣就曾暗地里帮过弗雷,虽然没有帮到底,却也明确了自己的态度,让弗雷得到了些许助力。

        弗雷再一次找上门,本以为十拿九稳,却不想遭到了拒绝。

        对方拒绝的理由也很奇怪,他说:“我没兴趣跟一个傀儡做交易。”

        成为血族后的法圣外表维持在人类四十多岁的模样,斑白的两鬓丝毫无损他的儒雅,强大的实力难掩他的威严与气场。

        他将黑金手杖横放在大腿上,微笑的模样柔和了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他捕捉到了弗雷眼底一闪而过的困惑,轻笑:“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

        弗雷忘了自己当时说过什么,只记得对方之后说的那两句话,他说——

        “克洛里斯那家伙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幅模样一定会很失望……不对,他爱你,还曾一度视你为他的骄傲,所以比起失望,他更应该感到难过。”

        “要想跟我合作,就先摆脱催眠,向我证明你不是废物,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毕竟你的父亲和女儿都不是泛泛之辈,别让我失望,弗雷·布莱特。”

        弗雷失败而归,他暂时理解不了法圣所说的“催眠”是指什么,更不认同对方那句“他爱你”。

        父亲要是真的爱他,就不会选择抛下他。

        弗雷毕业后独自扛起精灵一族的命运,寸步难行的困境和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责任让他在依旧爱着父母的同时,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怨恨。

        如果不是还有伊露丽跟塞缪尔陪着他,弗雷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弗雷回到精灵之森,没几天就听说林灼差点因杀人入狱的消息,他当时并未在意,一心想确认自己身上是否真的有被催眠的痕迹。

        堂堂法圣不至于用拙劣的谎言来拒绝他,可他使用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还去拜访了不少人,可就连古尔薇格都说没在他身上看到有催眠的迹象。

        古尔薇格是准法圣级别的锻造大师,连她都察觉不出异样,总不能给他进行催眠暗示的,是那位失踪的法圣费德里科吧。

        就在谜题陷入无解之时,卡洛琳找到了他。

        卡洛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弗雷,试图让弗雷明白塞缪尔绝非善类,亚伯也有问题。

        弗雷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然而根据卡洛琳提供的线索,他们确实查到亚伯曾与汉斯有过接触,并在帝国研究院收缴的有关地下研究所的资料中,发现了克里斯的档案,档案记录时间也能跟克里斯失踪的时间对上。

        他们还发现,在地下研究所相关案犯的口供证词中,提到了一具极其擅长幻术与催眠的人偶。

        这些零零碎碎的证据与线索没办法直接给出答案,却为弗雷他们指明了方向。

        弗雷又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被人下了催眠暗示,那伊露丽呢?

        那个对他进行催眠的人,会放过无比了解他的伊露丽吗?

        在弗雷心里,伊露丽比他自己更加重要,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他都不会让伊露丽去冒险,于是他将伊露丽送去米德加尔特暂住,尽量避免伊露丽与亚伯接触。

        而他则把亚伯叫回精灵之森,想确定亚伯是否真的像卡洛琳说的那样有问题。

        被叫回精灵之森的亚伯不止一次向弗雷提起离开帝都后失去下落的林灼,不停引导弗雷动用公爵的权势去查找林灼的下落。

        起了疑心的弗雷表面答应亚伯,背地里不着痕迹地进行各种试探。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亚伯又关心起了伊露丽的去向,说自己想念伊露丽,想去看看她。

        弗雷拖着没让,并找理由不允许亚伯离开精灵之森,察觉出异样的亚伯在某天夜晚来到了那条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前。

        他和林灼一样以为只要转动魔方就能把入口打开,不一样的是,他才踏进通道,就寻找起了精灵神留下的意识,他的行为让那抹精灵神留下的意识感受到了威胁,因此本该启动传送阵、把入侵者送出地下室的“锁”改变了主意,在亚伯靠近生命树的树根时,生命树听从那抹意识的指令,将亚伯困死在了地下室。

        提前察觉到亚伯的意图,在地下室守株待兔的弗雷亲眼看到亚伯身上的幻术被打破,露出他人偶的真面目,还被树根折断四肢。

        被困住的亚伯起先还想用谎言欺骗弗雷,弗雷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会回答,问他为什么要去找汉斯,他就说自己跟汉斯只是意外认识,后来他发现汉斯沉迷违禁药物,就没有再跟汉斯来往。

        问他为什么会是人偶的模样,他就说自己的身体在外面受了伤,废了半边,不想让弗雷担心才自己做了个人偶的身体,暂时用着。

        问他找地下室做什么,他就说自己是意外发现地下室的入口,太过好奇才会擅自闯进来。

        最后,弗雷问他:“那群藏在荒芜之地第五层的家伙到底是谁?”

        亚伯停止了狡辩,满脸的无辜与被至亲怀疑的难过缓缓收敛,玻璃眼球静静盯着弗雷,反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弗雷眼底顿时失去了焦距,在他即将开口回答的时候,藏在暗处的卡洛琳及时用风刃砍了弗雷一刀。剧痛让弗雷恢复了神志,这下无论亚伯怎么狡辩都没用了,弗雷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给自己下催眠暗示的人就是他这些年来毫无防备,视作亲子的亚伯!

        亚伯又挣扎了几天才彻底放弃,他似乎很不满弗雷的醒悟,为了让弗雷也不好过,他在弗雷审讯他时说了很多弗雷做梦都想不到的话。

        亚伯告诉弗雷,塞缪尔其实很讨厌他,讨厌他的自大,讨厌他的任性,所有的帮助和关心照顾都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把他玩弄于掌心。

        亚伯还告诉弗雷,自己这些年在学校之所以经常生病,其实是为了让弗雷和伊露丽来看他,方便他加固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催眠暗示。

        可关键的信息亚伯一个字都没透露,没有让弗雷知道他和塞缪尔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也没让弗雷知道他到底对他们下了怎样的催眠内容。

        欣赏够了弗雷的错愕,亚伯人偶像是丢失了发条一般,再也没有动过。

        被耍了百来年,说不愤怒是假的,可弗雷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气急败坏无能狂怒的大少爷了,他亲自去刨了塞缪尔的坟,发现当初下葬的尸体早已变作一具残破的人偶,他将人偶送去古尔薇格那,接着一边追查剩下那具长得和费德里科一模一样的人偶,一边继续跟光明教你争我斗,同时与各大军团往来频繁,丝毫没有要为亚伯而停下脚步的意思。

        又过了一个月,他照例来到地下室,确定亚伯还被关着,离开时他盯着关闭的通道入口,看过无数次的风景画让他感到厌倦,他突发奇想打算换一副别的画,最好是一副能让他看着心情不错的画。

        弗雷第一时间想到了父母的肖像。

        这很令弗雷感到意外,因为他曾对父亲的抛弃心存芥蒂,这么多年都放不下,怎么突然就释怀了。

        弗雷想起亚伯曾提过,催眠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加固,这说明亚伯的催眠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难道这就是亚伯对他催眠的内容?

        可那会儿亚伯还没找回,他身边只有塞缪尔,还是说,塞缪尔也懂催眠?

        因为催眠所以他放不下父亲的抛弃,转而将塞缪尔当成了第二个父亲?

        弗雷一开始还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直到画像换好,弗雷突然想起父亲也曾把他的肖像挂在这里,画像每年都换,但都是他,不同年龄的他,最初挂画的时间,正好是他入学那年。

        因为入学以后他就住在学校,很少回家。

        父亲身为精灵公爵需要经常进地下室检查树根健康,所以父亲就在入口这挂了他的肖像画,这样每次进出都能看到他。

        光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足以让弗雷原谅父亲悲痛之下做出的选择,怎么可能心怀怨恨整整百年。

        弗雷解开催眠暗示,同画像上的父母说了句对不起。

        弗雷还对城堡内外进行了检查,确定威胁都清除干净后,他便打算把伊露丽接回精灵之森。

        自从遭遇绑架后,伊露丽变得喜欢发呆,只会在有关林灼和亚伯的事情上表现出过大的情绪起伏,且不爱出门,大多数时候都要弗雷陪着才愿意到外面走走。

        起初把伊露丽放在米德加尔特,弗雷总要两边来回跑才能放心,可渐渐的,弗雷发现伊露丽发呆的时间变少了,情绪表达越来越像遭遇绑架之前的她,还捡起了曾经感兴趣的学术研究,而不是一味地沉浸在糟糕的情绪之中。

        弗雷说要带她回精灵之森,她却想去一趟帝都,因为她从报纸上得知魔武第一学院过几天有个讲座,她想去听一听。

        正好弗雷在帝都也有事情要办,公爵城堡那边有卡洛琳,他就没着急回去,和伊露丽一块去了帝都。

        听完讲座他们还在学校镜湖边散了会儿步,弗雷主动提起自己学生时代偷镜湖水妖的珠宝,结果被水妖咬伤腿的糗事,伊露丽笑得不行,突然视线掠过一个学生,那是一个黑发的混血精灵,伊露丽的笑容蓦然凝滞。

        弗雷猜测伊露丽可能又想起了林灼,奇异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因为伊露丽的敏感而对林灼产生不满和厌恶,仅仅只是握紧了伊露丽的手,轻唤伊露丽的名字,让伊露丽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伊露丽果然收回了视线,但在回去的路上,伊露丽又开始发呆。

        弗雷故意缠着她,问她在想什么。

        伊露丽望着近在咫尺的弗雷,想告诉他自己胸口很闷,告诉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很难过。

        可话语出口,说的却是:“我在想林灼。”

        听见伊露丽吐露林灼的名字,弗雷发现,就像他放下了对父亲的怨恨一样,他对林灼那恨之入骨的厌恶似乎也随着亚伯的阴谋被识破而一并消散。

        可弗雷并未因此感到轻松,恰恰相反,这一发现让弗雷如坠冰窟,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被操控的恐怕不仅是对父亲的怨恨,还有他对林灼的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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