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浮世清欢十三
虽说这两个小天狗崽子一向好乱乐祸,却也不是心地阴狠的神仙,她们本就不愿因为她们的过失,就背负那么多条人命,只是事与愿违,终究还是背上了,但阿清也不想因此再多一条,便在树后摩拳擦掌,准备来一个威武又霸气的出场,拯救这个傻不拉叽的凡间男子于水火之中,不过在那之前出于谨慎,她还是细细地思量了一番。
话说要想收服柳眉,就必定得现身跟她打一场硬仗,可倘若这样,也会中断柳眉的迷魂之术,那这男子就会因此恢复意识,而待男子清醒时分,她和阿欢就会彻底暴露身份,所以不如给他施个昏睡咒,让他看不见发生什么事了才好,然转念又想,若是只给他一人施咒又不大稳妥,毕竟呆会儿打起来,避免不了会弄得周遭叮咣作响,恐怕还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那依照这么来看,就不如给这全城都施上昏睡咒来得妥当,且这样的小法术不过只是会让人熟睡罢了,施法时不那么重,明日便可醒来,想来这也不算扰乱人间秩序。
阿清很满意这个决定,心道也只有她这般聪明的小脑瓜,才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若是换了旁人,是万万想不了这么周全的,可同时也不停地在心底发着牢骚,说实话,她现在只觉得这凡间的限制忒多了,时时得为他们凡人考虑不说,还乌烟瘴气的,根本没有想象中得好,她是浑身都不大自在,哪哪都不大爽快,边心中抱怨边手上掐诀,将昏睡咒布满了全城。
此时,桥上的柳眉朱唇含笑,看着那男子的手伸向她柔若无骨的玉手,心中也暗喜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却忽见那男人的手停了下来,随即眼神也空洞了片刻,继而就倒在石桥上晕了过去,与此同时,柳眉也蓦然发觉她这眼皮有些沉重,脚下也似踩着棉花般发软,她不晓得她这是怎么了,赶忙扶住石桥的栏杆硬撑着。
心里也不停泛着嘀咕,想着会不会是因为她的迷魂术练得还不到家,所以才将她自己也反噬了,可又觉得这事不大对劲,此刻的她显然是心智清明的,并没有半分中了迷魂术的迹象,她暗自思量却仍旧百思不得其解,然在此时,阿清和阿欢飞身来到桥上,落定在她的眼前,柳眉怔了怔,随后有些不屑地冷笑一声。
“呵,原来是你们啊。”
阿清戏谑地瞧着柳眉。
“诶呦,看来我这昏睡咒下轻了,你还挺能扛的,不过也罢,轻就轻了吧,反正一会儿还得审问你,也省得再费力把你弄醒了。”
又背手昂头,带着羞辱之意问道:
“我说你这鬼还挺皮的,怎么着,前夜没把你打怕,你今夜又赶来送死,想来个魂飞魄散是不是?”
这话本是用来问柳眉的,哪知都不等柳眉开口,就听阿欢重复来了句。
“想魂飞魄散是不是?”
阿清白了阿欢一眼,又瞪向柳眉。
“你说,你为什么要帮俏儿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又是与刚刚的情况一致,阿欢再次道:
“说,为什么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是时,阿清斜视着阿欢,眼里带着颇多嫌弃之意,心里也怀疑她是不是出客栈前把脑子扔屋里,就带个脑壳出来了,这傻里傻气得当真是丢人现眼,可若说阿欢自己丢人也就算了,但她顶着的那张脸和她阿清长得一模一样,这要是让人误解她也同阿欢一样是个大傻缺,那可真是侮辱了她这么冰雪可爱,聪明伶俐的小天狗崽子了,便侧身踢了阿欢一脚,骂了句。
“你是不是有毛病?”
阿欢就看不惯阿清总是对她动手动脚,她一贯认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这长嘴不就是为了说话,还非得动手吗,但既然阿清已经动了,她不动诚然还挺亏得慌的,便也使劲回了一脚。
“你懂个屁啊!我这是在给我们增加气势,气势懂不懂!”
这样的对话让柳眉嗤之以鼻。
“呵,死到临头了话还这么多,主人正好受了伤需要治疗,你们这修为不少,不如就把你们两个献给主人吧。”
话毕,柳眉伸出染着血红指甲的双手,吸起桥两边的河水,河水顿时形成许多扭转的水柱,向阿清阿欢飞冲而来,不过,这样的小架势还万万吓不倒阿清阿欢,虽说平日里她们懒得修炼,可这武功还是离忧与久久亲传的,那种凌厉的出招方式她们清楚得很,是以,这样的雕虫小技自然也不会被她们放在眼里。
但见阿清阿欢不慌不忙,掌心化出黑色与金色的竹叶状暗器甩了出去,那暗器登时就逐个穿透水柱,与此同时,阿清阿欢的手中分别祭出寒冰刃,飞身向柳眉进攻而去,弹指间,那些扭转的水柱就被暗器打散,落于了桥面和水中,阿清阿欢也手执寒冰刃刺向柳眉,直直就插入了柳眉的双腿之上,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柳眉应声倒地,因着双腿的疼痛,那两蹙远山眉紧拧在一起,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汗,眼眸也狠狠地瞪着阿清阿欢,她原以为阿清阿欢会选择防守而与她拉开距离,届时她就可以趁机逃跑,却不想阿清阿欢非但没有躲开,反倒将那些水柱一一打散,转眼就从那些水花中飞穿而出,向她迎面攻来,速度之快,柳眉连看都看不清,就被阿清阿欢插穿了大腿,跌坐在地上,紧接着,又见阿清阿欢向她步步紧逼,她生怕阿清阿欢下一刻就会出手取了她的性命,本能地向后挪动几下,厉声道:
“你们要干什么?”
阿清脸带笑意,轻飘飘说了句。
“放心,不杀你,就是把我们的寒冰刃拿回来而已。”
说这话的同时,阿清阿欢握住寒冰刃,就将它从柳眉的腿中拔了出来,拔刀而出的痛感也再次让柳眉一个激灵又闷哼一声,眼里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湿透了精致的妆容,叫人瞧着倒还挺心生怜爱的,只是阿欢向来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即便面对这样的一个美人,阿欢也没有心生怜悯,更何况她也不觉得柳眉长得很美,便嘲讽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好歹也是帝君的闺女,这六界都尊称一声的二小姐,就凭你也敢跟我打,哈哈,服不服,服不服?”
作为手下败将,还是连续两次,柳眉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反倒阿清不大满意道:
“行了吧,这次是因为我帮你,上次也是因为我先保护你,要说服也应该服我。”
阿欢一手拿着寒冰刃指着阿清,一手捂住心口,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可真不要脸!”
阿清也反驳着。
“你才不要脸!”
这两只小天狗崽子向来都没有正事,就算在此时,也还有心情又是吵架又是炫耀,全然忘了眼前还有个柳眉没解决呢,而这也诚然给了柳眉一个机会,她眼看阿清阿欢已经不再注意她了,那她也不傻,这种时候自然是要溜之大吉的,便强忍着双腿的疼痛,趁着阿清和阿欢吵架松懈之际,一个猛子就跃向了石桥下的水底,却不想此间,一道白色仙气将柳眉重新弹了回来,她登时摔回硬邦邦的石桥桥面,顿感全身无比吃痛。
侧头看向施法来源,才看见离忧与久久自石桥的另一头走了上来,此情此景,柳眉心中惴惴不安,也明镜似的知晓她这几十年的薄弱修为,根本不是面前几人的对手,但她心有不甘又不敢再次放肆,只能闭口藏舌,沁着脑袋,偷偷怒瞪着眼前的几人,可没呈想,这样细微的举动却刚好被阿欢给捕捉到了,她年纪小又沉不住气,自然不喜欢她的手下败将这样不服气地看着她,便用毛绒绒的小手指着柳眉,威胁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不服?不服你就说出来,我再打你一顿让你服气就好了。”
柳眉心中深感委屈至极,可更多的是觉得她自己时运不济,先前本就因着俏儿阴差阳错来到她溺死的水底,她不知俏儿修为高深,被她打得服服帖帖,最后还被迫同意帮她吸取精元,直到昨夜俏儿又来找她,让她再次帮忙,她回想起那夜,她在桥下等待有男子路过,可等了许久仍旧不见有人出现,原想今夜可能没办法吸取精元了,却忽见阿清阿欢走到桥边坐下,嘴里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她一时惊讶不已,心下断定这一定是两个小有修为的妖兽,便想将她们带回去献给俏儿。
哪想她出手后才晓得,阿清阿欢的修为比她强了不知有多少倍,她被打怕了逃回水下,又看见一男子和一女子先后来到石桥,听对话方才晓得这二人是帝君和女君,阿清阿欢也正是他二人的孩子,彼时,柳眉虽不晓得他们是哪里的帝君女君,只是瞧着这几人的来头应该不小,她不想惹祸上身,还好心提醒俏儿该知晓分寸,不要招惹这样的厉害人物,谁知俏儿非但不听,反倒以让她魂飞魄散相威胁,柳眉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却又倒霉催地被帝君等人打伤,她这一小小厉鬼又无法反抗,是以,这心中自然觉得怨天屈地,不敢猖狂却又带着忿忿不平说道:
“我是因怨气形成的厉鬼,属鬼界,不想帝君等人竟也会插手鬼界之事?”
离忧淡淡回应。
“本帝君没兴趣插手鬼界之事,但俏儿是本帝君的两个闺女放出来的,本帝君已经答应妖王要抓回俏儿,你帮俏儿杀人,这本帝君就要管一管了。”
同久久一起坐在桥栏上,翘着二郎腿,又道:
“说吧,你为什么帮俏儿?”
迫于离忧等人的修为高深,柳眉不敢不答,只能将原委说了出来。
“我因为死时怨气太重,故而根本不能投胎,主人说我帮她杀人供她吸取精元,待她伤势复愈修为足够后,便会带我回妖界修行,到时我便可自由自在,不用受六道轮回之苦了,再说我杀的都是些贪图我美色的臭男人,我也算是为这世间除害,有何不对?”
阿欢本就不大喜欢柳眉,初见那次她就不要脸地搞偷袭,之后离忧与她细说了柳眉的过去,她更瞧不起这种破坏人家家庭的女子,如今又见柳眉为自己的心术不正找借口时,阿欢再也忍不住了,鄙夷不屑地脱口说道:
“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心生贪婪,逼迫人家休妻,人家不愿意你还心生怨气自杀,要我说啊,你和那帮贪图美色的男人都是一样恶心,臭味相投。”
柳眉显然对这种说法不太赞同,皱眉辩驳着。
“你懂什么?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这些荣华富贵吗?待我容颜老去那天,那些个男人又怎么会再为我花心思?我不过是为自己挣个好前程罢了。”
阿欢心道这柳眉如此冥顽不灵,跟她说话实在太自降身份了,便不再开口,只白了一眼,拿出罗帕擦拭着寒冰刃,离忧也晓得像柳眉这种风尘女子出身的,能有个正确的思想实非易事,而他又不想与柳眉说教,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只轻笑一声,接过话来。
“呵,你不必强行解释,本帝君懒得管也不想听,只是劝你识相些,赶快告诉我们俏儿在哪儿,不然就休怪本帝君插手鬼界之事,让你灰飞烟灭。”
离忧的语气虽不急不躁,却颇多气势与威胁的意味,柳眉心中还是很畏惧的,她思量着,反正她同俏儿也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何苦为了俏儿就自断活路,还不如将俏儿出卖换取她的平安,便如实回道:
“也罢,今日我落到帝君等人手里,我自认倒霉,我告诉你们主人在哪儿,帝君可不要食言。”
离忧简短地应了声。
“嗯。”
见离忧同意了她的要求,柳眉这才松了口。
“主人昨夜被帝君所伤后,同我说她要回她住的地方修养一段时日,要我备好足够的精元,她自会再来找我,只是也没说何时会来,更没说过她住在哪里,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若我敢欺瞒帝君,就叫我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生怕离忧不信,柳眉还郑重发了一个毒誓,离忧见她也不像是在撒谎,况且那俏儿狡猾得很,想必肯定不会与柳眉交底,这些事估计是柳眉知道的全部了,既然如此,再逼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对着柳眉微微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随即用仙术捆住想要逃回水底的柳眉,柳眉也登时大惊失色,质问道:
“帝君不是说好不食言的吗?”
离忧说无赖地说着。
“本帝君只说不让你灰飞烟灭,又没说要放了你,更何况不是你说的嘛,俏儿会来找你要那些精元,本帝君要是放你回去了,她的伤不就可以恢复了,那本帝君还怎么抓她?虽说她就算伤好也打不过本帝君,但还是得过上几招,这多麻烦啊,不如她手无缚鸡之力时,将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捕获,如此就方便多了,你说是吧?”
这一番言论说得还真是有理有据,还真是让柳眉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地瞪着离忧,咬牙切齿道:
“呵,想不到堂堂帝君也会这样厚颜无耻。”
离忧笑得更为开心了。
“哈哈,过奖过奖。”
侧头对正喝水的阿清道:
“把你那水壶拿过来,把她装到里面。”
阿清“噗”的一声,将口中的水喷了一地,满脸不情不愿地看着离忧,小手也将水壶护在怀里。
“我不,装了她我还怎么喝水啊?”
离忧微微皱眉,伸手扑了扑沾了阿清口水的脸庞,将水壶抢了过来。
“小气样儿,我再给你做一个。”
话毕,将彻底放弃逃生的柳眉吸入壶中,盖上了盖子,随后将土地召唤出来,那土地从地下钻出,大概因着他在深夜休眠之中,还颇有些不耐烦,但见是离忧将他召唤出来,才一改先前的不耐烦,殷勤地笑道:
“小仙参见帝君,不知帝君召唤小仙有何要事?”
离忧也没大在意土地先前的无礼,只问了句。
“先前本帝君与那蛇妖交手,你定是知道的,只是没出来帮忙,对吧?”
土地的心顿时咯噔一声,脸色也红一阵白一阵,他的确先前就知晓了俏儿与柳眉在凡间行凶之事,只是见俏儿修为不低,他因胆小怕事没敢上前与俏儿对战,但也不是真就放任俏儿不管了,原本他已经准备上报给离忧,没想到赶巧的,离忧等人竟亲自来到凡间抓捕俏儿,他想着像离忧和久久这样修为浑厚的帝君女君,抓一个俏儿肯定不成问题,便就没有插手,哪晓得会发生今夜这出事啊。
土地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离忧会不会对他多加责罚,想来肯定是会对他施加惩处的吧,又想着该不该同离忧解释,他原是有心去通告此事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离忧就来了,但又怕离忧觉得他是故意找托词,从而更加怒火中烧,搞不好再直接撤了他的仙职,如此一来,土地急得满头是汗也不知该如何做,却在这举棋不定之间,听离忧继续道:
“不过本帝君既往不咎了,但从即日起,你去通知各方土地,如果俏儿再次出现在凡间,定要速来告知你,届时你将这箫吹响,本帝君会马上赶到,倘若你这次再办不好此事,那本帝君定会对你严惩不贷。”
土地适才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抱怨的情绪,毕竟的确是他不恪守职责在先,离忧的警告诚然是没错的,他曾耳闻过离忧在战场上的杀伐决断,如今也亲眼见过离忧的手下不留情,是以,离忧此时此刻还愿再给他一次机会,已经是心慈手软了,他又怎敢再不知好歹,赶忙接过离忧递过来的竹箫,连连点头。
“是,小仙知道了。”
嘱咐齐全,离忧与久久便带着阿清阿欢转身离开了,因着离忧说凡人挣钱不易,逃单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便还是回客栈留了一张字条,和几块足以支付一个月房费的银子,那之后,几人就回到了桃花源,而这两天两夜的凡间之旅也至此落下了帷幕,并且还让阿清阿欢彻底失去了对凡间的兴趣,以至于那之后的千千万万年,她们两个都未曾再去过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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