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历劫七
翌日,离晔带着聘礼,登门将军府。
随行的侍卫宣读了圣旨,也使得乔绍丰与乔夫人皆面面相觑。
乔家夫妇自知久久与离忧的心意,生怕是传错了旨意,便小心翼翼地问向离晔。
“大皇子可是传错旨意了?实不相瞒,小女与二皇子早已于两年前相识,又生死相许,恐怕小女是不会愿意嫁给大皇子的。”
离晔冷笑一声。
“呵,本皇子以后必然继承这储君之位,你女儿嫁与本皇子,便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乔绍丰赔笑道:
“大皇子不知,小女自幼与别人不同,小女不在乎权位高低,只在乎是否是自己心爱之人,若不是她喜欢的,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愿意的。”
“本皇子不管她愿不愿意,圣旨如此,她便非嫁不可,况且,乔将军的女儿有这种想法,也是乔将军与乔夫人管教不善的结果,这与本皇子无关,本皇子只管娶人,若乔将军不肯,那就休怪本皇子叫父皇定你一个违抗圣旨之罪,将你满门抄斩。”
离晔早已被那些糟粕的规矩禁锢了,他无法理解,也不信什么情爱之说。
他只知道他身份尊贵,亲自将聘礼送来,却换来乔家夫妇这样的不识抬举。
可是还没将久久娶到手,就不能撕破脸皮,只得忍了这口气,愤愤地离开了。
而乔绍丰与乔夫人拿着这烫手山芋般的圣旨,不知如何是好。
却在此时,得到消息的久久也欢喜地跑来,脸上还带着憧憬幸福的笑容,问道:
“爹,娘,离忧呢?”
这话引得乔绍丰与乔夫人一起回头看着久久,可并未说话。
但见他们的脸色不对,久久也收了笑容,疑惑地问着。
“怎么了?”
乔绍丰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只好将圣旨递到久久手里。
“你自己看吧!”
久久赶忙将圣旨打开,却在看到圣旨上那些字的瞬间,呆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变成离晔了?”
久久虽没有大吼大叫,只是如今这副喃喃低语的模样,也足以看得出,她的情绪在步步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着。
乔绍丰赶忙安慰道:
“别急,爹会给你想办法的。”
此时的久久已然红了眼眶,可极度有骨气的她却不肯落泪,只紧紧皱眉,低语着。
“我不想嫁给离晔,我不嫁,我绝对不要嫁。”
乔夫人也哽咽道:
“可若你不嫁,你爹就是违抗圣旨,会被满门抄斩的。”
如此一句话,引得久久抬眼看向乔夫人,她没有再道不嫁,却还是固执地说了一句。
“可是......娘,我不爱离晔。”
乔家夫妇又何尝不知久久的心事,只是现在这情况,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乔夫人无声地落泪,乔绍丰也满脑子如浆糊般混乱,只道:
“好,爹来想办法,你先回屋休息,好不好?”
又吩咐蓉儿。
“把小姐带回房间。”
“是。”
蓉儿点点头,满眼心疼地扶着久久,回了房间。
许是久久的心里乱极了,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半句话,即使回到房间,也没有哭喊半句,只一言不发地侧身躺在床上。
蓉儿知道久久定是心里难受极了,可她又不肯哭出来,蓉儿生怕她做什么傻事,便小心翼翼地哄着她。
“小姐,您若是心里不痛快,那就把气撒到奴婢的身上吧!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久久这才开口,淡淡道: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是,那小姐有事一定要叫奴婢。”
蓉儿心想久久心里难受,让她自己静一静也是好的,便从房间退了出来。
可这一静,就静了半天,转眼就到了中午,久久没有出来的意思,蓉儿又生怕久久饿坏了身子,便做了许多开胃小菜给她送来。
可无论蓉儿怎么敲门,久久也不开,只回应着她无事,她不饿,不想吃。
没办法,蓉儿只好去禀告乔绍丰,久久不肯吃东西。
听了这个现况,乔夫人也是急的不得了。
“这孩子,就算伤心也不能不吃饭啊!”
她抬脚就要去久久的房间,却被乔绍丰拉了回来。
“别去,女儿现在心里难受,让她静静吧!”
说来也巧,觉得心中委屈的久久,却想来与乔绍丰和乔夫人好好谈谈。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谈话。
屋内,乔夫人是极度伤心,眼泪不断地掉落下来。
“早知道就不该把她抱进来。”
乔夫人的话让乔绍丰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怔了怔,看了乔夫人半晌,才开口道:
“夫人这是在怪我们女儿?”
这话惹得乔夫人瞪了乔绍丰一眼。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好歹是我养了二十年的女儿,我怎么会怪她?我从来都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个母亲会怪自己的女儿?你真是老糊涂了!”
见乔夫人并没有那个意思,乔绍丰感到十分抱歉。
“是我多虑了,这些年来,我们一家其乐融融,多亏了这个孩子,才让我知道什么叫天伦之乐,所以,这些年,我都已经忘了,她是我们在门外捡回来的这件事了,你刚刚提起,我才猛地想了起来,所以,我才会以为你在怪她,是为夫不对,为夫向你道歉了。”
乔夫人也不是故意要对乔绍丰撒气的,只是心中实在心疼自己的女儿罢了,叹了口气,语气也稍微有些缓和。
“老爷,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我只是实在看不得咱们女儿受委屈啊!咱们女儿从小就与别家孩子不同,对待感情极其认真,这孩子现在心里一定痛苦极了,当初真不该带她进来,如此一来,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也许她会被一个普通人家带走,也许我的女儿就会活得比现在快乐了。”
“你的想法我都知道,所以,为了咱们女儿,就算抗旨,我也要拼一拼,就算被砍头,我也不会让女儿嫁给她不想嫁的人。”
这些话在久久的脑子里轰然炸开,她愣在原地。
「原来自己竟然是爹娘捡回来的,原来自己竟不是乔家亲生的女儿。」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久久实在难以接受,她不受控制地往后退着,却不小心将身后的花盆踢倒。
花盆倾倒与地面发出一声脆响,久久这才回过神,想转身跑走。
却被听到声响,从屋里出来的乔绍丰和乔夫人看个正着。
“站住。”
久久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乔绍丰也不敢上前,只试探着问道:
“我刚刚和你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久久这才慢慢回过头来,她没有说话,但尽显苍白的脸庞上,那双美目却变得通红,也无声地告知着乔家夫妇,她听到了。
乔夫人极度慌张地走过来,手却小心翼翼地扶着久久的胳膊。
“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你不要怪娘好不好?”
但见乔夫人这样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恨她一样,久久顿时眉头一紧,心也如刀绞般疼痛,彼时,她才哽咽着开了口。
“爹,娘,女儿不怪你们,你们对女儿的爱护,就算是女儿的亲生爹娘,可能也无法做到,女儿又怎么会怪你们?爹娘的养育之恩,女儿无以为报,女儿不能这么自私,让爹娘背上违抗圣旨的罪名,女儿......”
久久的嘴唇动了又动,是多么不想说出这些话,可终究还是道:
“女儿嫁。”
她声音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眼睛上也早已蒙上了一圈水雾,可她不愿意让乔绍丰与乔夫人看到她悲伤哭泣的样子,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心里却痛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能紧咬住嘴唇。
看着久久倔强的模样,他们二老又怎么能受得了,纷纷抱住久久,乔夫人是嚎啕大哭。
“我这女儿怎么如此命苦?你说出这些不情愿的话,心里得有多痛啊!看你这样,可真真是在剜娘的心啊!”
乔绍丰也是老泪纵横。
“是爹没有用,没法保护自己的女儿,爹无能啊!”
“爹,娘,女儿没有怪你们,你们不要自责,从小到大,女儿备受二老的呵护,快乐地长大,如今,爹娘又要为女儿抗旨,女儿怎么忍心爹娘这么做?爹,娘,你们就不要再为女儿担心了。”
乔家夫妇知晓久久的性格,她犟得很,若是她心意已决的事,那任他们说什么,也不可能再改变了。
可心疼女儿的心还是在的,如今久久一天没有吃饭,又这么强忍着泪水和心痛,想必也是身心俱疲。
不管事情结果有多么不如心意,可他们二老还是希望久久可以健健康康的,便将她送回了房间。
离忧也躲过重重侍卫,溜出宫来到了将军府中,乔家夫妇见到离忧的到来,皆很震惊。
“二皇子,您这是?”
“我......我偷着跑出来的,久久呢?”
乔绍丰赶忙道:
“在房里呢!二皇子快去看看吧!”
离忧点点头,急速地来到久久房门前。
见到离忧的到来,蓉儿也仿佛看到了救星般,赶忙敲着门。
“小姐,二皇子来了,您快开门啊!二皇子来看您了。”
只听久久迅速地跑到门口,但却迟迟没有开门,离忧也看了紧闭的房门半晌,才道:
“你先下去吧!”
蓉儿点点头,便离开了。
屋内,原本不肯让爹娘为自己担心而故作坚强的久久,却在看到门外离忧那模糊身影的瞬间,委屈与伤心倾泻而出,不住地小声哭泣着。
而本来站在门外,不知说什么的离忧却突然听到久久的抽泣声,每一声都仿佛是一根针,在扎着离忧的内心,离忧也红了眼眶,许久,他开口道:
“对不起......”
与此同时,屋里也传来。
“对不起......”
二人的异口同声在此时显得特别无奈,心酸至极。
久久明白,离忧在为他没有能力阻止这件事而愧疚。
离忧也明白,久久是为了报答乔家夫妇的养育之恩,而同意成婚的事在道歉。
如此心酸间,二人又异口同声道:
“我爱你。”
“我爱你。”
本就是心有灵犀,如今却抵不过现实,二人皆回忆起,去年离忧的生辰,他们去了常去的河边。
久久笑问着离忧想要什么,自己都可以送给他,离忧笑道:
“什么都可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久久果断地点点头。
“嗯,什么都可以。”
看着久久如此坚定的模样,离忧也带着一脸坏笑,附在久久耳边。
“那我要小娘子说一句话?”
“什么话?”
“我要小娘子说一句我爱你。”
久久顿时满脸通红,转过身子,娇羞地拒绝了。
“我不要。”
离忧马上绕到久久面前,颇有些委屈道:
“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
“你才是男人,这句话应该是你先说啊!”
原来是害羞了啊!离忧宠溺地笑笑。
“好,那待小娘子嫁与我的那日,我就说给你听,可好?”
久久也抬起头,学着离忧的样子。
“那等你娶我那日,我就说给你听,可好?”
二人相视一笑,离忧将久久揽在怀里。
“好。”
说好成婚之日说的话,如今却是这样的光景。
久久痛哭不止,门外的离忧手也是抬了又抬,终是没有打开房门,一拳打在了门框上。
他心里有如千万把刀子划过,只能靠重重地喘着气,来缓解疼痛。
却在此时,原本还晴朗的天空也下起了瓢泼大雨,仿佛连天都看不过去,在为两个有情人流泪。
许久,离忧转身走进雨里,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听见门打开的声音。
离忧回过头去,没有看到人,只在地上多出了一缕青丝,他捡起那缕青丝,转身跑进了雨里,出了将军府。
而屋内的久久看到离忧离去的背影,终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久久的全身被雨水打湿,却还是口口声声,哭喊着离忧的名字。
可离忧早就消失在她的眼前,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久久淋着雨哭喊着,心痛至极。
又因着一日未进食,情绪一直处于起起伏伏的状态,身子也是虚弱极了。
忽地眼前一白,她便晕倒在这滂沱大雨里了。
而追出来的乔家夫妇眼见女儿倒在雨里,均神色慌张地将久久抱回房里。
乔夫人与蓉儿将久久的衣服换了下来,乔绍丰又催管家去找了大夫。
来看时,大夫还只道是伤心过度才导致昏厥,却在深夜时分,久久便高烧不退,直说胡话,任凭怎样都清醒不了。
而离忧也淋着雨,失魂落魄地回到清欢阁。
皇帝与离晔早已等在了那儿,服侍离忧的宫人小冬子也跪在地上,沁着脑袋,不敢出声。
离忧推门而进,眼前的场景还让他有一丝惊讶,只一瞬,他的眼眸再次平静,只静静看着屋内的一切,也不说话,这倒是把皇帝气得不行。
“去哪儿了?”
离忧轻声答道:
“将军府。”
一旁的离晔煽风点火着。
“父皇,儿臣说得没错吧!二弟果然又去找乔久久了。”
皇帝一拍桌子,震怒至极。
“你还有没有规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儿臣不想干什么,只是......只是去看看她好不好而已。”
离晔也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离忧,如今是本皇子和乔久久有了婚约,她也算是你的皇嫂了,你去看她,你觉得合适吗?”
离忧冷笑一声,看向离晔。
“呵,那皇兄逼迫一个不爱你的人嫁给你,你觉得合适吗?”
“不爱你”这三个字,在离晔听来,是那么的刺耳,他就觉得离忧是在嘲讽自己不如他,离晔便有些发怒。
“你真是放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兄吗?我倒真想问问,她如此不想嫁给本皇子,不会是因为和你早就做过什么不齿之事,所以,不敢嫁给本皇子吧?”
这一番话对久久简直是侮辱至极,饶是离忧脾气再好,也难以忍受。
他挥起拳头,一拳打在离晔的脸上,随后,从嘴里狠狠挤出几句话。
“我不许你这样侮辱她,她不是这样的人,你再这样乱讲,败坏她的名节,我就对你不客气!”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皇帝也是怒火中烧。
“离忧,你放肆!如今你连兄长都敢打,是不是再过几年,你连朕的皇位都敢篡了?”
这些压迫的话终是让离忧承受不住了,他反驳着,情绪是那样得激动。
“我从来没有想要你的皇位,我不过是想和久久在一起,是你们横加阻拦的,如今他侮辱久久,我也只是教训他一下而已,父皇,您非要如此偏心吗?”
皇家的人注重的是颜面,是归顺,这样的大道理在皇帝听来,是逆耳极了,他不能为离忧设身处地的去想,他只知道离忧如此叛逆,如此不听话,如此没有规矩,让他怒上加怒。
“来人,杖责八十。”
侍卫听令拿来棍子,却迟迟没有动手。
离忧一直在宫里都是与众人交好,从没有皇子架子,善待宫中的每个人。
所以,侍卫很为难,甚至还想为离忧求情。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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