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风雨前夕

冥帝得知水患发生，先是派心腹去确认了消息，又派了一些可信的仙君去治理。

其实他心里清楚明白地知道，治理冥海水患，要么靠白龙神君，要么靠集合了五地灵之力的悯年。

他所能做的，不过安抚民心，能起到的实际作用微乎其微。

但偏偏在这时，他派到海边监视的灵仆告诉他，白龙神君和精灵悯年已经失踪多时了。

从何时起消失，去了哪里，无人可知。

冥帝因此坐卧不安。

他还处在休养阶段，本来应该闭关不问事，好加快痊愈的速度的。却因知晓上次兴师动众都未能打败白龙神君，肯定会留下后患，而不敢掉以轻心。

不光回到了正常的寝宫不说，还告知宫内灵仆，有任何关于白龙神君的消息，要立刻让他知道。

白龙神君可是一个受了刺激就敢屠城的“莽夫”，惹了他要是赢了还好，能把他打服；但是输了的话，就得敢于承担与之相应的后果。

冥帝越想越觉得，后土娘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不然她为什么会在他出发去冥海以前，忽然专程前来劝告他，说他如果出兵，肯定会后悔。

但后土娘娘明明是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当年他继位之时，都不见她出面祝贺，为何她这次就出现了呢？

仅仅是因为，她觉得冥海重要到他不能出手吗？

还是因为后土娘娘原本就是站在白龙神君那一边的？

正想着这事，处理完鬼飞城事务的冥后回来了。

因为她比计划中花的时间多，因此她回来的时候，冥帝看她之时，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同样的，冥后的表情也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愁眉苦脸，双眼好像刚刚哭过一般，眼角出现了不寻常的红色。。

“王后在鬼飞城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冥后的表情其实较往日相比有些怪异，但在平日里就疏于观察她的冥帝面前，她拙劣而敷衍的伪装并没有被识破。

“只不过顺路去了坤儿的墓前罢了。陛下。”

九坤被冥后“杀”了以后，就被葬在地神宫后院。如果冥后回来见冥帝之前，先去后院看望了九坤，那么无论她在那里花了多长时间，都是有可能的。

提到过世的儿子，冥帝难得地没有苛责冥后。尽管水患当前，他心急如焚，但冥后的情绪他还是要照顾到的。

不光是因为青龙神君还在地神宫里，未曾离去。更是因为他能寻来青龙神君之女做王后，本就是他能成为冥帝的基础条件之一。

更何况，他终归还需要孩子继位。

于是他耐着性子安慰冥后说：“本尊与王后会有健康的孩子，王后不必再沉湎于过去。”

说罢，他顿了顿，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一般，告诉冥后——

“如果本尊与王后的下一个孩子，像坤儿一样恶疾缠身，那么本尊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成为一个健全的孩子。”

“——并且继承本尊的王位，成为众灵朝拜的冥界之主。”

***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水患未除之时，心腹却来报，白龙神君带着义子悯年，已经对外放出风声，要正式攻打地神宫。

大战正式开始之前，他们二人，看见冥帝的手下，就不会放过。

就比如，由于心腹反应过慢，等他把消息带到冥帝面前时，他已经被白龙神君狠狠地揍了一顿。

白龙神君还故意留了他的一条小命，不像其他小喽喽一般直接让他们灰飞烟灭。

心腹也果然如白龙神龙预料的一般，顺利将话带给了冥帝。

冥帝听后勃然大怒。

因为心腹不明白，但是他身为冥帝，怎么可能不懂白龙神君此时的心态？

不外乎是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所以先挑衅于他，好激起他的怒火，让他自乱阵脚罢了。

冥帝思前想后，觉得尽管对方只来了两人，但是地神宫也需要启动最严密的禁制用以保护。

于是他吩咐心腹尽快调养好身体，又命令他去寻几位可靠的神君来相助。

地神宫身为历任冥帝的居住地，自第一任冥帝开始，就被好几位上神共同出力，施以最庞大有效的阵法，用以守护地神宫和冥帝。

冥帝既是地神宫之主，也是冥界之主。其实谁也说不清，如果阵法开启，在面对冥帝和地神宫二选一的困境之时，阵法究竟会如何选择。

有上神曾言明，阵法保护的会是真正的冥帝。但是既然已经住在地神宫了，又怎么会出现假的呢？

九悠头顶朱雀印记孤身潜入地神宫之后，在冥帝寝宫在守候多时，才勉强听到这些有用的信息。

阵法是用来保护冥帝的，但阵法要如何辨别谁是真正的冥帝？

正要离开之时，她发现不远处一名守卫用极为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难道她头顶的朱雀印记消失了？

所以她显形了？

九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却发现守卫的目光并没有跟随她移动。

她瞬间就明白了原因。

——守卫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

她转身，看到的却是冥后。

那张和她长得极为相似的，任她见了多少遍，都会在心中暗叹的脸。

这张脸骤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有些不知所措，终是低头握了握拳后，埋头迈步，欲要离开。

她不想用自己是冥后未来女儿的身份，劝诫冥后做什么事。毕竟她对冥后的个性并不了解，甚至在她眼中，冥后表现出的，更多的是软弱可欺，以夫为天。

然而接着她就发现，冥后不光是路过此处，而是要去寝宫之内寻找冥帝。

用奇怪的眼神看冥后的守卫向冥后行了礼，冥后心不在焉，并没有理会。

九悠奇怪于守卫对待冥后的态度，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跟着冥后入内，以探听冥帝和冥后的对话。

谁知这么一听，不光她听到了无法接受的信息，甚至她还因为发出了响动，被冥帝和冥后追赶。

还好她急中生智，钻入地神宫拱桥下面的小溪里。她的灵体本就是水做的，入水之后，和溪水完美融合。地神宫的守卫四处搜寻，也没办法把她找出来。

而她在等守卫和冥帝冥后都离去之后，用冥地册回到了冥海边。

冥海边矗立在海风中的，是如一棵杨树般挺拔的白色身影。

像在守护冥海，又像是在等九悠回家。

悯年的墨色长发高高束起，和白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到一边，他手上的储雷剑已经出鞘，像是随时可以为了冥海开始战斗。

九悠缓缓迈步前进，布鞋和岸边的沙子互相摩擦，发出“唰唰”的声音。

即便是在海边，悯年的声音会因为呼啸的海风，而听力受阻，他也不至于听不见九悠的脚步声。

然而悯年并没有回头迎接九悠归来。

于是九悠主动上前，从背后环抱住悯年的腰，内心突然平静，发出满足的深呼吸之声。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悯年睁开了双眼。

他收回了储雷剑，轻轻松开九悠交错在他腰间的手，和九悠面对面站着。

开口说话之前，他先吻了吻九悠的额头。力度极轻，但是停留时间极长。

九悠趁机再次抱住了他，好像不能和他分开一般，下决心要和他黏在一起。

所以，她在悯年怀里的时候，没有发现的是，悯年始终闭着双眼。

不是他不想睁开看九悠，而是他在劝离冥帝派来的仙君之后，就用自己的眼睛，化作了冥海的泉眼。

否则，仙君们只能做无用功，还浪费时间。还不如他用他知道了几百年的方法，真正地付诸现实。

他那双让九悠深深迷恋的双眼，再也没办法看她了。

他想：是不是九悠在往后的某一天里，会后悔没有以真面目见他？没能让他多看看她？

而九悠在发现他的眼睛有异后，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旁的声息。

他看不见九悠的表情，却听她连哭声都没有，原本想要安慰她的话语，就此咽入了腹中。

他还在想，不哭也好。她本来就是自由和勇敢的个性，软弱的哭泣举动并不和她相配。

殊不知其实九悠早就练就了无声流泪的本领，那是她在过往经历中所积攒下来的经验，不足为外人道。

为了隐瞒这件事，九悠把悯年的双手都牢牢扣住，不想让他摸到她脸上的水痕。

二人在河蚌中休憩之时，九悠飞快地用手帕擦干净了自己的脸。

悯年听到她发出的窸窣之声，不知她在做什么。

而九悠却轻轻地抱住他，把他抱在自己的怀中，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悯年埋头在她的颈窝之内，内心体会到了久违的宁静。竟然真的如她期盼中一样，沉沉睡去。

哪怕九悠在地神宫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

哪怕这件事关乎她一直以来的努力。

哪怕她满腹疑问。

她还是选择在不可避免的大战之前，粉饰太平。

悯年啊悯年，你真的改变了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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