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所谓天命
碧玉湖行宫建好之前，悯年按照之前自己的计划，和白龙神君处理掉了魔种小男孩。
九悠知晓后，不想去问过程，但是她相信，时过境迁之后，她会知道。
很快的，日复一日普通又幸福的生活，像进入了加速模式。九悠：的肚子越来越大，大到白龙神君一眼就看出她身怀有孕，并对此表达了不满。
“吾问你们之时，你们不说实话，居然等孩子都大了，才通知于吾。看来你们是把吾的话当作耳旁风，或者并不是自心里尊重于吾。”
这说得是哪里的话？
九悠没想反驳，悯年毕恭毕敬地回答白龙神君，“父亲，孩儿并非不尊重您，只是您之前并没有明确提过此事，孩儿就以为，此事不重要。”
白龙神君听了就想：这是在怪他没有说明？如果他说明了，那他成什么了？谁不想要一个活泼可爱的孙子？
可白龙神君转念又一想，事已至此，不告诉悯年真相是不行了。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悯年也大限将至，他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了，还不如让他彻底明白。
于是白龙神君把话题先转向别的：“你可还记得吾曾提过，吾妻早在吾儿降生之日，就预言了吾儿的大限？”
悯年道：“记得。父亲还说过，白龙一族的女儿能知天命。并且母亲也预言过自己的大限，还欣然……应劫了。”
白龙神君发出重重的叹息之声，半天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悯年怜白龙神君丧妻失子，礼貌等待他的下文。
终于白龙神君愿意继续说下去：“吾妻曾说，她的大限，就在诞下吾儿之后。而吾儿的大限，是他活不过二十岁。”
悯年听了，连叹气的声音都很轻。
九悠在一旁默默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内心的思绪早已翻江倒海。
原来白龙神君的妻子，也就是白龙神女，居然有预言的本事。如果她能预言自己的和孩子的，是不是也能预言白龙神君的？
只不过白龙神君没等到，也不用等，因为他已经活了上万年了。
漫漫神生之中，接连失去妻子和孩子，对人来说长寿都不一定是幸事，更何况活的时间长得多，且孤零零的神呢？
不知道白龙神女在知道自己的大限后，告诉了白龙神君什么，又做了什么呢？换做是九悠，忽然知晓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去，她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想想自己还有什么事没做。
比如以后谁来陪悯年，比如她和悯年的孩子谁来管，比如她的师兄们还能不能回来，比如她的两个师父以后还会不会想起她，会不会拿她当反面教材？
对于深陷其中的她来说，她自知晓自己的身份之后，就拥有了太多太多的牵挂。
未来她要做的事还有许多，她可不能轻易死去。
既然她没能拥有知天命的能力，却能知结局，是不是就说明，如果总有人能改变结局，那个人一定非她莫属。
她明确地知道自己的责任。：
另一边，白龙神君已然开始正色教育悯年，“吾妻曾说，吾儿去世以后，会拥有一次转世的机会。这个机会，在吾看来，说的就是你。你觉得吾冷血也好，自私也罢，吾一开始，的确是把你当做吾儿的替代品看的。不然吾只需要救你的小命即可，怎么还会认你做义子？”
九悠心中啧啧称赞：够坦然，就是要这样把内心所有的阴暗想法都摆出来，才能做到有效沟通。
悯年对白龙神君一向有话直说的脾气自是清楚，闻言道，“这不就恰好说明，父亲如今对我已不同于往日，是真心待我？”
白龙神君欣慰地拍了拍义子的肩膀，没多说什么，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就是悯年懂他的话，也懂他的人，一切尽在不言中，只因悯年都懂。
白龙神君似叹息般说：“是啊！如今对吾而言，最重要的人莫过于你。因而吾不希望你会因为任何事有闪失，吾不能再次承受失去亲人之痛。当然，吾也不是说，不能让你拥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是说孩子一定会影响到你的生命，但是就吾所知，你的命和冥界相关联，想要孩子必须谨慎再谨慎。”
“换句话说——”白龙神君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你的孩子，极有可能会分去你的寿命。”
九悠刚想上前反驳一句“离谱”，悯年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伸出手臂拦住了九悠。
九悠望着悯年梗在她面前的手臂，越发感觉不可思议。悯年现在和她已经这么有默契了吗？她只是一个起势而已，悯年就能预判她的动作了？
还是在他看不见，只靠听和想的前提下？
九悠成功地被分散了注意力，而白龙神君和悯年的对话还在正常继续。
“本来你以精灵之身登上冥帝之位，再过不久，就能直接升为神君。而跨级升神位，你得经受两次天劫，此事吾早在你继位之初就已言明。当时吾没有明说的，也就是现下的情况。那就是如果你的妻子在你经受天劫的期间诞下孩子，你的孩子会分走你的气运，你要经受更大的痛楚不说，还有可能完全无法经受天劫，从而魂飞魄散，成为苍茫人世间里的一抹浮沉，不会有任何再生的可能。”
九悠缓缓转头：这老头在说什么？
什么渡劫？什么分走气运？什么魂飞魄散？
她怎么忽然丧失了理解能力？
这还不算，白龙神君继续说：“吾原本以为，你经受天劫之后，万一失败，吾就用吾儿的龙身，承纳你的魂魄，如此，你还会有一线生机。吾儿，也等于可以复生。但若你拥有了自己的孩子，吾原本的计划，也就不会再实现。”
白龙神君沉痛地闭了闭眼：“吾儿本应和吾一样，哪怕已经早夭，也当以身哺海，滋养冥海数百年。所以如果你有机会能代替他的位置，你也该担起他的责任。但这一切，都被你的孩子打破了。”
九悠连呼吸都停了一瞬，心跳都仿佛停了一拍。
她无意识地拉了下悯年的袖子，而悯年没有及时回应她，连转身面对她都没有。
也是，如果让他知道他因为孩子会死，他也会想不通的吧？
毕竟有孩子这样的新生命，应该带来好事才对。怎么现在被白龙神君一说，就好像悯年因为纵欲害死了自己一样。
原来她的出现，竟然给悯年带来了如此之大的祸患。
原来悯年，沉渊的前世，是被她害死的？
她已经许久不敢再看《六界正典》上的话，是不是做错了？
因为鸵鸟心态只是逃避问题，却终究无法解决问题。
可是九悠忽然明白了悯年的心态。
他的想法是不是：既然命不久矣，索性逍遥自在每一天？余生尽欢，不留遗憾？
所以岁央城的“岁岁年年，未央欢颜”，竟然是这个意思？
对他来说，他对自身的命运早有预感，所以在给岁央城命名之时，就已经想到这些问题了？
原来不止她有事情瞒着悯年，悯年也有事瞒着她？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悯年知道留心眼是好事，九悠完全理解。身为冥界之主，悯年已经比九悠认知中的冷血帝王要温情得多了。而且悯年没有后宫，只有她一个老婆。
九悠又忽然想到，当初她对悯年说，她知道悯年的命，这是天机，不可泄露，悯年对此并没有质疑或者追问。
是不是说明，悯年那时候就知道他的所谓“天命”了，而且问九悠，不过是要她的一个态度而已？
可是九悠不是如实把自己知道的和该说的都说了吗？除了怕引起他误会的后世身份沉渊，其他的，她已经够坦诚了啊。
因而她猜测，悯年肯定打算单独对抗自己的命运了，并且是在保护她和孩子的前提下。
“别……”
九悠道出一字，声音无力且沙哑。
她该阻止什么呢？
悯年要对抗命运无可厚非，不过是拿命去赌，赌输了也不亏罢了。
但是她……
她一直以来抗拒的，不就是知道注定会失去悯年的现实，却不想失去悯年吗？
悯年把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的九悠拥入怀中，他还把脸深埋在九悠的颈窝里，好像无颜面对怀孕的娘子，而逃避现实一般。
“对不住……还是让你知道了。”
九悠哭着问他：“那你会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吗？”
“你知道的。不可能。”
悯年的声音清晰了许多，因为他抬起了头，把下巴放在九悠的肩膀上。
像是孩子一般自然且天真的动作，让九悠的泪水再次决堤。
不应该啊。
怎么就到了赌命的时候呢？
为什么不如意之事总占多数，还骤然降临，不让人有更改的可能呢？
为什么她不想做的，偏偏要让她做；她不想接受的，还是一定要接受？
九悠终于哭出了声。
但是泪眼朦胧间，她好像忽然看见悯年睁开了眼睛，并且，她听见悯年说——
“没关系的，你和孩子会没事。只要你愿意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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