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它们终将归来

源稚生没有去理他们，而是将目光放在海的远方。海平面的尽头升起璀璨的灯火，在黑云夜色下尤为炫目。
  那些浮动平台组合在一处，宛如宫殿般富丽堂皇，简直像是浮世绘中诸神的行宫。
  钢铁构造的庞大建筑足以支撑它们在暴风雨和海啸中安稳屹立，宛如佛教传说里永不沉没的须弥座。
  只是……
  源稚生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左侧。
  为了保证龙渊计划的顺利开展，蛇歧八家已经完成附近海域的捕鱼船只清空工作。
  可北面似乎仍有一班轮渡趁着夜色阴翳悄然而渡，行驶的航道恰巧在蛇歧八家规划出的禁航区边缘，只希望这些普通渔民尽快离开。
  路明非、楚子航、凯撒等人已经自船登上须弥座，穿上防水的作战服，静静地等待船坞的中央控制室内蛇歧八家的工作人员做好下潜前的准备工作。
  “不知道卡塞尔学院那边怎么样了。我们几个不在，有没有涌现新的风云人物。人生高处，果真是寂寞如雪。”路明非没形象地踞腿而坐，左手边是楚子航，右手边是凯撒，突然生出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迈之情。
  “我们只是出来完成个任务，不是失陷在东京。”凯撒无所谓地摊手，尽管对北美本部的学生来说，出勤日本无异于接受一次人格上的死亡。
  身穿白色作战服的男人们如标枪般钉在浮动平台上，目光热烈地望向已经登上须弥座顶部的源稚生，直升机旋翼掀起的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猎猎招摇，源稚生的眼神依旧霜雪如锋。
  他从乌鸦手中接过扩音器，沉声道：“今晚的行动，便拜托诸位了。”
  声音从海平面上扩散，所有人在沉默中顿首，高喊“誓死为蛇歧八家效命”。整齐划一的动作像是一支精锐军队得到战争动员的指令。
  “风林火山四组按各自先前制定的计划行动，至于下潜过程中的任何意外，便交由我的小队来负责，请诸君放心。”
  源稚生话音刚毕，乌鸦和夜叉便抬手依次朝四个方向打出四枚颜色不一信号弹，直升机群和快船如同倾巢而出的渡鸦般簌簌飞出，引擎的轰转响彻出蛇歧八家积年日久的实力。
  “要开始下潜了。”
  楚子航平静地抬起头，望着须弥座上的吊机力臂将一艘由合金钢打造的纺锤形潜艇横移过来，落入海中时，雪白的浪涛随之喷薄。
  潜艇上方的艇艏处亮着红光，像是一只突破黑夜看到光明的眼睛。
  于此同时，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和作战会议厅内，包括施耐德在内的数十位执行部专员，以及卡塞尔学院所有的在校学生。都在通过高清电子大屏注视着这场由北美本部和日本分部合作，探索古龙胚胎的行动。
  这是一场实况直播。
  现场顶级设备收音的清晰与稳定性不止能够让卡塞尔的学生们声临其境地听见澎湃的浪涛声，更是能听到路明非的连篇烂话以及那句“设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的感慨。”
  守夜人论坛上，关于搜索词“路明非”的热度再次被顶起来，仅在当初那篇陷入学生会会长女友和新生女神校花争夺的绯闻之下。
  按照点赞量排行的评论往下依次看。
  吃瓜群众：【不是，他一直都这么自信的吗？】
  雨夜不带刀也不带伞：【笑死我了，学校有几位风云人物我不清楚，但凭这番逆天发言，其中必有路明非一席之地。】
  扣你几哇：【二楼这话我不认同，路桑能被校长选中去日本执行任务，在团队中一定有其特别之处好吧。】同时附出楚子航和凯撒各自从守夜人论坛下扒出来的高清全身图，PS成双雄对视的严肃正经海报，唯有两人中间留白的下方还夹着一张吐出舌头，咧嘴傻笑的柯基，像极了路某人。
  Dr.joker：【我觉得三楼的作品可以去申请今年的普利策奖，背后故事的荒诞程度不亚于普通人相信并知晓龙族的存在。】
  路明非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话已经成为笑料在学院里广为流传，他只是紧张，而且一紧张就没来由地想说烂话。
  没有到过深海的人永远不清楚深海的恐怖，当你站在弦栏边往下望的时候。
  即便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海平面以下的阴影宛如深渊般，甚至要吞噬人的灵魂。
  他们将要乘坐这艘名为迪里斯雅特号的潜艇去往八九千米的极深海域，如果那里没有传说中人类失落的文明国度亚特兰蒂斯，那么未必没有可能看见那扇连通地狱的“门”。
  路明非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探究海平面以下究竟存在过那些未知与隐秘，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溯过一张张人脸。
  叔叔、阿姨、小胖子路鸣泽、班主任、苏晓蔷、楚子航、凯撒、李龙渊、白色棉布裙的陈雯雯，最后顿在那张暗红色长发，英气中带着浅笑的脸上。
  “卡塞尔小组请注意，迪里斯雅特号已经通过最终压力检测，请进入深潜器，准备下潜。”

  耳麦中，电流的沙沙声带来源稚生的指令。路明非僵硬地跟着楚子航和凯撒的动作，自浮动平台的楼梯往下爬，跃入潜艇向外张开的临时走廊。
  接连通过打开又关闭的阀门保证了舱室下潜时绝对不会进水。
  卡塞尔的学生们见到这一幕时目光有些失望，因为再往后，随着下潜深度的增加，这艘深潜器的内部画面便无法及时传输过来。
  他们只能通过须弥座上布置的其他固定摄像头，来观察整片海域的情况。
  实际上，如果不是施耐德力排众议，这件绝密任务根本不会向普通学生公开。
  “格陵兰冰海的错误，我们不会犯第二次。哪怕这次任务会迎来全军覆没的结局，我也要让他们看清楚，屠龙的道路上，从来都不知是掌声和鲜花，同样充满着荆棘与意外。”
  施耐德靠着座椅，转过身看向一脸焦急的古德里安、曼施坦因和强作镇定的曼斯等人。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是凯撒小组有可能面临全部死亡的结局，也要被拿来给全校师生上一堂生动的战争实践课。
  或许是为了证明施耐德的话说的很对，人们永远不知道死亡和意外究竟哪个先到来。
  在迪里斯雅特号只下沉了三百米不到的距离时候，便有一段特殊的音频突兀出现在蛇歧八家的声呐探测器内，探测仪画面同时显示，极渊内的古龙胚胎开始产生剧烈的反应。
  “是刚才那般轮渡离去的方向。”源稚生立刻反应过来，有人在通过远距离声呐干扰原本状态稳定的古龙胚胎。
  “必须尽快找到音频来源，古龙胚胎在以极快的速度苏醒！”船坞里的蛇歧八家研究员摘掉耳机大吼。
  “等等，有东西在朝我们靠过来。成群结队，而且很快，几乎达到四十节，不，五十节，它们还在提速。”荧光绿的雷达探测平面图上不断出现快速且密集游动的红点，像蝌蚪般成群结队，负责监控这块的山组成员发现异常后立即报告。
  “这股气味，我已经感觉到了。”
  源稚生在顶处拔出银亮修长童子切，黄金瞳漠然地扫视过那些在黑市官邸便已遇到过的，一批丑陋的青黑色人鱼。
  如婴儿般的哭喊声越来越炽烈，吵得人心烦意乱。
  当它们进入由风魔家忍者成立的风组伏击圈时，不论统一战线的直升机还是渔船还是自动扶台，都在同一时间响彻一片连锁密集的膛火。
  加特林一秒三千六百转，便是漫天神佛也要因此低头。
  大片血污晕染大海，可那些摆尾突袭的人鱼死侍如同无穷无尽又不知疲倦，疯一样地朝蛇歧八家预设的须弥座高台涌去。
  这时的夜已经完全深了，自高空往下看，黑色的天空与大海混为一体，唯有须弥座占据的细小一块领土，还亮着证明文明存在的微黄灯光。
  “蛇歧八家总部吗？我们需要支援，我们需要更多的空中火力支援！现在就要抽调距离最近的直升机卫队，并申请加载足够的重武器。”
  火组的组长龙马弦次郎抓着卫星电话在咆哮，但对面负责通讯的蛇歧八家文员显然比他更慌乱，龙马弦次郎甚至听见他咽了口唾沫才道：
  “龙马课长，猛鬼众全体发起暴动，正在城市内肆意破坏和杀人。数不清的死侍在城市从四通八达的下水道里钻出来，我们根本猝不及防！如今民众死伤人数在以每分钟数十成百上千的次数增加，根本抽不出人手。”
  “怎么可能？大规模屠杀普通公民，会成为全球混血种组织的公敌。猛鬼众怎会如此愚蠢？”即便情况危急，听到消息的龙马弦次郎还是下意识地大骂出声。
  可很快，源氏重工的指挥部便单方面切断了通话，与辉夜姬主体的通讯同样中止。
  而在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中央控制室的屏幕上，侦查全球的3D地图上开始出现大规模的红点，如蚂蚁出巢般爬出越来越多。
  这是卡塞尔学院成立至今从未遭遇过的状况，因为这代表着，龙族的全面入侵！
  红点以中国BJ、英国伦敦、日本东京、美国芝加哥四个城市为中心，呈现向全球所有国家蔓延的趋势，井喷式的蔓延。
  从执行部接收实况转播的作战会议厅内，卡塞尔学院的学生结束了在守夜人论坛上聊天冲浪的欢乐，表情惊愕、凝重、不安地看着全屏跳动，象征龙族入侵的最高红色警告标志，警报声高昂尖锐又刺耳。
  悄无声息间，隐藏在历史中的千年战争在这个不知名的日子，不起眼的时间，彻底拉开帷幕。
  这是一场覆盖全球，毁灭种族文明的战争。
  在此以前，人类毫无察觉。
  “这些死侍和三代种、四代种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明明满世界的屠龙，可他们就藏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看着欧洲传输过来的画面里，灼热又带有腐蚀性的龙炎正猛地烧穿伦敦地铁的甬道，一头三代种随即扇动刀锋般的膜翼，跌跌撞撞地从地铁口斜上方钻出来，振动翅膀飞向高空。
  数不胜数的蛇形死侍从甬道内暴冲出来，毫不留情地咬掉惊慌失措的路人头颅，鲜血冲天而起。
  骚乱、火光和尖叫声，开始频繁在这座金融都市的各处上演，混乱，逐渐占据主流。
  “就像有人用一柄钥匙打开潘多拉魔盒，释放了所有的疾病、妖魔和灾难。”施耐德铁灰色的眸子带着思索，低声道。
  他望着由无数块各地屏幕组成的大屏，眸子里的焰光愈发灼亮，那是各地实时发生的硝烟与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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