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太阳

昂热永远不会忘记这副面容，尽管祂褪去了稍显青涩的特征，从男孩蜕变成男人。
  昂热在第一时间握紧了那柄由老友梅涅克·卡塞尔断裂长刀所打造的折刀，可下一秒，他的西服胸口便已经迸裂出一道狰狞锋锐的口子，滚烫的鲜血随之喷薄而出。
  “真可惜，原本你才是我命定的茧。”
  身披青袍的年轻人缓步而出，祂的黄金瞳并不璀璨，也不灼热，可偏偏就是将周身的光亮荟萃于亮点，如同神明钟爱之子。
  祂，不，应该说是李雾月。
  只用了一个眼神，便将这个世界上拥有高阶言灵·时间零，公认为最强S级混血种的希尔伯特·让·昂热顷刻重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昂热的身躯摇摇欲坠，像是一颗在悬崖峭壁间接受狂风暴雨骤击的苍松，可他依旧凶狠地盯着渐行渐进的李雾月，口吐鲜血的时候低声自语地复盘。
  只是一句话，便让昂热明白。
  原来夏之哀悼事件里，狮心会的创世人梅涅克·卡塞尔、路明非的祖父路山彦、秘党银翼夏洛子爵等一批混血种精英全部死亡，自己却能从龙王袭击的事件里活下来并非上天恩赐给予他的机会，而是命运的戏弄。
  是来自眼前这位一手的安排。
  李雾月刻意放了当时最弱小的昂热一条命，并且在他的身体里留下了一部分裹含龙类灵魂与血肉的茧。
  因为祂清楚，仇恨和遗憾会加速这位S级混血种的成长，这位人类精英会用自己百年的人生和时光中不断累积的智慧向龙类复仇。
  恰巧，李雾月自己，也并不是很在意同类的死活。
  倘若能借昂热之手杀死其余坐在四大君主王座上的双生子。
  顺势吞噬掉其他同伴的龙骨十字，李雾月乐意至极。
  待到昂热穷尽毕生之力干掉四大君主中的某一位，李雾月再从自己这位仇人的身躯里破茧而出，恐怕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当然，这是独属于龙类的狡诈与残忍，昂热在常人眼里超越百年的人生，也不过是祂们闲手落的子。
  可似乎由于某种原因，李雾月最终未将完全的卵留在昂热体内，等着某日在这位深恨龙类的卡塞尔学院校长体内破茧而出。
  饶是如此，李雾月当年在昂热体内留下的后手依旧致命，只是稍许引动，便让这位难缠的S级混血种瞬间丧失战斗力。
  “我认得你，尽管你有所隐瞒，可我还是认出你来了。”
  超出意外的，昂热在见到苦等百年出现的仇人，却没有预料中惊心动魄的大战，胜负更是在一息之间便出现分晓的场面，他依旧能笑得出来。
  没有无力去报深仇大恨该有的遗恨和怨愤。
  李雾月左手负于身后，张出右手五指，像是轻轻一招，便可以将这位白发苍苍的西服老者碾死。
  “哦？”
  祂移开五指，饶有兴趣地问。
  “李承乾，是你的茧吧？这些年，你就是藏在他的身上，窥视又或者操纵着世界上混血种与龙类的格局与战争。”
  昂热用袖口擦着折刀，银亮锋锐。
  青袍男子如山雾拢月般的英俊脸上终于流露出动容的神色，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昂热继续他的推断。
  “曾几何时，我有机会将你一刀洞穿，但我错过了。可惜，这样的机会，此生绝不会再有。”
  重伤的昂热缓缓挺起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的口腔和牙龈。
  “你能告诉我，究竟是怎样的伪装，才让你这个身份，躲过我和整个卡塞尔学院不停搜寻的目光吗？”
  昂热口中的机会，是他曾来到中国，在李氏重工的实验室内与李承乾对峙。
  当时银白的金属墙壁上布满了幽深的弹孔，明面上觉醒言灵·天演的李承乾将自己和他置于一处，以子兑子，逼迫昂热达成交易。
  “你知道，无论是最高明的优伶还是歌舞伎，他们拼尽全力地去演绎历史中或慷慨激昂或凄哀唯美的故事，可等曲终人散，这些伶人戏子终究要褪去脸上的妆，露出苍白无力的真容。”
  李雾月一摆袖袍，一点不介意告诉昂热如何做一个好演员的秘诀。
  “可我不一样。我培养了李承乾，当他还是血肉自茧中孵化之前，我便在尼伯龙根里留下了关于这个演员身世的命定的剧本。
  在一步一步地刻意诱导下，他接受了李承乾的姓名，甚至相信自己的二世重生。
  直到编钟九响，我自茧中破出以前。李承乾始终是李承乾，是大唐太子，是正统六十二代家主。从来不是李雾月，更不是那端居王座的，龙。”
  “精彩，真是精彩。”
  昂热忍不住鼓掌，他从李雾月眼神中并未看到志得意满。对于渡过悠久寿命的龙类来说，为自己完美编造一个人类身份，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即使是信手落下的闲子，在漫长岁月的遮掩下亦会变得圆满无缺。
  “可我还是不明白，凭一个人，就可以在百年间创下庞大的正统势力吗？”昂热目光紧紧盯着李雾月。

  尽管正统号称存在千年，是比卡塞尔学院历史更悠久的混血种组织，可对西方列国，他们就如同拢在雾中般看不真切。
  “熟读北欧神话的你，难道也不清楚，龙族议会的存在吗？”
  李雾月似乎谈性很高，并不介意地把秘密一点一点透露给这位龙族的铁血复仇者。
  “冰海残卷里曾经提到，在白王聚众叛乱，与黑王相斗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期，顺运而生的龙族议会？”
  昂热瞳孔一颤。
  有关龙族议会的史实资料，哪怕是卡塞尔浩如烟海的图书馆里依旧只提到只言片语。
  在白王被绑在铜柱上沉入北极冰海，血肉被鬼齿龙蝰撕咬吞噬坠入芒芒海底。
  黑王曾经展翼离去，匍匐在世界树的根部消化着白王的灵魂。
  这时候的龙族保留着君主的权位，中枢决策却由议会的七位长老发布。
  即便是四大君主座上的双生子也没有升起叛乱夺权的想法。
  只是在黑王回归以后，这所谓的龙族议会便平静交出权力，波澜不惊地湮灭在历史尘埃里。
  昂热原以为这只是某位龙类学者研究出来的假设野史。
  毕竟关于龙族议会制度，就像人类自封建帝王制度向君主立宪制的过渡。
  无非以己度人地揣摩。
  可龙类，根本不是能对照揣摩的纬度生物。
  但现在，这所谓龙族议会，难道是……
  “龙族议会由七位元老所创，恰好，正统里表面轮换，实际却长生不死的族老，亦有七位。”
  李雾月伸手揪住昂热的衣领，眼中的金色愈来愈亮，像是两轮太阳，炙热得让昂热的黄金瞳开始流下泪水。
  祂的声音也变得像神明一般孤高而淡漠，空明无性。
  “愚蠢的凡人啊，我等明明已经将答案宣扬给世人，可你们，似乎还一无所知呢。”
  在昂热意识脱离身躯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何为，龙族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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