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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七章:生如鸿鹄


  这宫殿恢宏又肃穆,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四根庄重的虬柱撑着,狰狞又华美的五爪汉白玉龙浮雕顺着立柱蜿蜒直上,在殿梁威严地俯瞰众生。

  十二扇朱红的殿门紧紧闭着,外面的光和热都不能侵袭这幽暗冰冷的空间。

  殿角镂空的鎏金香炉里焚着不知名的香料,缕缕青烟袅袅腾起,莫名会令人心神安宁,思绪放松。

  顺着汉白玉石街拾级而上,最高处摆放着张极度奢华又震撼的座椅,椅背内敛厚重的金色如屏风般延伸,直至几乎覆盖整面殿墙。

  而在那堵浩大的金墙里,一颗突兀且凸出的龙首就占据绝大多数的位置,它的棱角锋咧,每一片鳞间的阴影缝隙都纤毫毕现。

  龙首是挣扎着,仰天嘶吼的,就好像它更为健硕庞然的身躯都藏在这堵墙后面,迫不及待地想要撕裂束缚,张开双翼撞破殿顶,然后呼啸穹苍。

  “吱呀!”

  一道略显酸沉的推门声响起,却凛然打破了这种威严的,肃穆的寂静。

  一颗腮帮子鼓鼓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缕照进殿来的阳光。

  “咦,不在?”

  女孩晃头晃脑的,表情有些娇憨,正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一个人影。

  她先是伸出一只脚小心地迈过门槛,又慢慢地迈入另一只,顺手做贼似的掩上门。

  就那么睁着亮晶晶的眸子,在黑暗里窸窸窣窣地到处摸索起来。

  “你在找什么?”

  一道略显玩味的男声轻飘飘地自殿阶上传来,呆萌女孩慢慢地抬起头朝上望去。

  年轻人端坐在御座上,修长身躯都掩藏在巍峨龙首的阴翳下,他此刻缓缓探下腰,用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朝下打量。

  “呀,公子,你坐那么高干什么?上面有好玩的东西嘛?”

  呆萌的女孩愕然,宽袖敞袍的年轻人与头顶狰狞且巨大的龙首仿佛混为一体般,他俯下头,就像一头扇动双翼的庞然大物睁着那内敛金芒的龙瞳在俯瞰世间,眸光所照之处,皆为王土。

  “你上来看看不就清楚了。”

  李龙渊目光里的威严化作轻笑,做出招手的姿势,赵曦也小跑着登上殿阶。

  女孩登阶的速度很快,几乎如履平地。难以想象,掩藏在裤管里那白皙柔嫩的小腿在骤然间能拥有如此恐怖的爆发力。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她体内所汹涌流动的龙血。

  “公子。”

  不过几秒,赵曦就跨过重重玉阶到了李龙渊跟前,在他面前娇憨地笑着,随后转过身去,想以和李龙渊一样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

  “什么都没有啊,黑乎乎的。”

  赵曦摇了摇小脑袋,这殿室空空荡荡,又没有点几盏长明灯,就连十二道殿门都紧紧闭着,只有周遭朱漆䰍金又气势恢宏的器具陈设,才表现出一点天子所独有的皇权贵气。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抚上赵曦的小脑袋,年轻人特有的清澈嗓音随之在女孩耳畔响起。

  “所以说啊,皇帝才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囚徒。

  他们用只比石头色彩鲜艳些的金玉之器装饰自己的囚室,用自诩为威严深重的朱门金殿圈禁自己以及后代血脉,被满朝朱紫营造的盛世伪像蒙蔽双眼。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谎言欺骗着一代又一代的野心家为之疯狂,刀兵和战争,令一茬又一茬的无辜百姓化作累累白骨。”

  “公子,我不懂。”

  赵曦又偏过身来,水润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李龙渊,小嘴抿着,神情有些黯淡。

  “我是不是很笨啊。”

  她低下头来,有些自怨自艾地轻轻道。

  以前她一门心思扑在练武上,做事全靠一个“莽”字。只要看到谁露出嘲笑她脑筋笨的意思,赵曦立马就敢提枪上去把他揍成猪头。以至于后来像周辰这样皮糙肉厚的壮汉都被打成谈虎色变的模样。

  可这段时间她跟在公子身旁,说是陪他一起上学,却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总是因为不会用一些现代科技产品频频闹出差子,每次都需要室友们帮忙处理事故,公子出面摆平损失。

  这也让女孩微微气馁,和诺诺她们比起来,自己貌似差了许多。

  “赤子之心,殊为难得。”

  看着年轻人笑意吟吟的模样,女孩的心情亦随之感染,跟着笑起来。

  大丈夫当生如鸿鹄,傲游九天四海,岂可困顿于樊笼,哪怕这囚笼,是以金玉为骨,皇权作饵。

  年轻人缓缓吐出口浊气,从御座上起身,他的眼神已经披坚执锐,变得清明而冷冽,像是阳春初化的冻雪。

  “走吧,今天除夕夜,陪你过节。”

  李龙渊又在女孩小脑袋上揉了揉,方才笑着道。

  “好。”

  女孩脆生生地应着。

  殿前朱门大开,那高悬赤日的烈光便毫无保留地倾斜而出,殿外是宽阔至极的白玉广场,呈现歌舞升平的太平气象。

  皂衣玄袍的男人们在广场设下的酒桌间推杯换盏,畅怀大笑,长袖善舞的歌女们在席间的身影曼妙婀娜,翩若惊鸿,舒缓又恢宏的编钟歌乐肆意流淌着。

  一切都像极了唐代宫廷宴会的景象,是的,古代。可现在,已然是二十一世纪,距离唐王朝的覆灭,过去了一千一百零三年。

  “像是梦一样。”

  李龙渊牵着赵曦的小手走出来时,轻声喃喃。

  当然,就在这如满座王公大臣呼朋引伴的宴席间,末座也有几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同样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只是穿着现代西服,既不蓄须,也不戴冕,手捧着酒樽,有些尴尬地看着席间的迎来送往,处于被人忽视的边缘。

  他们是分家的人,自小在外界长大,接受的教育自然也受到现代社会的影响和熏陶。而这些人成年后,能选择的路也不多。

  启明仪式后,血脉评测最平庸的那部分人会被送去外界学校攻读商科学位,当作未来执掌家族企业的管理层培养。

  血统评级略高一筹,或者言灵属于催眠、天演一般辅助性的,会被择优抽调入“大理寺”“刑部”之类的内部刑狱审讯机构。主要负责抹除正统在现代社会里的所有痕迹。

  而像司曜、周辰这类血统出色、言灵卓越的精英分子,则会被吸纳入不良人之类的队伍,负责执行逮捕、追缉、斩杀(罗刹)的任务。类似于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但行事除必须遵循正统号令外,几乎百无禁忌。

  这些人在普通人群体中存在感最低,犹如阴影,在正统分家内部,却掌握最高的权柄。

  对于宗家,分家是既怀揣畏惧又心生向往的。宗家的人一向行为神秘且数量稀少,而今日能留在这里饮宴的,其实已经占了宗家成员的绝大部分。

  分家的人员很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宗家监管视野里,就像今年对赵家那批人的血腥处理。

  可他们对于宗家,却知之甚少。除去每年特定安排的除夕夜宴饮外,只有像上次举行李龙渊继任真君等重大仪式时,宗家与分家方会聚在一处,可彼此间依然交流甚少。

  至于平常时期,分家的人都只是接受宗家传来的指令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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