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楚天骄
伊丽莎白塔，四面巨大镀金的华丽时钟表盘镶嵌在铁框里，312块翠绿猫眼石衬得表盘金碧辉煌，修长如矛枪的秒针一刻不停地转动。
即便在夜晚，这样标志性的哥特式建筑依旧是伦敦街头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头柔顺金发的漂亮白人女孩此刻正扶着阶梯走下来，身上依旧穿着被“开膛手杰克”抓走时的休闲长风衣。
先前李龙渊来这里解救她，还没说几句话就又匆匆离开了, 艾莉婕想追都找不到方向，只好先回原地等待。
女孩白皙的面孔对着往来不息的喧嚣人流，淡蓝色的眼眸里带着思索。
紧接着，她抬头上望，隐隐感受到那里有轻微轰鸣声传来。
黑色直升机旋转着螺旋桨，如大鸟一般划过夜幕，打开两盏金色探照灯，径直停靠在大本钟上方。
事发紧急，卡塞尔学院北美本部的人也不在意社会影响, 当即派出武装到牙齿的黑鹰直升机支援过来。
几十米的高度，螺旋桨转动的风流吹拂起街边行人的衣物，他们纷纷靠边，有好奇的人更是掏出手机拍照。
两条尼龙绳索就突兀自打开的舱门处放下，带着黑色头套或迷彩头盔，身穿黑蓝条纹作战服的“士兵”一路沿着绳索快速迫降，很快排成两排队列。
“艾莉婕专员，现在李专员那边情况已经稳定，你这边有异常情况吗？”
领头一位，戴着迷彩头盔的特种队长问。男人约莫三十岁，面容深邃硬朗，目如鹰隼，是个久经沙场的汉子。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和曼巴斯等人通过一通电话，了解到危机解除后就听从李龙渊的建议，在伊丽莎白塔汇合。
艾莉婕摇摇头，示意无事发生，体力虚弱导致的苍白脸色却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好过来的。
男人默默点头, 随即和队员们立成一排, 如同雕塑般动也不动。
“你好，请问你们这是？”
这样的情况还没持续多久，黑鹰直升机的高调出场就足以引起巡逻警卫的重视。
有大本钟门口负责看守的中年保安队长小跑着走上前来，望着荷枪实弹且杀气腾腾的特战小队，一边握住腰间的防暴警棍一边小心询问。
保安队长的问话里带着些许颤音，身怕这群如狼似虎的特种兵下一刻就拿枪抵在他头上。
“SAS小队执行特殊任务，不要紧张，我们不会威胁群众的生命与财产安全。”
作为小队队长，男人又从作战服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枚肩章粘在肩膀上。徽章上面的图案是短剑和展开的金色翅膀，下方缭绕的绶带上写着SAS的座右铭：who dares wins（勇者必胜）。
年至中旬的保安队长望着面前比他高半个头的硬朗军人，当即面容一边，敬了个标准的英式军礼便小跑着离开。
“英国特种空勤团的肩章？学院的人倒真是神通广大。”
直到看着盘问的人离开，艾莉婕望着那名队长方才由衷感叹。
（SAS）扩译为Special Air Service，即特种空勤团，负责执行反恐和特别行动任务。
艾莉婕开始还以为学院是从北美本土调动支援的人员，没想到，确是真正英国特种空勤团的人。看来卡塞尔学院背后的网络，延伸得神秘而宽广。
“艾莉婕专员，我们这次出勤任务不也是为了拯救这座城市的局民么？身为混血种, 我很请楚那些恐怖家伙逃离造成的后果。”
小队队长一边撕下肩章, 一边皱着眉头，似有些无奈地小声解释道。
这次任务毕竟是他收到学院密令擅自行动，自然不能打着国家亦或军团的名义。
“思想觉悟很高嘛！不错，那些家伙的恐怖，是普通人所不能想象的。”
艾莉婕先是赞同地拍拍手，娇艳红唇下掀起一抹笑容，随后自排列成两队的特战队员朝外望去，看着繁华街道上匆匆走过的各式行人，低声自语。
城市夜幕中，几道身影远远的浮现出来，他们走得不快，却有一种在生死边缘厮杀后的畅意。
自作往右，依次是穿着黑风衣的曼巴斯、白西装握着柄黑鞘猎刀的凯撒，昏迷不醒、额间渗出血迹的楚子航，以及将他背在背上，用一柄巍峨古剑作支撑的李龙渊。
一时间，特种空勤团小队的成员站立的身形为之一挺，他们这次解决的危机，是值得人们百倍千倍的尊敬。
“李专员，治疗伤员的所有医药物资都在直升机上，是否立刻返航？”
没有等他们走过来，特种小队队长就小跑过去，向其中那名俊美年轻人请示道。
背着楚子航的李龙渊抬起头，深邃漆黑的两眸让男人不自觉地神情肃穆，甚至感觉到背后发凉的寒意。
这是他多次执行生死任务时，所养成的下意识反应，面前这个家伙，极度危险。
“李专员……”
见到对方没有回话，男人再度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必停留，立刻回返。”
这一次，面前的年轻人终于开口，命令似的语气并未令男人感到丝毫不适。仿佛他天生适合指挥。
“是！”
男人敬了个军礼，随后一挥手，列成二排的士兵就小跑过来，帮助搀扶过力竭晕倒的楚子航。
三分钟后，这辆亮着金色前探照灯的黑鹰直升机收起绳梯，再度转动着螺旋桨，消失在这座城市夜幕上空。。
“真是，可惜啊……”
有喃喃自语的声音响彻在黑暗里，分不清性别，却嘶哑得像锐利尖爪划过坚岩的摩擦声。
隐隐有野兽不安的吼叫声传出，它们睁着硕大明亮的黄金瞳，在幽暗的地铁口深处缓慢摸索着，就像在寻觅什么美味佳肴。
轰隆！
突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漆黑压抑的城市被雷光劈开，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了下来，令人心底沁凉。
雨丝越落越快，很快化作倾盆暴雨盖下。
仕兰中学校门口
正在初中部的楚子航刚婉拒了柳淼淼用私家车载他的提议，白裙女孩脸上带着一丝落寞地挥手跑开，小白鞋踩在坑坑洼洼里不时溅起水花。
楚子航很快便将放在女孩背影上的视线收回，他清楚，男人今天会来接他的。
“路明非……”
表情冷漠长相俊秀的男孩突然伸出手，想要叫住一位比他低一级，看起来更瘦弱纤细的男孩，打算载他一程。
可那个穿着校服的小子已经用手按着脑袋，顶着暴雨跑出教学楼，很快钻入昏暗的夜色里。
男孩收回处于半空的手，神情突然有些恍惚狰狞起来。
“啊！”
他突然觉得头疼欲裂，猛地按住脑袋，双眼中暴戾的金芒一闪而逝。
很多解封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短短几息时间，不断喘着粗气的楚子航就已经消化吸收完多出的记忆。
“这是，一个梦吗？”
楚子航看着自己的手，又望向浅浅积水阴暗的倒影，这个熟悉的城市如今显得陌生而诡异起来。
这样的场景，也不知多少次在他梦中忏悔时循环播放过。
难道真是因为他不断的回想，才致使一切回到原点么？
不论如何，他如今就是十四岁的时候，还有挽回的余地。
很快，楚子航收起脑海里杂乱的心思，气息变得深邃悠长，鲨鱼嘴进气格栅的迈巴赫金色车灯照亮校门口的雨夜，两个W重叠成山字。
那个深藏在印象里的男人走下车，穿着司机的黑西服，还是赔着张笑脸，似乎怕他不满意自己的出场。
如果这仅仅是十五岁的楚子航，一定不会对这个表现平庸，性格老实，喜欢卤大肠的男人有好脸色。
可时隔多年，再度真切地在雨幕下望见这张脸，楚子航只觉得有一股热流直冲向天灵盖。
他强忍着，没有让一丝一毫的表情显露出来。
男人熟练地拉开车门让楚子航坐进去，紧接着，他就献宝似地开始向儿子介绍这款千万迈巴赫的性能。
“这辆迈巴赫62S采取最新的DISTRONIC车距控制系统，5.5升双涡轮增压器发动机的功率为405千瓦/550马力，简直是隐藏在优雅外形下的暴力野兽。”
楚天骄一拍真皮包裹的方向盘，很是头头是道地向儿子炫耀这些，似乎他不是这辆车的司机，而是真正的主人。
当时楚子航坐上这辆车，表情是不屑一顾的，因为他不明白，男人抛妻弃子，愿意数年如一日做司机的平庸工作。
他厌恶男人的不作为，厌恶男人对家庭的破碎无动于衷，厌恶他甘心在养父的手底下做一名普通司机。
可经历过高架桥一系列事情的楚子航，突然发觉，他并不是多么了解这个，这个普通平凡的，亲身父亲。
“我和你说，这辆还装有最新款的声纹指控系统，整个世界只有三个人的声音可以启动它，一个就是我的。”
似乎是为了迫切在儿子面前炫耀，楚天骄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指着自己，开这样一辆昂贵轿车，自然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停车。”
楚子航坐在后座，低垂着头，黑发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
他轻声地说。
“什么？”
男人有些没听清，回头一问。
“我说，停车！”
这时，楚子航抬起头来，垂落披散的黑发间隙中，露出一双璀璨的黄金瞳来。
这次轮到楚天骄吃惊了，他那陪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撼的神色。
而这辆迈巴赫62S，倒真的如听见指令一般，缓缓停下。
男人早已将楚子航的声音录入声纹指控的权限之内。
“什么情况？”
这个故作憨厚的男人懵逼地看着儿子在暴雨中推开车门，随后将他从驾驶座上赶到后座。
然后自己一把握住方向盘，暴力地手动换挡，一脚油门直接让发动机马力加到最大，这辆优雅野兽咆哮着喷射出湛蓝尾焰，在倾盆大雨的夜晚街道疾驰。
楚子航当然不可能再走高架桥的老路，而是要换一条回家的路线。
当然，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他必须要弄清自己以前的疑惑。
“你是混血种，对么？”
楚天骄望着后视镜里前方男孩的倒影，纵使雨滴溅湿玻璃镜片，那对燃烧烈焰的黄金瞳依旧具有威慑性。
“为什么我在卡塞尔学院找不到你的任何资料，难道你是正统的人？也不对，李龙渊并没有告诉我。”
还没有待男人准备回答，楚子航接下来的自言自语更是令他心底一惊，对眼前这个男孩产生十足的陌生感。
“我……”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说，那我来问。你究竟在执行什么任务，为什么奥丁会盯上你？”
楚子航似乎对后座男人的反应早有预料，他一边把控时速到顶的迈巴赫方向旁，一边沉声问。
这句话令男人彻底不淡定了，他几乎就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伸手抓住楚子航的肩膀。
“奥丁？你说的是，北欧神王奥丁？”
在楚子航印象里平庸的楚天骄此刻燃烧起黄金瞳来，原本朴实的气质就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变得自信而威严。这是真正的精英领袖特具的气质。
就连他那张脸，此刻都显得有些经历沧桑的英俊。
“砰！”
不待楚子航回应，突兀站在路前的黑影令他猛打方向旁，险些撞到高架桥便的护栏。
等等，高架桥？
楚子航趁着雨帘打湿的车窗朝外看去，他此前明明避开高架桥的方向，可现在，这辆迈巴赫又开了进来。
“呲！”
睁着黄金瞳的黑影迅猛地贴上前来，它们形如鬼魅，正疯狂地撞击车窗，整俩迈巴赫车身疯狂颤动。
就算这辆顶级轿车设计得再安全，也不可能抵抗这样的攻击太久。
“你先走，我来断后。”
男人没有犹豫地下了车，一脚就踹飞了扑上来的黑影，它尖叫着落入桥外湍急的河里。
后备箱打开，他取出了一柄黑鞘日本刀，握柄拔开，显出一种清冷的光来。
御神刀·村雨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去找我留下的那个银质手提箱吧，或许藏着真相。”
车外不远处，猩红的血液散落一地，男人垂手，持着修长日本刀，将所有匍匐前冲的鬼怪通通斩开。刀身有清雨留下。
这是楚子航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男人大发神威的时刻，曾经的他，因为害怕与恐惧，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逃跑得太过匆忙。
“噔！噔！……”
一股沉重的马蹄声敲响在楚子航心里，他朝正前方望去，驾着八足骏马的黑暗身影停在视野的尽头。
一声霹雳，银亮闪电划过漆黑夜幕，照亮了来者全身暗金色的甲胄和飘荡的蓝色的风氅，一只黄金独目，是那样的神威浩荡。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枯枝般的，弯曲的长枪。
Gungnir，流星之枪，永恒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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