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端木颜
乔舟县是个大县，这里是交通要塞，连通东西南北的官道。县上的闹市很热闹，酒楼中传出行酒令，花楼中传出笙歌琴音，早餐铺的大娘正在吆喝：“新鲜的热包子嘞！”
一辆马车从闹市中驶过，因为人多，速度放慢了许多。车夫大声地让周围人让道，小心翼翼地勒着马绳。
车上坐着的就是下山的解青舟，马车和车夫是她花钱雇的。解青舟此人，很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车绝不走路。她在车里小憩，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有些头疼。
“宿主，为什么你对外面的热闹繁华不感兴趣？你是现代人，按理来说应该对古代的街市很感兴趣才对。”系统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响起。
解青舟闭着眼睛说：“太热闹了，我听见声音就烦。凑热闹是年轻人爱干的事情，我年纪大了，不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场面。”
马车很快驶离了闹市，在官道上跑了一阵子，然后离开官道进入一条小道。小道穿过山野，夜幕降临时，四周寂静，只剩蝉鸣，有些瘆人。
车夫老张头对解青舟说：“小姐，前面有一间山神庙，我们不如在那休息一晚上，天亮了再赶路吧。”
解青舟答道：“好。”
山神庙亮着灯，老张头栓好马，和解青舟一起走进了山神庙。两人刚踏入庙门，里面就传出好几个人同时发出的一声怒喝：“什么人！”
老张头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长相朴实，他笑哈哈地说：“几位，我们是路过的，正赶着路，天黑了，想着借个地方休息一晚上再走。”
里面的人不耐烦道：“滚到别处休息去！”
解青舟眉毛微蹙，滚？
老张头面露难色，“可这附近只有这一个山神庙是可以落脚的。我看这庙很破败，应该荒废很久了，想必几位并不是管理这庙的人，也是在这落脚休息的吧？”
里面的人道：“我们确实也只是在这落脚休息的。但既然是我们先来了，那今天晚上，这里就是我们的地盘！”
解青舟忍不下去了，朝里面说道：“哟，好神气啊！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威风？”
解青舟说完，就率先走入了山神庙，老张头跟在她后面。
山神庙里点着烛火，解青舟出现在烛火中时，山神庙里的人全都眼前一亮。解青舟花名“疯美人”，能有这个花名，她的容貌必然相当出挑。
山神庙里有五个大汉，还有一个美貌少妇，少妇双手被反绑，头发略微凌乱，脸上依稀可见干了的泪痕，很是楚楚可怜。解青舟看到这一幕，心想：该不会遇上拐卖妇女的了吧？
解青舟不动声色，她朝庙里那个巨大的山神像揖了一揖，说：“山神庙山神庙，庙的主人是山神，你们竟然鸠占鹊巢，以庙主人自称，就不怕夜里山神来惩罚你们吗？”
拿封建迷信、鬼神之说来吓古代人，效果往往都不赖。其中一个大汉立即说：“你别血口喷人，我们什么时候以庙主人自称了？”
解青舟冷笑一声，道：“只有庙主人才有资格对走进这间庙的人加以驱逐。刚才各位想阻止我们进庙，可不就是以庙主人自称了吗？山神慈悲，怜悯世人，他担心走夜路的人被山中鬼魅伤及，所以才会在这山中有一座山神庙，庇佑路过的人。各位驱逐我，就是亵渎山神的慈悲心，山神的慈悲心被亵渎，就是山神本人被亵渎。万一引起山神震怒，谁担待得起？”
大汉们面面相觑。一个大汉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刚才多有冒犯，请不要放在心上。”
解青舟让老张头找地方坐下休息，自己也在老张头身边坐下。解青舟见那个被绑着的少妇一直低着头，心里的怀疑愈来愈重。
“这位姐姐为什么被绑起来？你们几个全是魁梧大汉，这么欺负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不觉得脸上无光吗？”解青舟开口道。
一个大汉说：“我劝小娘子不要多管闲事。”
解青舟又恭敬地朝山神像行了个抱拳礼，说：“我不多管闲事可以，但这里是山神庙，一举一动都要讲礼数。你们在这个地方绑人，山神不明缘由，难免觉得你们失礼，你们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那个巨大的山神像突然发出“哒，哒，哒”三声奇怪的声响。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诡异。
老张头小声说：“难道真是山神显灵了？”
老张头是很相信鬼神的，但解青舟不信，她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怀疑另外有人藏在庙里。
大汉只好说：“她是我大哥的媳妇，成亲后，我大哥对她千般好万般宠，可她却不守妇道，跟一个白脸书生跑了。我们跟大哥追了许久，才把她抓回来。”
五个大汉中唯独有一个戴了个灰帽子，他离那少妇最近，听到这里时恨恨地“哼”了一声。灰帽子说：“我看在她的面子上，只是削去了那白脸书生的一条手臂，没要他性命，对这女人，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解青舟的目光落在少妇身上，期待她说一两句话，可少妇始终低着头，不说话，仿佛十分羞愧的样子。
解青舟娇笑道：“这就奇怪了，你若真对人家千般好万般宠，人家又怎么会想离开你呢？”
灰帽子气急，骂道：“因为女人都是些不知足的玩意！她不守妇道，我要抓她回去浸猪笼！”
突然，一声银铃似的笑声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在巨大的山神像的肩膀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粉衣，头上扎着双螺髻，并用羽毛发饰装饰着。少女生得可爱，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她的双腿垂下来，脚上穿着一双绣着粉蝶的翠锦鞋，翠锦鞋一摇一晃，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女活泼伶俐，冲着灰帽子笑道：“我呸，你给人家的，未必是人家想要的。再说了，人家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你的东西！”
灰帽子脸色变得难看极了。指着少女骂道：“你说什么？”
解青舟却在心里赞同少女的话，女人如果厌恶一个人，他给的东西，无论有多好，女人碰都不想碰。
解青舟无意间瞟到落在山神像旁的三颗石子，她料想刚才那三声奇怪的响声，一定就是这个少女用石子砸到山神像上发出的声音。
少女人小鬼大，她做了个抱臂的姿势，昂着下巴说：“这位谢姐姐明明喜欢的是城南的曾书生，你是城北有权有势的大镖头，硬把她抢来做自己媳妇。你哄了谢姐姐一年，都没能让谢姐姐爱上你，你说，是不是你自己没本事？”
“你……”灰帽子气得鼻子都歪了。
少女继续道：“曾书生计划了一年，终于等来机会，把谢姐姐救出来带她私奔。我要是你呢，就识点趣，让他们两人走了。可你却不依不挠，带着兄弟追了一路，削去了曾书生的一条手臂，居然还要把谢姐姐浸猪笼。”
灰毛子跺脚道：“抢又怎样？我和她是拜过堂的，她跟别人跑了，就是不守妇道，不守妇道，就是要浸猪笼！”
听到这里解青舟可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妇道这种东西，解青舟从来都觉得可笑得很，一句“不守妇道”，男人便有借口代替法律来执行惩戒。可问题是，妇道这种东西，不都是男人定的吗？男人想怎么定就怎么定，说到底，是话语权的一种体现。
山神像上的少女轻轻巧巧地跳到地上。如此明媚的少女，解青舟猜想一定出身很好，是被家人宠大的。
少女指着被绑的少妇，对大汉说：“你快把谢姐姐放了，让她去跟曾书生团聚。”
大汉怒道：“休想！”他一边吼，一边双手成拳朝少女攻击。很明显大汉低估了少女，一开始只用了三成实力，所以少女左跳右跳，身姿轻盈，愣是让大汉触不到自己的衣角。
大汉怒了，用上了八成实力。解青舟悄悄运起真气，在山神庙中形成一个无形的真气漩涡，大汉的拳力牢牢被漩涡黏住，威力施展不出来，反而被少女一脚踢在脸上。
少女嘻嘻笑了起来，站在一旁使劲拍手。大汉还想再进攻，突然一声温润如山间清泉的男声响了起来：“祝镖头，勿伤我妹妹。”
解青舟心想这又是谁来了？她朝庙门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翩翩、长身玉立的男子走入山神庙。他们一行总共有四人，但望过去时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这个龙章凤姿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年纪不大，估摸着年纪跟柳长聆差不多，面冠如玉，一双眼睛干干净净，十分清亮，带着一丝天真与单纯，像是一个从不出远门的贵公子。
贵公子手拿折扇，朝大汉一揖，微笑道：“我妹妹年幼不懂事，如果说话得罪了祝镖头，在下代她赔罪。”
贵公子一口一个“祝镖头”，好像认识这个大汉似的，但大汉不认识他们啊。大汉问：“你们是什么人？”
少女抢先答道：“我叫穆颜，这是我哥哥穆寻。”
大汉不屑道：“没听说过。原来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而已。”
贵公子淡淡一笑，并不生气。贵公子温和有礼地对大汉说：“我已经查实，是祝镖头你拆散了谢小姐和曾书生。祝镖头，强扭的瓜不甜，不如放了谢小姐吧。”
“不可能！你是何人？有何资格命令于我？”大汉一边大怒，一边朝贵公子的方向走来。当他快靠近贵公子的时候，贵公子身边的一个黑脸剑客突然伸出一把宝剑，挡在大汉身前。那把宝剑的剑鞘上镶着一块玉璧，玉璧上雕着双鱼图案。大汉一看到那个双鱼图案，脸色一变，气焰全消。
大汉立即怂了，支支吾吾道：“原来是……原来是……”他没敢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贵公子微笑着，优雅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大汉立即闭嘴。
一旁吃瓜的解青舟也看到了那个双鱼图案，立即猜到了贵公子和少女的身份。
这个双鱼图案的全称应该叫“乾坤阴阳鲤”，解青舟回想原书剧情，想到原书写到过一个端木世家，乾坤阴阳鲤是端木家家徽。端木世家盘踞江南，在江湖上名声很大，现任家主叫端木寻，端木寻有个妹妹叫端木颜。刚才那少女说的“穆寻”和“穆颜”都是假名，“端木寻”和“端木颜”才是他们的真名。
解青舟眯了眯眼，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继续吃瓜。解青舟记得，这个端木颜，也是祁冬音的后宫之一，小说后半部分有一段剧情是端木寻要杀祁冬音，端木颜就背叛了她哥哥，给祁冬音通风报信。
解青舟悄悄打量端木颜，活泼伶俐，很可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妹妹的形象。男频文的套路果然一模一样，男主的后宫跟集邮本一样，不光数量要多，类型也一定不能少，绝不能有重复。就拿现在已经出现过了的祁冬音的三个后宫来说，云如雪温婉，钟然英气，端木颜活泼可爱，人设都不相同，往后啊还会有很多很多。
解青舟打了个哈欠，脑海里浮现出祁冬音的形象，忽然有些想笑。她想，这么多妹子，她那个小徒儿，怕是受不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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