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静王斥,深意现
平添知一切已经瞒不住了,低着头不再争辩。耳边,是父王少有的严厉。
“那复清谋计害你,该由寺卿拿罪。那下毒之人虽救你,却毒害复清性命。你身为兰国长公主,熟读兰国律法,此次知法犯法,徇私放走罪犯,你可知错?”
平添暗暗咬牙,回:“知错。”
“再者,我去的信中都嘱咐你什么!”
平添低头,一板一眼回话,“扶铳文继任,令复清嫁予他,以复无闲的民心及复家财产稳固铳文地位。”
一字不差,却令兰静王更加生气。
“你皆记在心里,行事却一概不遵循!你可知错!”
平添点头,“知错。”
兰静王走下桌台,行至平添面前,“此行你解救河川千万百姓于水火,本是无上荣誉,最终却因下令处死前城主之女复清,寒了河川万民的心,将此行功劳前功尽弃,你可知错!”
“……知错。”
兰静王阖目,深叹一口气道:“好。既知错,便该罚。”
“刘何。”兰静王朝门外叫道。
房门被推开,刘何躬身走进,“王上。”
“今日起,罚平天公主禁闭一月,抄写兰国律法三百遍。”
刘何躬身回道:“是。”
“王后娘娘到。”门外,侍从通报的声音响起。
书房门被人推开,王后急匆匆走入,上前将平添拉至自己身后。
她安抚般拍了拍平添的手,看向兰静王,“王上,添儿才从河川风尘仆仆赶回宫,若有什么错,也等她休整半日,怎一回来便如此罚她?”
兰静王蹙了眉,扫向刘何。
刘何心下一惊,知自己行事被兰静王看穿,正了正神,上前先是朝着王后拱了拱手,又对平添道:“请殿下随奴才离开。”
平添自知有错,未发一言顺从离开。
她走后,王后立在原地,眼泪婆娑。
兰静王此时才上前道:“王后,只是小小的惩戒,是为添儿好。”
“王上一国之君,自是说什么是什么。本宫只知道,添儿离宫近一月,期间不知吃了多少苦,平定河川一事未曾言功,一回来却被你唤来一顿斥责。毫无道理。”
兰静王无奈摇头道:“王后,此事不是你想得如此简单。”
“此行之功,若以公主的身份来讲,本王确实该奖励她。可若以一国之主的身份,她不顾大局未保全复清及复家势力为铳家所用,此一错。”
“事后明明可挽救事局,她却赐死复清,以此遮众人眼放走真凶,不顾她一国公主之清誉,此二错。”
“此罚,为的是除掉她心中为君者不该有的小善,否则,日后定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兰王后惊诧退后几步,不可置信道:“王上,你……”
“此次河川,她行事果决,又心怀百姓,若好好□□,可为我兰国明君。”
“王上!”兰王后惊呼。“你说过,让添儿做女子该做的事,不牵扯她的。”
兰静王似心意已决,定声道:“她六岁熟读兵书,之后拜平江门下十三岁武学大成,近日更是发动兰国军改,万民称颂。她不是普通女子,不该被埋没。”
“那平川呢?”
“那孩子也是好的,只是比不得添儿天赋异禀……”
当日,平添被锁入宫中一偏殿内。
那处,是历来犯错的公主王子受罚的去处,偏僻阴冷,萧瑟无比。唯一有的,是满墙的书。
平添此时坐在案几前,细细默着兰国律法,淡薄的日光从窗口探入落在纸上,她一笔笔细细描摹,不一会儿便厚厚一摞。
丝竹之声隐隐从殿外传入,平添抬眼越过宫墙往外看,却只瞥到天上白云稀稀落落。
她心中不由失落,重新低下头,持笔写字。
突然,她听到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急搁下笔,抬头去看。
红香手持饭盒跨门而入,远远看到殿内平添一人萧瑟坐着,眼睛不由一红。
“殿下,饿了吧,奴婢给您带了莲糕。”
平添弯唇看着她,任她将各种吃食一一摆放在案几前。
“外面,为何会有丝竹声?”她问。
红香回道:“王上此时正在招待异国来使,左将军和沈公子也陪同在侧。”
“异国?”平添纳闷,“哪国?”
“嗯……奴婢也不清楚,据说那人身穿黑袍,气魄逼人,看着模样很是凶煞。”
“你可知是来商谈何事?”平添继续追问。
红香摇头,“不知。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平添捻起一块莲糕,一边吃着一边摇头,“我就是一个人待着无聊,对什么都好奇罢了,不用特意去打听。”
红香听此,鼻头又是一酸,“奴婢去求求王上,让奴婢进来陪您,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平添笑着拒绝,“你进来了谁帮我传信给白诃?”说着,从桌边拿出一封写好的信递给她。
“殿下被关在这,还操心着军中练兵之事。”
“练兵之事一日不可耽搁,你回去了速将信送去。”
红香走后,平添便捧着书一边看,一边吃东西。
此种不雅之行径,在殿中可绝不被允许的。所以被关在这除了不能随意行走,稍有些孤单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夜色转深,本就阴冷的偏殿因着阴恻恻的月色,显得更加空寂。
平添跳上殿旁的梧桐树,将手中的灯笼挂在头顶的枝干上,裹了裹身上的外袍,找了处舒适的枝干躺上去,静静看着月色发呆。
如此灰沉的夜色,令她想起河川遇到的那个人,这夜色如他身上的黑袍,黑乌乌难辨深浅。
父王罚她罚的没错,她处死复清,不仅是因不忍心看她受折磨,更是想以此名遮掩众人口目,放他出城。
复清是前任城主之女,更是父王赐了婚的人,若她因莫天邪而死,他出不了河川城。
只有在她死前赐死她,这罪责才会落在她身上……
“这么晚不睡觉,一个人在树上做什么?”
随着熟悉的声音,挂着灯笼的枝干微晃了晃,便看到沈月清立于眼前。
头顶月光穿过枝叶,斑驳地打在他白袍上,清冷绝色如天上神祗。
可此时,那神祗般地人却目光盈盈微笑看着她,柔化了身上冷意。
“师兄来此要是被父王……”
“你父王知道。”
话音刚落,他已轻跃至平添身旁,学着她的样子,将手臂垫在脑后躺下去。
平添侧头看向他,他也正侧脸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就这样安安静静并肩躺着,透过枝叶望着头顶被薄云晕染的冷月。
“添儿,你想不想……自由自在活着?”
平添笑望着天,见月亮逐渐隐入层云,“我现在就挺自在啊,虽然要被关一个月,但每日看看书练练武很快就会过去……”
沈月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眸色温柔,“像世间万千女子那般,简简单单做她们中一人,开心平顺的活着。不做公主,不理国事,放下背负的一切。”
平添脸上的笑意,随他的话逐渐暗淡。
月亮突破开云层,冷光洋洋洒洒落下,将她的脸映得洁白无暇。
她定定望天。
许久,才转头看向沈月,“我不能。”她的声音极淡,眸色却坚毅无比。
沈月隐去眼中不忍,静静望着她,“好。”
夜色深沉,树上两人没了谈话声。
沈月看向身侧已沉睡过去的人,嘴角不由带了笑意。
“添儿,等我。”
第二日,平添转醒时是在殿内的榻上。
她起身走出内殿,红香已送来饭食,正在桌上冒着热气。
“殿下,你醒了。”红香将面巾递过去。
平添擦了擦脸,走到桌前坐下,刚拿起一块莲糕,便看到桌上的信。
“是白诃的信吗?”她问。
红香摇摇头,“白将军说军中一切都好,并未让我带信。我来时这信就放在桌上。”
平添心中生疑,放下糕点。
打开信,她便立刻认出那字体。
【添儿,临走前我向王上求情,这几日你应该就会恢复自由。
你既选择留下,那接下来的话便要记清楚。尽你所能迅速强兵,谨记时不待我四字。
此外重中之重,照顾好自己。将事情调查清楚,我会尽快赶回。——沈月】
红香见平添神色逐渐凝重,问道:“殿下,怎么了?”
平添眉头深皱,她了解沈月,信中他语气凝重,定是发觉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昨夜,原是他来向她告别。
不过有何事竟如此难解,竟令他劝她离开王宫。
平添心中升起的不安快要从嗓子眼溢出,她却硬逼着自己装作坦然,将信重又放回信封,拿起未吃完的莲糕继续吃起来。
只是平日这莲糕她能吃下五六块,现时,却连一块也吃不下。
红香将一切看在眼里,蹙眉不言,只静静侍候在平添身侧。
五日后,父王果然下令解了她禁闭。
平添出去后并未回寝殿,一路使着轻功直奔静渊殿,求见父王。
她一路横冲直撞,不知惊到多少行经的宫女侍卫。
终于,那座朴素雅致的宫殿出现在眼前,她翻落宫墙站在殿门前,正欲进去,却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下。
“殿下,王上正同左、右将军商谈政事。”
平添止步,“你这就进去通传。”
侍卫相视一眼,回复道:“王上吩咐,此时谁来也不得打扰。”
这几日,她被困在偏殿不得出来,日日苦思冥想。此时终于可以问个清楚,却被拦在外面,她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礼仪。
“父王,平添求见。”她站在门外,对着殿内大声喊道。
侍卫见此,不由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轻易出手,只能好声劝慰,“殿下,您别为难我们。”
“父王,平添求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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