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挑明
青棠这两天照看李遂清，简直郁闷到了极致。
李遂清突然之间就不再隐忍负重，仗着自己是个伤患起不了身，开始跟使唤阿金一样使唤起了她，矫情得很。
喝水要喝温偏热的，温的也不行热的不行凉的更不行。
果子要吃半青不红的，青了嫌酸，红了嫌甜，好不容易给他摘了个半青快红的果子，居然嫌弃是黄色的。
青棠愤愤不平地啃着果子，心道：你再不这么挑食下去，脸就要蜡黄蜡黄的了，看你还嫌弃黄色。
偏生她脸上表情一幽怨，李遂清就斯条慢理地重复起她之前表决心的话。
什么只要是他李遂清想要做的事，都可以让她来，而他只需要将来好好安心做个流芳百世的好帝王就行。
青棠悔不当初。
天可怜见，她说这话到底是为了谁，难不成还是为了让他折腾自己、把自己安排当老妈子的嘛。
青棠恨不得立马穿回去锁上自己那张嘴。
李遂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过分之处，待到身体稍微好一些时，专门去丛林抓了只野鸡来加加餐。
野鸡在火堆上不停地烤，发出了“滋滋”的声响，香味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青棠嘴馋，有点憋着坏，打算借着李遂清伤患不能吃太多油腻，好来吃多一些烤鸡。没成想，李遂清这家伙看出了她的心思，又原封不动搬出了她的话。
“小狐狸，可是你说过的，为了我祈福，戒荤腥，不杀生，多结善缘哦。”
青棠委屈撇嘴生闷气，李遂清再这么较真下去的话，她真的会忍不住放出“凤羽金翎”来啄咬他，让他尝尝厉害。
李遂清笑得很欠揍，最后还是递两个鸡腿给她。
青棠啃着鸡腿，眸子顿时弯成了月牙儿，颇有些美滋滋的。
待鸡腿都啃完了才后知后觉有些意识到，她好像取得了李遂清的信任。
青棠眼睛一亮，连忙在脑海敲敲一线牵，准备分享着好消息。
只是她没料到，一线牵醒来的第一时间，却给她带来了坏消息——李惠清死了。
青棠一愣，有些难以置信，明明他们离开的时候，人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
她偷偷瞄了李遂清一眼，最终还是问出了口：“是谁杀的？”
一线牵有些没底气：“好像是一个士兵，突然魔障杀了他。”
魔障？这死得有点冤啊。
一线牵又弱弱道：“还有，小主人，帝君杀他胞弟的罪名，传开了。”
青棠这下实在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回到原点，她心里清楚得很，李惠清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现在死无对证，李遂清怕是难以翻身。
她有些头疼，难道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李遂清去跳火坑嘛。若她放弃了，李遂清就真的没救了，若她要救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解开这个局面。
这该死的死亡剧本啊，倒是给条出路呀。
一线牵沉睡过后，青棠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告诉李遂清这件事。
若是他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只怕是会更难受。
李遂清拿着果子闻言一顿，脸上表情依旧，只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若不是那只拿着果子的手微微颤抖，那枚果子迟迟都没有吃下，青棠都以为他真的只觉得是个玩笑。
少年垂下眼眸，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良久才道：“我想安静一会。”
他起身离开了，独自一人步入了丛林之中。
青棠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她虽只见过李惠清一面，但也还是清楚这个人在李遂清心里的分量，李遂清对他有愧疚有疼爱，哪怕李遂清被他捅了那一箭，对他说断绝兄弟情谊的时候，青棠也没有在李遂清身上察觉到他对李惠清有多少恨意。
他是在乎着这个亲弟弟的。
青棠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远远地跟了上去。
林间绿叶有意无意地掩盖着人影，青棠跟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跟丢了。
她在附近来回兜了几圈，始终没有看到李遂清的身影，便想着往回走。然而走着走着，青棠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沿途的荆棘不知怎么染上了一层薄红，她走近细细查看，那荆棘上沾的居然是新鲜粘腻的血液。
青棠顿感不妙，正打算去转身去找李遂清，脖间突然横来一把剑。
她心下一沉，尽量冷静道：“你是谁？你把李遂清怎么了？”
来人声音慵懒妩媚，“我是谁，你不会听不出来吧？”
青棠闻言一僵，她听出来了。而且这声音的主人，怕是她此生都不能忘记。
她转了过身，毫无意外地对上那张印象中的脸。
“纱华嫚。”
纱华嫚勾唇一笑：“好久不见，我倒是从来没想到，会是你来凡间一趟。”
青棠没有“叙旧”的心思，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你想怎么样，李遂清呢？”
纱华嫚收起了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我想怎么样，不就早就告诉你了嘛。渡劫失败，迷于情爱，永坠魔族，这些，可比抓住他弄个半死不活要好玩得多。”
青棠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李遂清至少现在没有危险。
只是看着纱华嫚得意的笑容，她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话还说的太早了，你现在不是还没成功吗？”
“怎么会不成功，他不是一步一步地如我所愿吗？我如今可是是东凌国的满月神女，就凭你想阻止我，还嫩了点。反倒是你，做妖女的滋味如何？”
“哼，别画虎不成反类猫。”青棠挑衅道。
纱华嫚收敛笑意，语气幽幽：“你倒也别想激怒我，我不能杀你，那就让李遂清杀了你。”
青棠闻言瞬间就明白了。
纱华嫚在凡间同样也是有限制的，为了仙魔两界的和平不起战，最起码，不能直接伤了她性命。
这下就有趣得多。
青棠这下有恃无恐，围着她踱步。
“李遂清会听你的话？你当魔族圣女的时候都没让他相信，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民间推选出来的神女，又不是真正的神女，难道设计李遂清在中元节拿灵狐内丹解蛊毒也是你？”
“是又怎么样？他不就已经听了嘛？”
“所以，你勾结了那些陷害他的人，一起给他做局？”青棠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纱华嫚。
她套了纱华嫚的话，中元解蛊之事，除了李遂清的人和她外，剩下知道的就只有那些要陷害李遂清的人了。
纱华嫚回应与否，都已经露出了尾巴，而青棠也终于理清楚了来龙去脉。
纱华嫚参与的是朝中某个陷害污蔑李遂清的势力，无论是那场卖狐取丹计，乱葬岗血月吸食鬼气，还是所谓的林家解蛊毒线索的“中元解蛊”，一切一切看似是李遂清占了上风，实际上全都是在引诱李遂清走向他最终的结局。这样看来所谓的神女帮忙解蛊，肖想神女，全部都是谎言。
青棠一瞬间彷佛身处于冰室之内，全身上下只觉得直冒寒气，一颗心更是拔凉拔凉的。
若是李遂清知道，所有他想要自救的一切都是谎言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青棠紧紧地攥住手心，掐出了血也浑然不知。
纱华嫚却也笑了，笑得意味深常：“难不成，你当我是说说而已。”
“你要记住，让他迷失情爱的是我，对神女爱而不得的是他，李遂清，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接下来还有第二第三第四个的李遂清，全都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她靠近青棠，缓缓在少女的耳边宣布道：“你就等着看吧，他的下场，会是如何精彩。”
纱华嫚走后，青棠终于找到了李遂清，他坐在湖边一动都不动地看着湖面，彷佛陷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那五指上全都血肉模糊，不断地渗着血珠。
青棠走了过去，仔细地给他包扎着手上的伤口，经过上一次，她现在对这些事已经颇为熟练了。
李遂清一言不发，直到她包扎完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青棠就这样陪在他身边，静静地坐着，小脸凝重，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李遂清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他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我还是救不了他。”
明知道是说李惠清的事，可是青棠却也感同身受了起来，彷佛切身体会到了那种悲凉无望的心态。
“惠清摊上我这个兄长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受我牵连被刺客抓走，等我再找到他的那时，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人变得敏感了许多，害怕被抛弃害怕失去一切。我想要好好护着他弥补他，却从始至终只会害着他。废太子，哈哈哈哈”
李遂清双目猩红，笑得让人绝望：“废太子，果然名副其实的废物，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能护住，废物,我真的是一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嘴里不断念叨着废物，声音越来越提高。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他心里的悲伤与难过。
“废物，废物哈哈哈哈”
“不是的。”青棠眼泪泛着红，大声地反驳着他。
她心里涌上了许多的情绪，有难过的焦虑的心疼的，而她的眼中却唯独只有眼前这个人，青棠定定地看着他，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滚了下来。
“你才不是什么废物，李遂清。你不要再折磨着自己了，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放弃你自己。”
温热的眼泪仿佛滴在李遂清的心头上，他微微抬眸，往日里笑脸盈盈的少女此刻哭得像个小孩一样不管不顾。
“我知道你很辛苦，这条路太难走了，但是李遂清，你要相信你自己，不要放弃自己。我为了你而来，也会站在你这一边，永远地守护着你的，请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弃。”
少女真挚恳切的心语，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彷若黑暗之中的一盏明灯，在这一刻，温暖了李遂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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