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江清池
有着梁王这样的恭维奉承,皇帝心情大好,或许也是习惯了,所以也没有在意胤礽这般与平时无异的操作。
“臣妾想着在皇上寿辰之日给您祈福上香,到安华殿求一尊菩萨来庇佑您长乐无极,忘记了时间,这才来迟了,还望皇上恕罪。”
众人正觥筹交错之际赵贵嫔才带着一尊观音像姗姗赶来。见到皇帝身边的于氏姐妹,心中愤恨不已。前些日子她才想了计策让皇帝冷落了于贵嫔,只是没有防住她妹妹那个狐狸精,没想到几天的枕头风就让自己的姐姐重获圣宠了。
看着离皇帝最近的席位被于氏姐妹所占,而自己明明位分比小于氏要高出很多,但座席却比小于氏一个贵人的席位离皇帝还远。那桌子上寒酸的几样菜品,像是个不受宠的贵人一般。赵贵嫔看着上头于氏姐妹得意的嘴脸,突然觉得梁王要送个人进来帮衬自己也不全是什么坏事。
“爱妃有心了,入座吧。”皇帝看着姗姗来迟的赵贵嫔,虽然心中不快但今日寿辰,当着这么多亲贵的面上,他也还没有为难赵贵嫔。反正身边有娇俏可人的于氏姐妹陪着,那女人离得远也碍不着什么事。
梁王从赵贵嫔进来后便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这样的日子父皇还是独宠于氏姐妹二人,从她进门开始父皇统共就看了她一眼,然后一个眼神都不再给她,席位更是不如小于氏一个贵人靠前。可是从前赵贵嫔得宠时也是今日小于氏的这副样子。
宫里流水一样的美人,按照父皇这喜新厌旧的脾气,若是不能寻一个他心尖尖上的女人,牢牢的抓住他的心,那找来再多的女人也是无用。
看着这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后宫争宠之事,梁王对自己的计策更有了几分的把握。
“儿臣封地离薯国较近,他们那边的民俗风情很是有意思,儿臣特意让人排了一支薯国风情的舞蹈,特此献给父皇。”皇六子武王起身说道。
“好啊,朕从前也听说过薯国的孔雀舞很是有名,还没有看见过呢,老六有心了。”皇帝听到武王的献礼欣然接受。
皇帝话音刚落,悠长婉转的音乐便响了起来,一群身着舞衣身材曼妙的女子依次走了出来,而后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开场甚至唯美。
随着音乐的层层激荡,舞女们分成两队依次退于两边,而后起身抬手依次向前推进,在最后一对向前之后后面多出了一个身着孔雀舞服蒙着面纱的女子迈着轻盈的莲花舞步登场。
碧绿的羽毛孔雀舞服,散如流苏的百褶裙,上身露出白皙瘦削的肩膀,舞姿轻灵,身轻如燕,水袖一挥,双臂柔如无骨。此女子一出场,先前的舞女都成了陪衬。
随着音乐节奏,她单足旋转,除尘如仙,恍若仙子下凡,在场之人无不被这动人的舞姿打动,龙椅上的皇帝更是看的眯起了眼睛,虽然面色专注,但眯起的眼神中却有些回忆往事的感觉。
一曲终了,舞女们拍成三排向皇帝请安祝寿,武王见皇帝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心中有些失望。他打听到皇帝喜欢孔雀舞却不经常看,于是便找人精心排练了一曲孔雀舞借着这个由头献上,想着搏皇帝一笑。
没想到皇帝从一开始的有说有笑变成了现在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武王心里有些没底,难道皇帝看出这不是薯国的民族舞,而是改良过的孔雀舞了?
不过是一曲舞蹈,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本来自己也没想着借此向皇帝讨些什么,只是为了让他高兴一下罢了。于是武王也没有将皇帝的满意于不满意太放在心上。
但梁王就不同了,此时梁王正密切的关注着皇帝的神色。而赵贵嫔看着梁王的样子,虽然有些遗惑这不是武王献的舞女吗,但瞧见梁王专注的神色,心里也是猜的不离十了。
“这舞蹈倒是不错,只是为何独独你一人带着面纱呢?”皇帝沉思了片刻后向刚刚领舞的舞女问道。
“民女貌丑,不敢面圣,于是以纱巾遮面,才敢斗胆献舞,请皇上恕罪。”领舞的女子见皇帝询问,跪下请罪道。
此女子不仅舞姿动人心魄,声音也是婉转动听,像只黄鹂鸟一样清脆。浓浓看着都不禁和胤礽感叹此女子若是再漂亮一些,那岂不就完美了。胤礽瞧了瞧前面跪在地上的女人,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像没事人一样跟浓浓说话。
“摘下来。”皇帝并不听那那女子解释,一句话命令道,宴会的气氛就这变得有些冷静,也不知道皇帝这语气和表情是不是生了气,所以周围都无人敢再出声音。
那女子见皇帝命令,只能抬手缓缓的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面纱下面是一张玉貌花容的脸,长眉入鬓,肤若凝脂,眼若桃花,小小的唇珠更显得人俏丽。因为今日献舞必然上了妆,是让人艳羡的容貌。
皇帝和胤礽以及一些老臣看到这张花容月貌的脸蛋,除了惊艳之外更多的是惊讶。因为太像了,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一个皇帝觉得自己一直到闭眼都会念着的人。
浓浓见了面纱下的容颜,饶是自己平日也总是被白枝夸赞漂亮,可是和她一比,浓浓还是觉得比不过。而且不仅如此,浓浓还觉得这个人颇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正准备抬头问问胤礽,但是这一抬头,看到了胤礽的侧脸,浓浓瞬间想起了这个舞女到底像谁。就是像极了她早上刚刚祭拜的端怀皇后,虽然衣服不像,但皮肤,脸蛋,甚至是眼神,那种冷艳的感觉,都像极了端怀皇后。
有了这个发现,浓浓这才明白了胤礽和高位上的皇帝,还有一些神色怪异的老亲王为什么会这般惊讶。她和胤礽都没有见过端怀皇后本人,只是见过画像。但是瞧着皇帝有些失神的样子,眼前的舞女怕也是像极了端怀皇后真人吧。
梁王见到皇帝的神色,看着他失神的样子,心底暗暗得意,觉得自己的计策定是成了。果然,还未等众人说话,皇帝便先开口了。
“你叫什么?”皇帝看着眼前似乎活生生的发妻,虽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宁儿,但心中还是十分悸动。
“民女江清池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福,长乐无极。”江清池见皇帝又发话,于是继续请安祝寿道。
听着她清丽的嗓音,皇帝一瞬间的错觉,然后心里思索她若是唱起歌来,定会像宁儿一样好听,皇帝心中因为江清池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虽然皇帝知道她长得这样像宁儿,跳的也是宁儿最擅长的孔雀舞,定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但是这样的诱惑,他不想也不能抵挡,迫不及待的想把她纳入后宫,让她日夜陪伴,以慰宁儿离开了自己二十余年的空寂内心。
“父皇喜欢这舞蹈,不如将江氏留下,常常跳于父皇看,这样也方便些。”梁王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于是起身说出了皇帝心中所想,也让皇帝知了他的情,在心中暗自夸奖自己的这个儿子真是有眼力见。
胤礽看着正人君子一般说的冠冕堂皇的梁王,再看看在地上神情冷漠似是有些不情愿的江清池,心中已经了然。这江清池就是梁王新找来了眼线和帮手吧。为了模仿自己母亲,连母亲当年不情不愿的入宫的那种神色都模仿出来了,当真是坐到了极致。
只是毕竟是替代品,恐怕没有母亲那样的底气能一直不情愿直到离世。胤礽心里想着既是庆幸又是悲凉。
“好,那便编入宫里的司乐局吧。”皇帝接过了这个顺水人情,就势将江清池留在了宫里。江清池刚想反驳,便被自己表面上的主子武王一个眼神呵住,江清池无法只得低下了头。而皇帝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心里对这女子更加感兴趣了。
“父皇既然看好江姑娘,这也是她日夜练舞来为祝祷父皇寿辰的最好嘉奖了。”武王也随声附和道。这怎么说也是他武王府里出去的人,若是以后真的宠冠六宫,他岂不是也跟着沾光。武王心里还在沾沾自喜,全然不知已经被人利用了个彻底。
赵贵嫔看了看皇帝和梁王的神色,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虽然明面上送进了司乐局,但只要进了宫,那就都是皇上的女人了,什么时候册封宠幸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看着底下得了这等幸运之事的女人还一脸不情不愿的,赵贵嫔心里不解,更是觉得这女人日后定是个不好相处的。也不知道梁王找的人靠不靠谱,看着皇帝这不苟言笑的样子,赵贵嫔却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对这人十分的满意了。
日后她轻而易举的若是越过了自己去,那可不好说了。赵贵嫔想着这些便头大的很,可是又不得不端着笑脸,不让自己的主子梁王看出有何不妥当来。
“这妹妹看着就冰肌玉骨惹人怜爱,皇上若是经常有妹妹陪伴,倒也省了于贵嫔这样劳累了。”赵贵嫔借着梁王送进来的新人打压着正得圣宠的于氏姐妹。
“有了这妹妹自然是好,姐姐就更清闲了不是。”于贵嫔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借着话反而嘲笑起赵贵嫔来。
看着底下的女人虽然说是有几分姿色,但是还是觉得这样清冷的性子,比不得她们姐妹两个会讨圣恩,况且皇帝都没有将这个舞女纳入后宫,所以也没有太放在眼里。
“行了。”平日后宫的那些明争暗斗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宠幸个女人不过是为了自己高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当着这么多亲贵的面就要开始吵,皇帝感觉十分没有面子,更加不喜欢这些,想换个新人了。
梁王看着挑起事端的赵贵嫔,还以为她这是要牺牲自己的价值也要拉下于氏姐妹,心中对赵贵嫔倒是越发的满意。心里对江清池进宫之后的路也更加有把握了一些。
宴会继续进行,但底下坐着的人都心猿意马,都在等着熬到宴会结束然后各干各的事情。终于宴会结束,大家都在进行着最后的体面,对皇帝行礼然后送走了主位上的各位主子。
胤礽和浓浓也出了殿门,往宫门口走去。只是这一晚上自从江清池出现以后,胤礽的心情就明显的比从前低落了不少,浓浓看的也有些不安,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手。
“咱们不出宫了,今晚就在东宫睡吧,等明天你下了朝咱们再一起回去。”浓浓对着胤礽说道。宴会开完已经很晚了,再回太子府实在浪费时间,明日胤礽还要早早的回来上朝,根本睡不了几个时辰。
“没事儿,浓浓也累了,咱们回去睡。”胤礽缓了缓神,拉过浓浓的手说道。
“不嘛,咱们在东宫睡,明天我还想去看鱼呢。”浓浓知道他是想迁就她,可是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在哪里睡都是一样的。
“好吧。”看着善解人意的浓浓,胤礽心里还是暖暖的,于是贴的她更近了一些,然后将她的小爪子放在自己的怀里摸索。
不一会儿二人就走回了东宫,洗簌完后浓浓钻进了被窝里,等着胤礽进来。等了一会儿胤礽也从外间回来,看着他还是不是很释怀的样子,浓浓一骨碌钻进了胤礽的被子,爬到他身边紧紧的抱着他。
“你是不是想皇后娘娘了。”浓浓看着胤礽有心事的样子,知道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不禁有些心疼道。
“没有,我没事,浓浓别瞎想了。”胤礽转身抱住了一脸担忧的小家伙,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不是思念,他对于母亲的感情十分复杂,端怀皇后给了他生命,却因他而亡。幼年时他看到别的皇子都有母妃,而他虽然贵为太子,却没有最想要的东西。
他一直想念着自己的母亲,看着母亲的画像怀念着她。小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端怀皇后因他而亡,皇帝虽然封了他太子之位但却对他很是厌恶,平日非打即骂,十分严厉。
那次皇帝喝醉了酒,又对他扬起了鞭子,不过七八岁的他根本没有反抗皇帝的能力,只是抱着母亲的画像直哭。皇帝看到他怀中抱着的东西之后更加的生气,一把抢过了那张画,然后对他说出了让他终生难忘的话。
“你母亲喝了三次打胎药也没能将你流掉,你还真是命硬啊。如今你出生了,她却死了,这就是报应啊。宁儿,你不想有我的孩子,可是上天偏偏不如你的愿。”
皇帝说完笑的癫狂,无情的鞭子又落到他的身上,可是他却没有了一滴的眼泪,后来太监们拉走了皇帝,而他像个木头一样的愣在原地,在太极宫的地板上躺了一夜。
从那之后他再不看母亲的画像,再也不去想她,变得冷心冷情,不再对一人一物多言,变得孤僻冷酷,揽权擅专,手段强硬,宫里也没有再敢惹他。
可是他却一直留着端怀皇后留下的那块玉佩,后来他想选一个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赠给浓浓,思索了半天却将那玉佩送给了她。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和自己和解,提到端怀皇后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他自己心里却无法做到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尤其是有了浓浓之后,她柔软温暖的内心一直感化着他,让他也一点点的将心中的冰山融化,不再执着于母亲当年的话。
“若是你想母亲了,明天就去看看她吧,她一定也很想你。”浓浓看着他的脸色,继续安慰道。
“嗯,乖乖不用担心了,快睡吧。”胤礽安抚着浓浓,搂着她哄她睡觉。浓浓也是困了,不一会儿就在胤礽的怀里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胤礽起身前去上朝,而浓浓还在东宫呼呼大睡。胤礽临走时看着浓浓的睡颜,想起她昨晚轻声开导自己的样子,心中一暖,划了划她的脸颊便去上朝了。
路上他思索着浓浓的话,鬼使神差的在下朝之后去了永安宫。永安宫瑰丽壮观,胤礽却只将注意力放在了正殿的那一副画像上。
画像上的人清冷的神色让胤礽心中一沉,画师作画多是会捕捉人心情愉悦之时再作,堂堂皇后却留下了这样一张画像,可见母亲生前进宫前有多么不情愿。
而父皇还是封了这样冷脸的母亲做皇后,给予了最好的东西和无尽的宠爱。只是这一切都没能留住母亲的心,她到最后一刻心里想的还是她真正爱的男人。
父皇得到了人却没得到心,母后活着的时候父皇讨好不到,仙逝之后更是连人都得不到了,怎能不由爱生恨呢。
可是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怎么也是舍不得去恨的吧,所以就把全部的恨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心中还是对母后留下了无尽了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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