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姗姗来迟的生产队长林爱国一来就看到围成一圈的村民，不明所以的问道。
外圈人一边给他让道，一边七嘴八舌的说着情况。
看到中间干净整洁的小两口，他还有些纳闷。
等听完来龙去脉后更是诧异，这老孟家的丫头蛋什么时候学会糊弄人了？
连他都是上公社大队里开会才知道的，城里人最近都在学这柯察金精神。
“队长，这柯察金是啥意思啊？”有那好事的村民抓住他的袖口问道。
“咳，人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开会！”林爱国并不想理会这场不大不小的纠纷。
村里那起子老娘们成天说长道短又难缠得很，自己老爹来了都不见得能落的好。
李清安孟媛这小两口也总是拖后腿，不愿意下地挣工分尽磨洋工。
今天还有件顶顶重要的事要告知大家伙，懒得浪费时间去和他们掰扯。
“保尔柯察金，是苏联作家奥斯托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的主人公。“
李清安撇了一眼林爱国，不慌不忙的从容解释道：”他是一位勤奋上进立场坚定的革命战士…听说人民文学出版社那边正筹备再版。”
“没想到这懒……这李知青还看过苏联的书？”
“不会是啥禁书吧？”
“胡扯，人民出版社都要出版的书咋能有问题？”
“原来不是宝儿，是保尔啊！”人群中有人恍然大悟说出声来。
孟媛努力忍住笑绷着脸，矜持的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都坐回去，开会了开会！”
被那一眼瞟的有些不自在林爱国干咳了下，大步走向谷场中央的石墩子，一个跨步就站了上去。
“媛儿，快过来。”早上才见过的孟明杰在人群中招手示意。
孟媛回头看了看李清安，两人牵着手走了过去。
刚过去坐下就看到孟明杰近旁一直盯着她看的中年妇女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
“俺的小闺女瘦了。”这该是原身的母亲吧。
虽然早有预料，事到临头孟媛还是有些不自在。
感受到李清安安抚的目光，她紧张的心一下放松下来，冲着张翠莲露出了笑容。
“俺家媛儿啊！你可想死娘了！别管你爹这糟老头子，想回家就回！”
猛地被抱住的孟媛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想挣脱，可感受到肩膀上的几点湿润她迟疑了。
就这几秒功夫，这便宜妈的小动作也被她看了个正着：一只手温柔地抚着她，另一只手正狠狠拧着便宜爹的腰间软肉。
看的她都觉着腰间隐隐作痛。
“大家伙都静静！”林爱国拿出个铜锣敲了两下。
张翠莲听到锣响，拿袖口抹了把脸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坐好。
重获自由的孟媛悄悄和李清安咬耳朵：“刚刚我那便宜爹一直都没回头，看来芥蒂很深啊！”
李清安笑着摸摸她的头没吱声。
“也不知道……”孟媛还没说完就被林爱国的声音压过去了。
“今儿把大家伙叫到这里来，是有两件喜事宣布！”
“第一件事，咱们大营村今年又有人考上了首都的大学！”
“婉莹丫头！上来讲两句。”林爱国笑容满面的看向人群一点。
一个娇小的身影站立起来，摆手推辞了几句便被周围熟识的婶婶们热情的推到了中央。
夕阳下，那个婉莹看起来全身都笼在光芒里。一头乌发绑成两条黑亮的大辫子垂在胸前，杏仁大眼如星辰般夺目。
巴掌大的小脸上绽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清纯可爱。
“这个小姑娘，我好像见过？”孟媛眼神有些愣怔，努力搜寻着记忆。
“你当然见过，这是二大爷家的孟婉莹，比你晚一天出生。”孟明杰听到她的话噗嗤一乐：“丫蛋儿你是不没睡醒啊？”
“别叫我丫蛋儿！”孟媛听到这个称呼暂时放下了疑虑，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反驳：“我都多大岁数了！”
“好好好！哥错了，哥不叫了。俺们家丫蛋儿长大了。”
“都说了不要叫我丫蛋儿！！”
“信哥，这次真不叫了！哎呦，你咋拧人呢！”
此时的李清安眉头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参与到这对便宜兄妹的幼稚嬉闹中。
这个名字和形象不光孟媛眼熟，他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哪里见过呢？不可能是在这个村里，那就是现代。
而且必然是近期，他家那丢三落四的小妞子记性可没那么好。
“恭喜婉莹丫头！这下子能和温浩彦同志夫妻团圆了！”刘家大娘的嗓音很有特色，何况她故意提高音量更显尖锐。
“不像某些人，以为和你一样嫁个知青就能上大学变成城里人呢！”
从听到“温浩彦”三个字就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的李清安瞬间明了，这刘大娘是指桑骂槐呢。
“哟，俺们老孟家的喜事倒招了你老刘家的眼？”
还不等两人反应，孟媛那便宜娘就站了起来，对着刘大娘的方向喷了回去。
“也不瞅瞅，连大名鼎鼎的革命战士保尔都不晓得！”
“张翠莲你！”被戳痛处的刘大娘一时说不出话来。
“扫盲班学的知识都扔到狗肚子里了吧？！”
“还好意思笑话别人，你家明亮那小子拿笔跟拎个棒槌似的，怕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吧！”
被说的还不上嘴的刘大娘败下阵来气哼哼的坐回了回去，没好气的瞪了自家不争气的小子一眼，吓得刘明亮一个劲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孟媛两眼发光满是崇拜的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归来的张翠莲，毫不犹豫比了个大拇哥。
大获全胜的张翠莲看到小闺女湿漉漉儒慕眼神，浑身那个舒坦就别提了。
“娘，没想到您也知道柯察金？”孟媛小小声的询问，眼神中充满了惊讶。
“俺哪知道什么坷垃金。”张翠莲也小声回应：“这不你哥刚才说了一嘴么！”
张翠莲朝儿子的方向努努嘴，又斜睨着李清安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
“你俩那小聪明暂时糊弄糊弄可以，以后在外面多注意点影响。那起子嚼舌根的老娘们眼睛尖着呢！”
看着向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李清安满脸受教的点点头，张翠莲心下更是受用几分。
“知道啦！”孟媛吐吐舌，一脸“下次不敢了”的娇俏模样让张翠莲舍不得再绷脸说教。
“安静安静，现在宣布第二件事！”林爱国又敲了敲铜锣，窃窃私语的人群慢慢没了嘈杂。
“这件事，事关咱们大营村所有村民！俺希望各家各户都认真听一哈。”
“根据上面公社大会指示，咱们村明年开春将响应国家号召，试行联产承包责任制！”
林爱国一句话抛出，底下的村民像炸了窝的马蜂似的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啥叫联产承包制啊？”
“听说杨家沟那边好像也要搞这个？”
“以后村里不管了？”
“咣咣咣”三声清脆的锣响再一次让谷场回归安静。
“别吵吵，都听俺说！”林爱国放下鼓槌吼道。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简单的说，就是一家负责一块地。”
“除了交的公粮，多出来的都是你们自家留的！”
“俺知道，这几年集体下地干活，有些人磨洋工惹得大家怨气很深，这下各种各的，谁也占不了别人便宜……”
“大家伙都回去好好想想，开春咱村这地到时候咋分。行了，散了吧。”
林爱国并没有多停留，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下就匆匆离开了。
“媛啊，你俩先家去，俺和你爹回去商量商量。”张翠莲也顾不得和老头子置气，嘱咐了小两口一句，急急追着老孟头的脚步回家了。
孟媛握了握手中还带着余温的两枚煮鸡蛋，心中泛起了丝丝暖意。
“走吧，先回去。”李清安摸了摸她的发心，依然牵起她的小手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大宝，你看……”孟媛举起手中的鸡蛋展示给他，经过中午粗糙喇嗓子的玉米糊糊拌野菜，她已经明白这个时代粮食的匮乏。
李清安很理解她的感受，两人都是备受父母忽视的人。很少遇到这样直白表达的亲情。
“我不想再看你只吃那么一点儿糊糊，我想改变现状，至少要吃的饱吃的好。”孟媛满眼都是坚定：“咱们虽然不是在这个时代出生的，却是从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过来的。”
“咱们有远超旁人的眼界认识，知道未来变革的大体走向。”
“这些就是咱们的优势和底气。”
“我相信我有改变现状的能力。”
李清安几乎无法从眼前这个刚及他胸口，一脸坚毅的小姑娘脸上找到往常熟悉的娇萌模样。
“即使，这里只是一本书？”
“哈？”被打断激昂情绪的孟媛脸上写满了问号。
“呵呵……”李清安轻笑一声没有解释，伸出手捏了捏那张呆滞小脸上的嫩肉，推开篱笆门向院内走去。
“你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孟媛反应过来急忙跟了上去，还不忘关好门。
“锦鲤孟婉莹、学霸温浩彦，80年代弄潮儿。有没有想起什么？”眼看再逗就要恼了的孟媛，李清安笑着问。
“《八零锦鲤小甜妻》！”孟媛脱口而出，继而恍然大悟。
这不是她上礼拜刚刚看完的年代文甜宠小说吗？当时因为里面对照组夫妻和自己两人重名还拉着李清安一起看来的。
那本书的封面好像就是女主孟婉莹的人设图？难怪今天看到她就觉得眼熟！
“你是为了返城抛妻弃子的懒汉知青李清安？！”孟媛指着李清安瞪大了眼睛。
李清安点点头，毫不费力的把她指向自己的手指弯向了她本人。
“尖酸刻薄虐子改嫁的栓子妈孟媛同志晚上好。”
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两秒，两人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不约而同的又沉默了。
“我本以为穿越就够离谱了，没想到竟然是穿书。”孟媛叹了口气，整个人向后摊倒在床上。
李清安也学她倒在床上，两人一起盯着半新不旧已经泛黄的顶棚发呆。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孟媛扭头看向说话的李清安，他没看她，耳朵却在她注视下变得红通通的。
“幸好有你，不然真不知道我会慌成什么样。”孟媛偷笑着捏了捏他软软的耳垂，由衷的感叹。
“别怕，万事有我在。”他终于看向她，眼里满是疼惜。
“我才不怕呢！喏，别说大哥不疼你！”孟媛拍拍胸膛，从衣兜里掏出两枚煮鸡蛋递给他。
“我还不饿，留着你吃吧。”李清安腹中饥饿的肠胃发出了一阵清晰的的抗议声。
“你知道的，我不吃煮鸡蛋。”孟媛把手又向他面前递了一递。
“一人一个，这是底线。”李清安的声音闷闷的，对自己不争气的肚子生闷气。
孟媛想了下，收回了手取出一枚：“对哦，说好了谁都不能恰独食。”
“喏，快吃吧，天马上就黑了。”
“……”这次李清安没再推辞。
两人分食了水煮蛋又喝了一肚子热水，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很快随着夜幕的降临，体力和精神都已达到极限的两人几乎同时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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