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
人回来了,魂吓没了
见过苏笙之后, 阮竹心里放心了不少,同时也更加想念苏厌卿。
照片本是用缓解思念,现在却成了催化剂。
以至于阮竹现在不能闲下来, 一有空就会脑海里浮现有人的身影, 好几次回过神后,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问题,这不是之前舍友们说的恋爱脑吗?
夕阳缓缓散去, 昏暗逐渐降临。
阮竹被阿回通知今晚要去主院一趟,据说是有事要宣布, 所有人都会一同出现。
这个所有人, 也包含了阮老爷的几位侧室们。
阿回在阮竹面前称之姨太太, 到了别人跟前就是轮着辈分的夫人们。
不管是什么身份,在阮竹心里都有些抵触,尤其是现在他与林苏秋渐渐相熟,再想着秦素芳说过的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去之前阮竹心里也有些忐忑, 说不定阮爹要说的事就是与林苏秋有关, 阮清阙虽然答应了帮他,但也不是每次都能顺利进行,他也没将去阮清阙看的无所不能。
房屋内, 大圆桌上已经坐满了人,阮竹是接到通知就赶来, 没想到还是成了最后一个。
他没有选择权, 坐在了唯一的空位上。
阮老爷见阮竹来了之后,朗声笑道:“今日恰逢圆月, 一家人也是许久没有好好聚在一起, 前些日子清阙忙里忙外, 着实辛苦, 是我这个做爹的当了甩手掌柜了。”
一听这话,阮清阙连忙回道:“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本身就是女儿应该做的,不过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该有他家人。”
阮竹心头一紧,之前三人一同用饭的时候哪里有这样的场景,看来阮清阙是打心底瞧不上这三位姨太太的。
“清阙说的不如道理,只是今晚不是有话同阿竹说的嘛!”阮老爷面色微沉,也许是心中有愧,倒也没有要发火的意向,只是将话题转移到了阮竹的身上,“阿竹今年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也懂的什么是情爱。”
懂情爱的阮竹越发紧张,朝着阮清阙投去了求救的信号,当时朝着阮清阙说那些的时候,可没有会想到还有结婚一说,先不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算没有他也做不到和陌生的……女人结婚。
两人的座位是相邻的,阮清阙轻摇着头伸出手暗自拍了拍阮竹的手背,试图用这种方式让阮竹冷静一些。
“今日听清阙说了一番话,觉得有些道理,常说子不教父之过,阿竹若是哪里有错,我这个做爹的是脱不了干系。”说罢,他将目光落在阮竹身上,坚定道:“所以阿竹倒也不必担心,只是阮家还需要你传宗接代,万不可懈怠!”
阮竹感觉这话如同一座大山猛然压下,压的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灵动的双眸里是一片阴,他知道自己没有必要与这个时代的阮老爹计较,但听着这话还是忍不住会浑身战栗。
仔细想想也是他从小没了父母,不然这种类似的话他也会从父母口中听见。
见阮竹久久不回应,阮老爷不由轻咳出声,“阿竹?”
“我在!”阮竹猛的回神,沉声应道:“爹说的话儿子全都记住了,时刻放在心上,不敢懈怠。”
“那就好。”阮老爷满意的点着头,笑道:“动筷吧!”
从头到尾,那三位夫人就像是会呼吸的玩偶,全程都低垂着头不敢多看,听见这话才小心翼翼的拿起了筷子,发出的声音极小,费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阮竹也跟着拿起筷子,这桌上明明是美味佳肴,却让人食不知味。
饭毕,阮竹以为自己能回去了,谁知却被阮老爷单独留了下来,随着一同往另一边的小客厅走去。
刚一坐下就听阮老爷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何今日非要这样聚集大家走在一桌?”
阮竹心里猜到几分,但面上不显,一脸懵懂的摇头。
“是为了你给看的,你与林苏秋的事你姐姐已经说了,今天也是让你见见我那几个身边人的地位,他们是女人尚且如此,若是男人还是个下九流行道的人,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阮老爷叹息出声,“情爱不过是一小部分,你要懂的取舍,你姐姐识大体脾气好,这才没有当场翻脸,若是你母亲还在的话……”
后面的话虽未说出口,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然做到。
阮竹袖中手指紧扣,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能在对方眼神望过来的时候点着头,并且答道:“孩儿知晓,多谢爹的教导。”
离了主院,阮竹就连脚步都有些飘忽,整个人都恹恹的。
阿回跟在身后小心谨慎着,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准备随时去搀扶住对方。
刚走过一方走廊,一声呼喊让阮竹停下了脚步,回头见到是秦素芳后神色微变,目光带着几分不耐。
秦素芳也看出阮竹不待见自己,并未靠的太近,轻笑道:“小少爷看来是没将上次的话放在心上,才几日的时间就与那人纠缠不清了。”
“与你何干?”
阮竹轻蹙着眉,总觉得从对方的口中听不到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刻秦素芳就收了脸上的笑,沉声道:“是与我没什么干系,小少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好是将人也接回府里来,到时候可真是有好戏瞧了。”
那么高傲的人,最后和她一个结局,光是想着就令人发笑。
“是吗?你这么喜欢看戏怎么不让我爹带你出去看戏,有些戏看后是要钱,但有些的指不定是要什么,你可别不小心看了什么要命的好戏。”
阮竹面无表情的回怼着,王之蔑视的轻哼一声后转身就走,完全就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人就等着林苏秋跌下来,然后自己再上去踩两脚,这种自己过的不好就想让别人跟着一起的心里着实有点扭曲。
亏他之前还觉得对方是个可怜人,这不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阮竹气势汹汹的往前走,听着声音也差点撞上去,幸好下意识后退的时候身后有阿回将他一把接住,否则就要摔的个狗吃屎了。
“你啊,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阮清阙上前将人扶好,伸出手拍了拍肩膀的位置,朝着后面的阿回问道:“小少爷方才是遇着谁了?”
阿回不敢隐瞒,老实回了。
阮清阙眸色一暗,轻哼道:“你也是,上次难不成还没看出什么,那些个女人你一个都不要搭理,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阿姐,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被她欺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我觉得我是赢了。”阮竹说着这话,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几分骄傲。
看着阮竹这小骄傲的模样,阮清阙没忍住的轻笑出声,连连点头,“是是是,阿竹是最厉害的,以后也要这样,可别让人轻易欺负了,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你要懂的。”
阮竹轻声叹息,对着阮清阙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会不自觉的放松很多,小声道:“幸好我与林苏秋不是真的,这要是真的,林苏秋得受多大的委屈啊?你说他以后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办啊?”
好像不管男女,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阮清阙知道阮竹心地善良,是真心将人视为朋友,淡声道:“那就只希望他永远都不会遇到那个人,又或者是有一个可以不畏艾发衰容,不顾人伦纲常,不惧人言可畏的人。”
“阿姐,这是不是有点难啊?”阮竹觉得自己光是听着就觉得头疼,这要有多好的运气才能遇到这样的人呢?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林苏秋值得,说不定哪天就遇到这样的人了呢!
“阿姐,我懂你什么意思了,我会给苏秋把关的!”他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是个合格的好朋友。
“你还想着别人,没听爹之前说的话吗?还是好好想着自己比较好,指不定明天就有媒人上门拿着一堆照片让你挑呢!”阮清阙气笑了,睨了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说出的话却沉的阮竹泄了气。
阮竹气势全无,恢复到之前恹恹的模样,幽幽道:“阿姐说的是,既是这样那我就该好好回去休息,以免到时候糊了眼睛。”
说完,他就绕开阮清阙快步离去,深怕被抓住继续念叨。
阿回不敢怠慢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
阮清阙站在原地瞧着,脸上表情却越发沉重,直到一阵凉风吹过发丝扰了视线她才收回目光,轻声吩咐道:“让阿回盯着小少爷,注意他身边除了林苏秋以外的人。”
“是。”
——
清晨,天色微暗,一层薄雾散开。
随着天气越发炎热,薄雾出现的概率越来越大,等着雾渐渐散开,那炙热的阳光就像是脱去了所有束缚,照的人难以睁开双眼。
阮竹闷哼一声后醒了,他伸出手揉了揉脚趾,疼的紧蹙着眉。
这床榻已经够大,但他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在梦里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也不是第一次撞到脚趾。
不过倒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让他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早。
轻薄的衬衫穿在身上,解开三颗扣子后减少了一些闷热,只是这背带就有些束缚,不过倒也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阿回已经习惯了早起的阮竹,不用多说就准备好了洗漱用的温水,然后拿上出门要用的那些东西。
阮竹心里还念着林苏秋的早点,一路上遇到人也没来得及多看,心里就念着那早点了。
引路人这回连玉牌也没瞧,见着阮竹后就带着人往后院里走,显然是有人提前吩咐过,临走之前顺便将阿回给一同带走。
若是前几日阿回也许还不肯,但昨儿个大小姐的吩咐下来后,他就对着林苏秋少了几分戒备,跟着这引路人一同吃早点了。
而阮竹则是毫不客气的推开门,然后直冲到林苏秋的床前,催促道:“快起来了,那个准备早点的人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啊?难不成非要你起来了才能见到人?”
他接二连三的发问,林苏秋又怎么可能还继续睡得着,无奈的坐起来后揉着眼睛咬牙道:“你们阮家是缺你吃喝了吗?怎么就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
被说了阮竹也不介意,反而一本正经的点头,“对,我就是饿死鬼投胎,你要是不给我吃的话,我就要一直闹下去。”
林苏秋是真的怕了,撇着嘴瞪着阮竹,不情不愿的起身。
阮竹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问道:“你难道不该是早些起床,然后吊嗓子吗?我见别人都是这样的,这叫练基本功,对吗?”
他这个见别人,实际上就是刷的视频,无聊的时候看见的,但他好像每次来林苏秋都在偷懒睡觉,怎么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想什么呢!我当然练了,但我这练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偷懒,你倒好上来就说这些,你该不会是我师兄派来盯着我的吧?”
林苏秋翻了个白眼,推开门让外面候着的人准备汤,回身问道:“你要喝吗?上次的参汤。”
“要!”阮竹毫不犹豫的回答,上次还没品出个味道,这回有机会了。
不过又回过神抓住了林苏秋的话,“你师兄?也是名角吗?他是个很严格的人吗?”
他满脸好奇的走到林苏秋的面前,却见林苏秋脸上的笑渐渐收敛,心下一紧,连忙补救道:“我,我给你带了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礼物?”林苏秋微眯着眼,轻哼道:“你不会是哄我吧?”
这眼神看的阮竹有些心虚,但幸好他还真兜里揣着有东西,是之前路过摊位时见到的一根红绳,那老翁瞧着年纪很大,席地而坐着,卖的就只是红绳。
阮竹心里有事,就买了一根。
见着红绳,林苏秋瞪大了双眸,从阮竹手中拿过,“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怎么还送我红绳啊?还是说你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红绳被他手指灵动的四处抽取,很快就被编成了一条简单的手链,最后还打上了个活扣,被他单手就戴在了手上,轻轻一拉贴在了腕上。
这一操作看的阮竹目瞪口呆,喃喃道:“你不唱戏估计也饿不死,非物质文化遗产呐。”
“你说什么?”林苏秋没有听太清楚,猛地凑到阮竹面前,笑道:“怎么?你是不是也很想要一个,那就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给你回礼,现在吃早点去吧!”
阮竹没想到对方这么好哄,就只是一条简单的红绳就开心了,不由担心对方会不会轻易被别人骗,看来他要好好的帮忙盯着才行。
早点和上次的截然不同,就正如林苏秋所言,每一天吃的都不一样,迟早能将每一样都吃个遍。
满足了口舌之欲后,两人都懒洋洋的靠在围栏的座椅上,看着不远处开的正盛的花。
林苏秋突然伸出手在半空中划拉一下,笑道:“你说会有人一直喜欢这花吗?就算它之后会凋谢,不再鲜艳美丽?”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那肯定会有的,花朵凋零,但它还会有再开的时候,不过需要有人精心照顾才行。”阮竹想到了阮清阙说的话,不畏艾发衰容,这是最基础的话。
毕竟谁能青春永驻呢?
林苏秋似懂非懂,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偏头朝着阮竹笑道:“我见你上次对我脸上的扮相感兴趣吗?等今儿个下台后我教你!”
“真要教我啊?”阮竹也就是好奇,他看着那些东西像是油彩,其中一种东西还叫「桃花粉」,听名字就听有韵味的,只是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
“当然,你要是学会的话,那以后我不就可以歇一会儿了?”他似乎想到之后全都由阮竹代劳的场景,笑的格外开心,倚在栏杆的身子都换了个方向,最后直接靠在了阮竹身上。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要,阮竹只是无奈的笑着,口中答应道:“行吧,我有空的话就帮你,不过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一言为定!”林苏秋伸出手去勾阮竹的尾指,左右摆动着手腕,口中念着的是儿时的童谣,他的神色格外认真,看起来很相信这样做就能守住承诺。
阮竹任由林苏秋捏着手,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喃喃道:“昨天方家那位来了吗?”
“没呢!应该是为了躲你的,不过说不定今天就来了呢?”林苏秋这边才刚应答上,外面催促的人就来了,顺便端上了参汤,让他提前润润嗓子。
参汤就那么一点被分成了两碗,这回阮竹格外慢的细细品尝,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品到,有些好奇的问着林苏秋,“苏秋,你尝出什么味道了吗?”
林苏秋浅笑着将碗放下,应道:“微苦。”
微苦的吗?
阮竹有点怀疑自己的味觉是不是出现了问题,分明就是没有味道的啊?
然而他并没有思考太久,林苏秋就要登台,而属于他的位置还等着他坐上去,两人分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快要走到出口的时候,阮竹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却发现雾已散去,刺眼的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只好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戏院里的人见着进门的是阮竹后,纷纷露出好奇的目光,随后是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那些目光落在阮竹身上,他并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他现在的身份不允许他太过在意,只要没有当真他的面说什么,也就只能当做听不见瞧不见,大步上前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左右两边是有人的,只是这两人阮竹都看不出是谁,也就保持着沉默。
直到有人上前打招呼,态度真切,说出的话也有种说不出的熟稔感,这让阮竹有些尴尬,毕竟他记不得之前的事情。
那人倒也贴心,将自己简单介绍了一遍,李家二少李作青,是阮家的生意伙伴,前几日才和阮清阙谈成了一笔生意,是新式酒店的生意。
“这是我的名片,阮少爷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直接去就成,报上名字就行。”李作青目光真情实意,并不是嘴上客气而已。
阮竹受宠若惊的接过名片,第一眼就见到了上面印刷玉堂大酒店,听起来就觉得规模必然不算小,若是有空的话倒是可以去瞧瞧,也算是长见识了。
谢过之后,两人的关系也算拉近了一些,时不时闲聊两句,直到林苏秋上台才停下。
落幕后,李作青本想邀请阮竹一同出去走走,却被阮竹以有事拒绝,他可没忘记要去后台学上妆。
李作青神色可惜,又道:“听闻阮少爷与厌卿相熟,不如下次一同小聚。”
“你认识苏大哥?”而且还直接喊名字!阮竹不承认自己有点酸。
李作青点了点头,“我与厌卿算是朋友,现在和阮少爷也算是朋友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小聚是很正常的,阮少爷可要答应啊!”
“好。”阮竹一口答应,只要有苏厌卿在他肯定会去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小聚是什么时候,但他愿意去答应。
得了回复后,李作青并未多做停留起身离开了戏院。
而阮竹则是有些恍惚的去了后台,见着林苏秋已经卸掉了一边的妆等着自己,连忙上前去。
见人来了,林苏秋轻哼一声,淡淡道:“把笔拿起来,沾点桃花先化眼皮的位置。”
阮竹有些害怕的拿着笔,犹豫道:“苏秋,换个地方吧!这一上来就是眼睛,要是我手抖的话,难受的人可还是你啊!”
林苏秋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唇,“那就画唇妆吧!用青花瓷那碟子里的。”
“好。”阮竹倒也没多想,唇上最多是化的偏了,总不会有什么危险,点上颜色后就凑到林苏秋的面前。
这笔很细,应该是用于勾勒的,他凑的极近,单手捏着对方的下巴维持稳定,目光认真的盯着那唇,几乎快要完全屏住呼吸,深怕自己出什么差错。
眼瞧着那唇珠往下只剩下一点的时候,突然一声熟悉的呼喊传来,阮竹手上猛地一抖,笔锋顺着往下落在了下巴处,顺带染红了阮竹的手指,他诧异的瞪大了双眸,顾不得其它的转身回望。
“阿竹。”男人的声音轻柔微沉,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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