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仙丹
银行不愿再借贷给传媒集团。
王雨潇听说，集团已经无力再支付银行的利息。
每次，他听到的传言都是有鼻子有眼儿的。
王雨潇常混在老周和郑威办公室，这样的传言，可信度自然非常高。
集团为了缓解压力，已经把好不容易合并的集团，分而治之。
说白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那个单位有能耐，那个单位就能开出工资来。
前线采编岗位一直处于优势地位，因为，这些人不干工作，集团真是要垮了。
看似苦了后线员工，实际上，他们没有吃过前线员工的苦，却吃着前线员工拼下来的红利。另一方面，后线员工是非盈利部门。
天都市电视台靠两档子栏目，苦苦支撑。
天都网看似发展有些前景。
天都晚报余威尚存。
所以，这些单位的前线，都能及时发放出工资来。其它的部门，即使延迟很长时间，最终也能获得工资。
王雨潇听说，有些后线部门已经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像集团物业、印刷厂、食堂等，他们已经熬不住了，有的员工甚至找到龚总编讨说法。
传媒集团那些正式员工，他们依然坚挺。
他们相信，就算传媒集团破产了，天都市政府也会保住他们的宣传工具，他们的铁饭碗可是碎不了。
像王雨潇这类聘用制的员工，最后，大多没什么再利用的价值，像后妈养的孩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扔到社会上，任其自生自灭！
传媒集团人，谁不迷茫？可又何去何从呢？
广告收入已经告急，甚至是一天不如一天，每次例会都像崩溃大会一样，一次一次地击打着员工们脆弱的心脏。
王雨潇心里一直有离开的想法！
他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的心里没有伤害，只有多写几篇新闻“汉堡”，来填满将来回忆时，内心的空虚。
王雨潇离开的想法，已经动摇了。
可是，他要寻找人生的方向。
他和那些迷茫的人们一样，需要一位民间高人——“大仙儿”（当地村里人都这么叫她），来给他指点迷津。
“大仙儿”说：“你可不能离开报社，那是你的靠山。”
“如果你非得要发展，未来会有一位贵人与你相遇。但是，我虽然能让你们提前相遇，但是你们之间未必能合作成功。”
“为什么呢？你还欠火候。可能在某些方面需要更进一步的锻造，才能给予那位贵人更好的帮助，你才能从中获得收益。”
“这样，我给你写一道符，你把它扔在银行的大门口，你就等着吧！他很快会和你联系。”
“大仙儿”信誓旦旦地说着。
王雨潇很迷茫。
他渴求遇见能识得他的伯乐。
又担心自己的才能，不能支撑贵人的梦想。
他依然打算照做，他已经从中获得一丝内心的平静，也算值得。
王雨潇起了一个大早上。
银行的大门还没有打开。
王雨潇在银行门口紧张地来回踱步，内心比抢银行还挣扎。
他怕别人看见，一个大记者居然还他娘的搞迷信活动！
他清楚，这也是人性的弱点之一，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还要去做。
在辗转反侧之后，王雨潇身后银行的大门打开了。
王雨潇佯装掏出手机打电话，将红纸包着的符，故意“遗失”在门口……
过马路的时候，王雨潇双腿已经抖得不行，像刚作案一样，让心灵备受煎熬。
他站在路对面等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发现，他才进入报社院子里。
心里暗自嘲讽自己，一身正义的肉身，却丢了正义的灵魂！
随后，他劝说着自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来到采编平台，王雨潇像失重了一样坐在电脑椅上。
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过去不知报道了多少次封建迷信（算命的），如今，自己还要靠这个指点迷津？
简直是太矛盾了，太可笑了。
“大仙儿”唯一没有劝动的，是王雨潇一心打算离开。
只是，他没有找到一个支点，去撬动，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球”。
本以为“大仙儿”能给些助力。
王雨潇没想到，“大仙儿”的想法居然也很保守。
王雨潇也分析，自己守着晚报不会是正确的选择，当然，也不会错到哪里去。
最后，那怕混到靠政府拨款度日，报道还是需要人来采写。
在业务上，王雨潇的确有这个底气。
王雨潇沉溺在过去，那种文人洒脱的，酒肉日子。
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那副文人的傲骨。
可是，他再也找不回，过去的晚报，过去的社会部。
他在晚报的采编平台，守着一屋子的晚报回忆，人生再无意义。
他很苦恼。
如今，天都晚报连一份虚名，都不能给了。
即使一腔文学梦的热血依旧，也难以支撑晚报灵魂的脊梁！
想到这些，王雨潇心里一阵辛酸。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能想到晚报巅峰期的短暂，但是，他想不到，面对未来，晚报和他的骨子里一样，充满了自卑和懦弱。
这时，一个临江县的电话，打进了王雨潇的手机。
此时，王雨潇已经无心采访，也很少写报道。
一想到要离开，他总是劝说自己，别留下遗憾。
即使如此，他依然懒懒的问道。
“你好，有什么事情？请讲。”
连礼貌都显得有些机械性。
电话里的男子自称姓任。
任先生信誓旦旦地说。
“我们家有一个祖传的宝贝！”
“据说是珍珠，但不是做首饰的那种珍珠，我这种珍珠样貌丑陋。”
“当然，它的价值不在品相上，而是这些珍珠十分神秘，只要把它们放在装有朱砂的瓶子里，它们便可以生殖繁衍！”
王雨潇没拿当回事儿，就算任先生说的是真，他也觉得此事十分稀奇古怪有余，但他的采访兴趣不足。
王雨潇接着，懒懒地说。
“你说的倒是稀奇，我也可以协助你揭秘宝贝，不过，你得从临江县城坐车来一趟。”
得知任先生在临江县，王雨潇这么说，也有劝退的意思。
意思是任先生要是编瞎话，就别折腾来了。
就这样，简短的几句对话，双方口头约定了时间。
王雨潇也没当回事儿，心里全当任先生放了他的鸽子。
过了一天。
这位被王雨潇忘记的任先生，打来电话。
任先生说：“王记者，我已经到报业大厦了，保安不让我进去找你，你在哪里？我在大厅等你。”
王雨潇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精神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王雨潇一边胡乱地往身上挂衣服，一边撒谎说。
“哦，你得稍微等我一会儿，我这边有个会，还有三两句话就完事儿，我便往回赶了。”
窗外的喜鹊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王雨潇已经没有闲情雅致，去欣赏两位的爱情了。
但他心里一直记着母亲的话，喜鹊这种鸟是喜鸟——报喜的！
他从楼上刷牙，快速走到楼下，把牙缸扔在楼下洗手间水池边上。
登上鞋子，套上外套，然后，急匆匆地跑向小区门口，来到马路边。
他的家虽然守在马路边，可是出租车很少来这个僻静的地方碰运气。
正当王雨潇打算坐一段公家车，然后，再打出租车时。
前方出现一个出租车，司机在车里正左顾右盼。
王雨潇赶紧挥手，那司机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王雨潇的跟前。
王雨潇坐上出租车，心里才有底儿，他低下了头，把鞋带子系上。
几公里的路程，稍微远一点，但是天都市不堵车，所以也快。
来到报业大厦的大厅，王雨潇稍微平息一下紧急集合的心情，把任先生迎进观光电梯。
任先生看到报社的环境，眼里满是羡慕的目光。
若是王雨潇打村里来，也得是这样的表情。
可王雨潇十分清楚，如今，报社也就剩下这身皮囊了。
采编平台门口右侧是音乐活动室。
该活动室门口，放着好几张小桌子，椅子是十分舒服的那种。
有时候，王雨潇宁愿坐在这里，也不愿意进入采编平台。
他只是担心领导看到自己“没正事儿”的样子。
这个地方，美其名曰是咖啡馆儿，实际上，是采编平台的延伸功能。
说它是采访“平台”到是真的。
王雨潇先让任先生坐下，然后苦笑着。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咖啡馆不但没有咖啡，连水都没有。”
“烧水的家伙事儿，又在女洗手间。”
“只好委屈你了！”
任先生也陪着一脸苦笑！
进入正题儿，男子掏出了一个黄色的瓶子。
仿佛是民国年间的瓶子。
虽然瓶子的颜色比较厚重，仍能看清，里面装着珍珠和朱砂。
王雨潇倒是认得朱砂，这都源于上学的时候逃课，看录像，而且还是恐怖的鬼片。
不过，任先生提供的朱砂，像碎砖渣子一样，只是颜色更加的深厚一些。
正如任先生所说，眼前的珍珠，真是丑得要命。
王雨潇心想，如果不是被任先生说得这么诡异——丑陋的珍珠被披上一层神秘的外衣。
这珍珠下辈子也别想出名！
可是，再丑的灵魂，一旦披上神秘的外衣，必定会俘获很多人猎奇的心里。
若是拿一颗漂亮一点的珍珠，还真拿捏不住它的传奇色彩。
既然是宝贝，这背后肯定有故事，是真？是假？
王雨潇一本正经地，听持宝人“吹嘘”。
“你看它不起眼儿，说不定就是稀世珍宝。”
“头些年，我接手的时候，里面才有5颗珍珠。”
“如今，里面已经有10颗珍珠了，还有一些小不点的，你看看，都在缓慢地生长着。”
“我不知道在其它的物质里面，珍珠是否增长，但在朱砂里，它的确长了不少。”
“我听老辈人说，这种珍珠就是靠吃朱砂生殖繁衍的。”
任先生信誓旦旦地介绍着。
那么，既然被捧成“仙丹”，它有何妙用呢？
王雨潇不解地问，任先生告诉他。
“这个，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药用价值。村里老一辈的人，说这东西堪比仙丹。我也不相信，才找到你们，来给揭秘一下。”
“不过，珍珠吃朱砂下崽，我敢断定是真的，而且，那个比较圆润一点儿的，就是母珍珠。我认为，繁衍生息就是靠它完成的。”
任先生这么细致的观察，也是非常期待，希望祖传瑰宝能给他带来一些钱财来。
就算是真的“仙丹”，从任先生的表情看，他也没有继续留下的打算，只是想通过媒体把它们卖掉，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任先生告诉王雨潇。
“我爷爷曾是一位老中医。”
“据传言，这个东西是治疗肾病和眼病的秘方，或者是秘方里非常关键的一味药。”
“随着爷爷的离世，一些老旧的医术传给了谁，我也不清楚，据说，医书上对珍珠有详细的介绍。”
“后来，父亲发生车祸离世。”
“母亲才把这个贵重的东西交给我，但是唯一知情的父亲突然离世，珍珠的身世，成了我心中的谜团，无法解开。”
采访结束后，王雨潇带着任先生，找到几位中医医生。
他们对珍珠的看法各抒己见。
有的医生淡然一笑，闭口不答。
有的医生看在记者的面上，瞎白话一通。
有的医生干脆直接猜测。
看似不起眼的珍珠，却很难解释得清楚，王雨潇也觉得奇怪。
但王雨潇也懒得去理会，他像机器一样，迅速写完报道。
第二天，刊登在报纸头条上，《谁能解开吃朱砂的“仙丹”？》。
像是悬赏令一样。
王雨潇对于报道丝毫没有兴趣。
换作是过去，他看到这样的新闻线索非得炒作一番不可。
恨不得，把新闻线索的骨头渣子都给它撵碎了，来卖稿费。
如今，王雨潇激情消耗殆尽。
但是，他的瞳孔里依然盼望着，任先生的“仙丹”的确有些妙用。
又是一天早上。
那两只“爱情鸟”依然叽叽喳喳的叫着。
王雨潇欣赏着它们一身朴素的着装，心想，除了神秘的喜鹊，没人知道它在叫卖着什么样的喜讯。
不过，王雨潇是一个很愿意“讨好”自己的人。
他看到美好的事物，都用来安慰自己。
他清楚，若没有这些，对于一个敏感而又“脆弱”的性格来说，真是没什么活路。
令王雨潇没想到，是珍珠吃朱砂繁殖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他已经接到两个读者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家里也有所谓的“仙丹”，而且存世量不少，算不得什么宝贝。
不过，确实有些医用的价值，具体是治疗什么的，便没人知道了。
当王雨潇准备写后续报道的时候，一个“意外”的电话打了进。
王雨潇为了获得线索，早已落下了“职业病”。
他也没管那个电话是不是诈骗电话。
“你好，我是深圳的。”
对方在电话中，担心王雨潇误解他。
“哦，嘿嘿，我这个不是诈骗电话！”
“是这样，我本人比较热衷咱们的中医文化。”
“看到你的报道之后，我才给你打这个电话。”
“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帮我买到那些珍珠？”
此人真的是爱好收藏，连这种有些解释不通的“鬼把戏”，也能让他心动。
王雨潇对这个人，十分好奇，难道，他就是“大仙儿”口中的贵人？
男子说：“我全国各地跑，收了很多古籍的医书。”
“我希望能用我的一点绵薄之力，发扬咱们传统的中医文化。”
“哦，都忘了介绍自己了，你叫我阿杰就行。”
这时，王雨潇从公交车上下来了。
他敏锐地洞察到阿杰身上，有他的人生密码。
此刻，王雨潇心情一片大好，连路边的行人都显得亲切，他火速来到人行道上，生怕车上的嘈杂，让他错过什么。
王雨潇对“仙丹”持怀疑态度。
他认为，这不过是新闻炒作的一个噱头，为了赚几吊子稿费钱罢了。
但是，对于阿杰这种思想境界高的人，王雨潇若是实话实说，对于他热衷的事业来说，仿佛是一种伤害。
王雨潇应该保护他的想法，不能遭到破坏。
十几年的工作经验，让王雨潇拥有很强的新闻敏感性。
况且，他对很多事情都有一些了解，即使是比较偏门的中医方面，他也略知一二。
说到中医，王雨潇向阿杰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他确实有一位神奇的中医朋友，其祖上是一位开国皇帝的重要将领。
后来，将祖传的骨伤秘方，传给了后人，一直沿袭至今。
王雨潇也曾调查过。
北京有名的中医说，他们家的祖传秘方不是接骨的“神药”，倒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具有很强效果的的止疼药。
但是，被治疗过的患者，八成以上都说，王雨潇的中医朋友是一代名医，仅仅用几十个小时，便能将断裂的骨头再生（接上）。
王雨潇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尤其是老年人，一旦摔断了腿或者胯骨，很多医院不敢接诊。
这家祖传的中医却用外敷的药膏，让很多等死的老人，最终都活下来了。
无论是从疼痛缓解上，还是治愈率上，都很有成效。
在王雨潇眼里，这家人的处世之道完全在另一个世界里。
所以，王雨潇帮了不少忙，却很少能够成功。
这家祖传中医尝到了报道的甜头，却不愿意更进一步。
这其中隐藏多少秘密，王雨潇也不清楚。
可是，看似和气的三个传人中，老大低调，钱够花就可以了。
老二和老三希望能将祖传秘方发扬光大，也希望能从中获得巨大的收益。
王雨潇没少策划祖传中医发扬光大的事，同样，他也希望能够从中获益。
所以，对于祖传中医世家，他没有出力，不仅是出于善良和承诺，还希望借机摆脱麻木的新闻工作。
王雨潇一想到悲惨的未来，才有勇气说出祖传中医的神奇之处。
王雨潇果断将此事告诉了阿杰。
“你收藏那么多医术，不如收藏这个中医世家……”
阿杰一听豁然开朗，他也没有想到，收珍珠只是个媒介，能联系上祖传中医才是意外之喜。
王雨潇把一个收珍珠的小生意，做成了“合作收购”的大买卖！
阿杰兴奋地对王雨潇说。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帮我联系一下这家后人，我给你们定机票。”
“回头。你们来几个人，把身份证发给我就行了。”
阿杰不愧是收藏的行家，一听王雨潇介绍，阿杰便有了这个冲动，他的敏感性也非同一般。若真如王雨潇所说，将祖传中医的方子开发成药品，或者建立骨伤医院，都是可行的。
据祖传中医后人老三介绍，天都市虽然天寒地冻，但在骨折方面，南方人骨折率一直居高不下。
他说，很可能和气候有关系，南方人的骨头确实不如北方的结实！
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科学依据？王雨潇也不好说。
但是，他和老三联系密切。
王雨潇对老三说：“只要能将医院或药厂发展起来，对于你家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当然，无论是对社会，还是对王雨潇个人来说，也都是受益的。
王雨潇心里开始“预谋”离开晚报。
他正等待时机。
作为中间人，如果合作成功，王雨潇离开之后，也能有个抓手。
要不然，就算嚼碎后槽牙才走，也得走得拖泥带水。
对于王雨潇来说，离开难，生存更难。
王雨潇深知阿杰乃世外高人，与其拐弯抹角的说话，不如直截了当。
王雨潇希望，一旦促成此事，阿杰别让他白忙活就可以了。
阿杰，一点就透。
况且，阿杰能将收藏古典医书，以及那么多和中医有关的东西，没有巨资，常人很难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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