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总编失踪
王雨潇离开了天都晚报。
一晃,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
他像甩掉前女友那个“包袱”一样,渐渐地已经没有发自肺腑的痛。
反而,双肩如释重负。
当然,也会像戒掉的香烟一样,虽然会想起它,但不会再拿起来。
之所以还有那么一丝伤痛,是因为回忆里,有再也找不回的青春。
还因为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并没有像期望的那样脱颖而出。
而是随波逐流了。
所以他在“戏弄”人性的道路上,越走越偏。
也许,接下来的报应,就是被生活捉弄。
王雨潇不打算为任何人打工。
他需要花时间去整理抑郁的心情。
他已经忘记了初心,忘记了文学赋予他的真正含义。
实际上,天都晚报走出去的前同事,只要有学历,经过晚报的锻炼,找工作是很容易的。
可惜,王雨潇除了学历之外,其它的都具备。
这些年,他能混迹晚报这个江湖,还是多亏了龚总编,当年的知遇之恩!
此时,王雨潇依靠三丫微薄的收入,维持着家里的运转。
她若想走出来,更不容易,她处在一个十分稳定的岗位——编辑。
在集团,一片又一片的裁员声浪中,她的心里也是备受煎熬的。
王雨潇带着孩子打发着荒芜的时间沙漠。
天都市的一些商场,是父子俩经常光顾的地方。
不仅是因为1元钱的公交费,便可到达,还因为哪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前几天,王雨潇遇见了师傅。
他说:“你可是晚报的吉祥物啊!”
王雨潇配合着微笑,却不愿意搭腔。
师傅接着说:“打你不干了,晚报再也开不出工资来了!”
师傅像说着新闻一样,向王雨潇透漏。
王雨潇可以遇见这些,只是来得稍微快了一些。
和师傅道别之后。
他说的事情,一直萦绕在耳边。
天都晚报广告收益呈断崖式下跌,那么,电视台广告收益更是如此。
三丫高学历,思想本不该固执、守旧。
王雨潇当然明白那个道理,他没有心思做三丫的思想工作,毕竟,投入太多的情感在里面。
想要走出来,需要太多的心里建设。
三丫得像拔掉心底的,一根大刺一样,肉体伤口不大,但精神伤口一直都在。
但是,三丫再不离开,集团对离职员工的补偿,很快便很难拿出来。
真要是靠对簿公堂,从情感上讲,王雨潇做不到,因为那个原告是龚总编。
可是,王雨潇两口子仍处在这样压抑的阴影下,家庭和谐备受影响。
无论员工多么努力的拼搏,谁也改变不了集团的命运。
听说,龚总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老人家依然无法退居二线,因为谁也不愿意当传媒集团的接盘侠,曾经炙手可热的地方,成了烂摊子。
王雨潇和三丫常因为压抑的心情,而发激烈的争吵,甚至,不管在什么地方。
三丫生日,王雨潇希望她早些下班。
三丫仍然固执地在岗位上坚持,她不愿意相信,努力奋斗的地方会这样。
王雨潇感到沮丧,结果,还是发生了争吵。
这时,身边的孩子闹腾着,王雨潇生气地批评着身边的孩子。
当他撂下电话,再回头时候,购物车旁边,再也没有人推车了!
王雨潇瞬间,感觉脑袋快要爆炸了!
他哪里有时间去调整。
拖着昏沉沉的脑袋,脚步踉跄地呼喊着孩子的名字。
即便如此,他要清晰地判断接下来要怎么做。
首先,如果他在一分钟之内不能找到孩子,他会拼命要求保安,关上商场的所有大门。
“老天爷啊!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王雨潇心里自责着,没有哭泣和悲伤的工夫。
超市出口的收银员看到他的小孩子,正跟着另一个人走了。
可能是在王雨潇生气甩手时,孩子拽错了家长的衣服,毕竟,款台哪里顾客比较多。
顺着收银员指着的方向,王雨潇踉跄地跑过去,喊着孩子的名字。
哪里是超市入口,比较宽敞的地方。
他一眼看到了孩子,正用小手拽着穿工作服的保洁阿姨不松手。
“爸爸喊你,你怎么不答应呢?”
王雨潇奇怪地问着他。
但都没有继续说话,估计,他没有看到爸爸的人影,不敢乱答应吧。
按照,王雨潇的教导,他发现自己走错路之后,唯一能找到的,穿着“制服”的人正是那位清洁工。
王雨潇一把抱住孩子。
保洁阿姨笑嘻嘻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抓着我的衣角不放。”
王雨潇连声说着感谢,他赶紧从众目睽睽的,如声讨一般的眼神中突围出去!
王雨潇没有一丝埋怨。
他清楚都是自己的错,所以,他一边问孩子:“你怎么会跟错了人呢?”
孩子说:“那个人和你穿的衣服比较像。”
“都是我不好,跟错了人,害你担心了。”
“当我发现之后,我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穿制服的人,等着你来找我……”
王雨潇心里庆幸着,自己付出的每一分教育,都是巨大的收获。
王雨潇抱着孩子往商场大门方向走。
哪里是双层的大门,夹层中间有几米宽,很多人在此逗留,尤其,是在天气寒冷的冬季。
而此时,正是万物重生的五月。
夹层里,没有人愿意停留。
王雨潇抱紧了孩子,恨不得塞到自己的肚子里。
他终于找到一个宽敞的无人“角落”。
此刻,他的精神汞柱快顶破血压计了。
即使失而复得、如获至宝,依然无法让他冷静下来。
他靠着墙根缓缓蹲下。
他张开了大嘴,吓得嚎啕大哭……
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像噩梦魇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也停不下来。
连眼角都是干涸的……
过了好一阵,王雨潇才听见自己的哭泣,痛苦泪水像壶口瀑布,从一个三十大几心田倾泻而下。
他没有一点钢铁的意志,他哭得像一个小媳妇儿。
他忽然又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
眼里漾满了泪水,他暗自自责。
“我为什么不去死?”王雨潇对自己毫不客气,甚至,他还打了自己几个巴掌。
他全然不顾进门的人,惊呆的模样。
王雨潇和三丫相见,已经过了下班很长时间了。
在过去住过的老区里,有一家无烟烧烤店,正吸引着来往的人们。
去晚了,得等到别人吃得满嘴流油,之后才能轮到他们一家。
进到店里,还好,有位子。
这样一个“惊喜”的生日宴,随着酒精灯的燃起,刚刚争吵的一切,和发生的惊险一幕,都将烟消云散。
王雨潇没有过多的祝福话语。
他只是不停地向嘴里灌着啤酒,一杯又一杯。
酒到底有没有压惊的作用?王雨潇终于有了答案,他发现自己的手仍吓得直哆嗦。
看来,压是压不住了,能勉强麻醉一会儿,对于他此刻来说,已经足够了。
“真他妈的吓尿了!”
王雨潇眼神中,依然充满着恐惧,也许,还要几杯,才能将他的魂魄,从商场超市出口哪里拽回来。
三丫一脸自责。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对工作的固执会产生这么大的后果。
她该道歉。
但王雨潇也不值得原谅。
他清楚自己,险些酿成大祸。
王雨潇终于知道了,他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他打算什么都放弃,花时间“赔偿”孩子。
直到他成人之前,他会尽可能地一直守护他。
看似简单的事情,但是,奶爸却是违背“自然规律”的。
别说亲友了,连自己有时候都怀疑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
王雨潇做好了心里准备,却怎么也逃不过心里的折磨。
原来,享受着天伦之乐,也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才能平衡?
他被经常答疑状态,所困扰。
直到后来,面对“你不上班啊”的疑问,他选择淡然一笑了之。
“没人知道你的经历。”
“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站在你的角度上,产生一丝的怜悯。”
“因为,他们是一群压抑的人,而压抑的状态,不仅是单位待遇多少问题,或濒临破产问题,更多的是带给人心里上的长期的快节奏压力。”
王雨潇劝说着自己。
他想要从那些压抑的人中,听到正确的思想,很难。
他也不过是刚从痴迷于晚报,带来的荣誉感中走出来了。
在他眼里,他看透了那些在思想上十分贪图的人。
他们的错误思想正影响着自己和家庭,影响着同事和朋友圈子。
他们陷入恶性循环中无法自拔。
所以,人们在质疑奶爸王雨潇的同时,反而在奶爸眼里,他们变得楚楚可怜!
经过一段时间的揣摩。
三丫在思想上,已经接受了离职的现实。
女人更在乎家庭,除了梦寐以求的工作之外,家里美好的东西都在。
如果再让这样的压抑,肆意妄为地发展下去,恐怕,她这个家也将支离破碎。
三丫终于收拾一番心境,给自己的幸福算一算成本。
王雨潇对三丫产生敬佩之情,毕竟,这样的决心,王雨潇下了两年。
他也只是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精神枷锁,却依然没有找到,打开枷锁的方式。
就这样,三丫打算去集团办理离职。
王雨潇也一同去了集团,这也是他斩断最后一段情丝的时刻。
从此,传媒集团只停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龚总编签字的时候,那种落寞,三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龚总编说,要不,你在这坚持干呗?出去,能干什么?”
重复完龚总编的话,三丫将头埋在王雨潇的心口上,两眼泪水不住地往下掉,打湿了他的衬衫,沾满了苦涩的回忆。
三丫觉得离职是苦涩的,但是,很快就没有了那种压抑的感觉。
整个人,像经历一次大手术一样,全身渐渐地恢复了元气。
生活中,也难免有些苦涩,却再也不是那种压抑的味道。
传媒集团此时已经赤裸裸的暴露在世人面前。
随着一块块多米诺骨牌的倾倒,集团里的员工开始墙倒众人推,风言风语已经是每次老同事聚会的谈资。
王雨潇在这样的场合,很少谈及单位的事情,因为已经与他无关,所以收到一些音讯,来填满自己惦记的心,便足够了……
一年后,很多员工已经忘记了,有多久没有开支了。
那些离职的员工,补齐了拖欠的工资,算是一种补偿吧。
三丫获得3万元补偿,并没有欣喜若狂,因为还不够还饥荒的。
不过,确实是验证了,王雨潇对集团的判断。
也正是从这个节点上,传媒集团开启了离职潮。
为了拖欠的工资,五险一金……
很多员工已经不顾一切,和传媒集团对簿公堂。
他们打赢了官司,可判决书上,写满了决裂。
他们也不想将来的回忆是这样的结尾。
但是,没有这个判决书,将来,他们什么都没有,因为,维权也是讲究时限的。
这世上究竟有多少无奈?王雨潇不禁感叹。
传媒集团这个浓缩的精品小社会,曾经辉煌不在,甚至达到撕破脸的地步。
三丫也清楚:“如果不起诉,那些拖欠的福利待遇就会是一个问题,永远的搁置在哪里,即使落满了灰尘。”
但王雨潇的看法不一样。
“若是没有集团,也不会成就我们这份完美的爱情。”
“如果,爱情的意义高于一切,那么,其它的也就不重要了。”
“更没有必要,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
三丫也明白。
“伸手,就是墙倒众人推,收手,就是满满的回忆。”
“尽管,人生的结局无法预料,但是,伤感会被稀释在思想的汪洋之中。”
至此,王雨潇非但没有对失去的一切而懊悔,反而,对集团这艘巨轮的沉没,产生了同情。
他想起,前市委书记王健曾高瞻远瞩的说。
“天都市的发展,要跳出天都市看天都。”
很多员工仍在期盼集团起死回生,或者市政府接管。
他们真的“不识集团真面目吗?还是,只缘身在集团中呢?”
都没有差别?王雨潇跳出集团,回头再看集团,那是一个充满烈焰的大坑,员工们的思想,正在火焰中,备受煎熬。
很快,龚总编对传媒集团进行了重新洗牌。
首先,他将集团的债务,揽在传媒集团的肩膀上。
这样,各个单位可以自行发展,在依靠天都市政府拨款和微薄的广告收入双重加持下,依然可以苟延残喘。
那些依然守望的新闻劳工也算有所寄托。
然后,龚总编又对集团中层干部进行了洗牌。
王雨潇关注的人有限。
老周曾经玩笑称王雨潇为“食神”——因为王雨潇的好人缘,每逢喝酒的场合,老周都能看到王雨潇。
老周提升了半个级别,传媒集团副总编,全面管理传媒集团食堂!
老周成了真正的“食神”!
郑威更“狠毒”,居然把自己弄成了传媒集团保安的头头——集团保卫处处长,还是保安!
他忘记了,他曾一度憎恨的角色,居然成了他逃避的场所。
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些信息,王雨潇听到,感觉着实可悲。
不过,和天都晚报的可悲相比,他们在这份布满签字的报纸上再无希望,却不值得一提。
因为,谁都不希望天都晚报版面“缩水”。
王雨潇特意买了一份报纸。
这几页报纸的信息量,还不够人们在手机上动几下手指的。
说句难听的,连擦屁股都不够用。
王雨潇转念一想,那又怎样?
至少天都晚报没有停刊,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龚总编作为天都市新闻界的教父,也是新闻界的天花板(市委宣传部副部长)。
他被众人推下神坛。
那么,集团的今天,真的都是是龚总编一个人的错吗?
龚总编投资的项目,都曾是天都市十分赚钱的项目。
随着房产的落寞,手机的兴起……在这些“自然灾害”面前,集团曾经的“大手大脚”,让集团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之中。
龚总编从封神到坠落,连职业生涯的最后,都写满了无尽的感叹号。
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说龚总编有错,错在哪里?
他永远也推不开被人捧杀、对梦想的贪婪、权力的欲望等等,那些人性堆砌成的墙。
在王雨潇眼里,他却不这么看。
龚总编并未做错什么,他只是一个想要《潇洒走一回》的锤锤老者,曾经,在王雨潇最艰难的时候,一再收下他的恩人。
令王雨潇始料未及的一个噩耗传来。
那天,王雨潇去集团办理退出公积金手续,用不上它,不如退出钱来,贴补家用。
王雨潇迫于需要集团办公室签字,再次踏进集团的大门。
一个惊天的消息,差一点,让王雨潇坐在集团大厅的地上。
“龚总编失踪”!
其它的文字,在泛起泪水的眼眶里,虚化了。
当然,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五个字已经足够刺痛到他了。
他心里在想:“如果那些曾经受过龚总编恩惠的人,不像虎豹豺狼那样群起而攻之,多一些关心,少一些压力,或许,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如果,他是迫于压力,给集团员工一个交代。”
“他的做法也着实让人伤感。”
“即使活着,他接下来的余生,也是备受煎熬的,他要活在一个苟且的、失踪的阴影之下。”
那些吃过红利的人是否显得歹毒了些呢?但是,要逼着豺狼在利益面前让步,它又如何能做到呢?
当天,公积金管理中心就放款了,大概9000多元,杂七杂八的还了不少饥荒。
王雨潇感叹着日子,总是这样东拼西凑地过着,充满了艰辛,却没有太多的欲望,精神负担也没有那么重了。
王雨潇把孩子哄睡。
他蜷缩地坐在窗前,嘴里向窗外吞云吐雾。
他觉得,人生有两大自由。
一个是行动的自由,却在父母束缚下,不断迈出坚定的步子。
一个是思想的自由,却曾怒骂自己的思想,是该死的感受。
窗外这条大街,让他付出几十万的代价,只为能常常让他望向远方。
他拿起手中的易拉罐咕咚一大口。
然后,他吃了一口榨菜丝,又榨菜丝的袋子扔在桌子上。
他不想啤酒中有太多咸菜的味道。
过去的经历,他还做不到,不去后悔。
因为经历像草一样长在回忆的长河边,所以他的思想才没有变成荒漠。
能做到感恩过去,已经不易,想要和过去和解,太难——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文明,在物质文明面前一文不值。
他的思想,被太多无奈禁锢着,就像是你无论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任何人、任何事。
因为,他们的思想同样被欲望禁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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