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6.0尾声（下）

副标题：绿野仙踪（11）·终

        田诚每一天心里都在想：该回来了吧？然后又感受期待落空，在床上辗转反侧。

        但是这一次，在他一天出现数千遍“该回来了吧”的念头中，有那么一次恰恰好是在陈晨回来之前，他觉得好巧。听到消息，他立马前去迎接，就在七层塔与王宫之间，他见到了陈晨。

        那个男人浑身都是不属于他的血液，颜色浓烈到看不清他的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口。

        骑士长在看见国王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卷刃的钝剑靠在泥土上，支撑着他半跪的身躯，他带来最后一句留言：“有没有一种可能，夏安带进来的力量并非是森林之子，而是禁林本身？”

        在说完这句荒唐话之后，他便化成碎片，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像一尊精美的瓷器，以最富有诗意的姿势被打破完美，一点一点被溃败处感染，而他略带忧郁的眼神便被人始终铭记。

        田诚也想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不过截止现在只需半日时光的等待，虽然煎熬也不至于直接去送死，心之世界这半日光景，于现实来说不过就一小时罢了。

        他等到三人的队伍如英雄般凯旋，作为国王的他亲自迎接。

        自城门口到王宫的路上站满了行人，但他们十分自觉地留出足够马车行进的距离。教堂组织起孩子，在城门打开的一刹奏起丰收的赞歌。

        民众提着采摘的花篮，一支支地将清香的气息抛在道上，巫师的学徒站在马上向四面鞠躬——也不怕摔下来的！

        蓝色心之世界组的几个都挺乐意演戏的，张嘉伦手握青苗，旋转着谢幕。在他们身后，马车的窗帘微微掀起一个角，里面的人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人群。

        田诚与张嘉伦简单交谈，询问情况，而眼神一直锁定马车。森林之子一直不出面，田诚内心着急，干脆冲入马车去，他看见一个充满戒备的女子端坐于座位上。

        这半日里，他的脑海中一直回忆起陈晨在离开前带给他的留言，最终凝聚成一段问句：“亲爱的森林之子，你觉得人死后，会归于哪里？”

        “大地。”森林之子神色平静地回答这一问题。

        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纠结的，田诚慢慢地退到车下，在被张嘉伦捉住询问缘由的时候，只是简单地摇摇头。

        仅从刚才的对话，张嘉伦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能就此作罢。毕竟怎么说呢，这位田诚同僚即使是在蓝色内部也以“猜不透”著称，蓝色的人是怪胎的话，这个人就是怪胎中的怪胎。

        在鲜花与掌声过后，几人回到王宫内，张嘉伦将田诚带到他房间里，掀开地板上的布料，露出藏于其下的一道假门。

        “以前的幻想故事里总会出现一个并不存在的站台，现在的科技已经可以模拟出这种没有后路的假门了。你先回去吧，直接跳下去就行。”张嘉伦说起来眉飞色舞的，看起来心情大好。

        田诚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话，攥着手纵身跃下。

        他本以为会向进入时那样，后颈一阵刺痛，然后便能重见光明，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遇见了黑暗，绵长无际的黑暗。

        他置身虚空，仿佛在一开始的训练室内，但他知道这里不是：这里只是黑暗，并非一无所有，在物质以外的地方，还有别的东西存在，只是田诚并不能说明那到底是什么。

        是否是被困在某个系统bug中了？由于并没有习得太多此方面的只是，田诚感到无助与迷茫。他试探性地向某一个方向行走，结果还真的看到远处的一丝亮光——那是出口吗？田诚不知道，但他至少有了方向。

        他一步步地走向光明，一步步地远离黑暗。

        当他距离“门”还有十米不到的时候，吉特拉夫斯之眼陡然出现，其中介质迅速扩散，驱散了黑暗，巨大的金色眼球在上空灵活地扭动。

        田诚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注视，像一把冰冷的剑，直直地戳入他的脊柱，剥夺他所有的行动能力。

        于他本身而言，在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他的整个世界不过是从绝对的黑暗变成了绝对的光明而已，而在吉特拉夫思之眼中，他看到别致的景象——眼睛真正的主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咦？”一声轻轻的惊叹响起，吉特拉夫思在他身前用女性特有的腔调开口，“你的大脑里有关于‘我’的记忆，你知道我是谁？”

        那独特的百灵鸟般的声音，毫无疑问本属于夏安。吉特的身躯，和夏安的嗓音，结合起来有一股特别诡异的不和谐感。

        田诚自己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在他意识的眼睛里，又什么都看得见，在陌生的空间中，犹如遇见了鬼怪。

        “你的大脑里有一股特别不纯粹的意识，他不让我认识你，他是谁？”

        简单的话语却带给田诚巨大的冲击力，他此刻感受到中的震撼不亚于十四年前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神”。

        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股如潮水般的力量，强而有力地将他推离原本的位置。然而尽管他能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对他的实质帮助并不大，他距离门口还有十分之七的路程。动起来！一定要动起来！这是田诚心中唯一的想法。

        那股力量一定来自于吉特拉夫思之眼，田诚能感受到其中强烈的思维——跑！

        他榨干全身所有的力气，向门口冲刺。在吉特拉夫思之眼的视角里，他看到“吉特拉夫思”本人并没有行动，只是简单地注视着他离去。

        后颈一阵刺痛之后，田诚终于重见光明。

        千锤百炼后的精制钢的纹路依旧让人感到眩晕，好在能够看到活生生的人和熟悉的机器。田诚总会有一股奇异的感受，当他看到波浪海豚的标志，就会特别心安，不过这次还有些不同。

        一群胸前挂着波浪海豚标志的人，将他围在中央，窃窃私语。

        有一个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张嘉伦方方正正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你就醒来了？陈先生因为第一次使用仪器，现在还在昏迷呢。”

        田诚听着张嘉伦的话，内心里不详的强烈预感在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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