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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住的士兵吃了一吓,见是肃宁,连忙摇头道:“没没没,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就甩脱肃宁慌忙跑远,更令肃宁惊疑不定!她抓着宁怀骁,牙齿都在打颤:“崔崭、崔崭在何处?我要见他!马上!”
宁怀骁的臂膀被她掐得生疼,连忙将她往崔崭的军帐引去。肃宁几乎有些跌跌撞撞地闯进崔崭的军帐,见他安坐其中,刚放了些心就猛然看见崔崭面前的桌上摊放着一些小儿衣物,件件染血!
肃宁扑上去辨认,只翻看了几下就大哭起来:“青洲!我儿!你的衣衫上为什么会有血?为什么?!”她又拿起一块碎裂得只有一半的玉佩,声音发颤地哭道,“青洲的玉佩,是青洲的!”她想扑向崔崭掐住他的脖颈,可双腿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厉声喝问,“崔崭!是不是缪赤雪拿我儿威胁你退兵?你是不是完全没有理会我儿?是不是?!”不等崔崭答话,她发疯一般地捶打桌面,“青洲呢?青洲在哪儿?把青洲还给我!还给我!”
宁怀骁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上前想劝慰肃宁却被她那崩溃惊怒的样子弄得手足无措,只得求助般地看向崔崭,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好消息,希望青洲殿下无事!
而崔崭只是冷寂地看着肃宁,语调也笼罩寒霜:“你在垂云关以泥土传递今日通行口令给北齐,是在为青洲复仇?”他冷冷盯视肃宁惊诧的双眼,“那时候你还不知道青洲被北齐人高高吊起,所以那时候的背叛之举,是来悬鹰堡之前就已有的打算,是么?”
宁怀骁不可置信地看着肃宁:“殿下?!不是的,不是这样对吗?殿下不会做出这种事,不会的,殿下你快告诉崔参将你不会——”
崔崭俯视着肃宁:“宇文凌,你希望看到北齐铁蹄踏碎大景?”
肃宁刀刮似的目光盯着崔崭:“若我早些知晓你为得胜而丝毫不顾我儿性命,我会做得更绝更狠!我要你们所有人为青洲陪葬!”
“也就是说,有任何人或事威胁到你和青洲的性命,你就会不顾一切毁灭对方,是么?”
“对!”肃宁扶着桌子站起,恶狠狠地直视崔崭,“没有什么东西能与我的青洲相提并论!没有!”
崔崭毫无意外,只是眉目间多了些冷漠,说了句:“果然如此。”
肃宁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冲上去要抓住他的衣襟,被一旁的士兵眼疾手快地拦下。肃宁一会儿张狂一会儿祈求地看着崔崭,叫道:“把青洲给我!给我!”
崔崭给士兵一个眼色,士兵立即向外喊了句“进来”。帐帘掀开,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走进来,肃宁急得扑上去,却在抱住男孩的瞬间尖叫道:“你是谁?你不是青洲!你是谁!”
“从高杆上坠落的不是青洲,是这个北齐孩子。”崔崭淡淡道,“他不会说大景语,不必为难他。”他抬手轻挥,士兵将男孩带了出去。
肃宁怔怔地看着那孩子被带出去,转头看向崔崭:“青洲呢?青洲没死对不对?”
崔崭:“他应当还在北齐,一时半会没有性命之忧。”
肃宁不可置信地看了崔崭好一阵,才露出失而复得的欣喜表情,忽而又哭泣不止,指着崔崭喘息不匀地骂道:“你、你为何如此欺哄于我?对一个母亲说她儿子已死,你知道这有多、多残忍吗!”
她大哭起来,发泄着刚才所有的惊痛与惧怕。崔崭冷冷看着,任由她哭得像要背过气去,以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前宽慰的宁怀骁。一阵后肃宁的哭声渐小,崔崭问道:“你为北齐传递讯息,是为了确保青洲在北齐的安全,对么?这是缪赤雪应承你的?”
肃宁知道该来的审问总会来,她抬手轻轻拭了泪,看向崔崭,说道:“不错。她说每日都会派人前往垂云关闸门,我需得到通行口令,一旦得到并塞进闸门下,闸门后等待的北齐人收到了就能破启闸门,再令北齐军用通行口令穿行无阻进入悬鹰堡。我如果不这么做,她就会拿青洲的人头祭旗。”她见崔崭的神色依然没有波动,忽而一怒,“这都是你设计我的是不是?根本没有北齐人从闸门过来,你的人发现我传消息就立即拦截了对不对?”
崔崭:“怎好浪费你千辛万苦传递出去的消息?确有北齐人从闸门而入,且这队北齐人有七十人之多,已被全歼。”
肃宁眉头一皱,却不敢再向崔崭发怒,克制地说道:“消息传回北齐了吗?缪赤雪若知道来的人被全歼就会怀疑我,那青洲……”
崔崭:“此时北齐王城内正在内乱,缪赤雪在应付她的大哥和一个王叔,暂时没人会去理会一个四岁的奶娃娃。何况以缪赤雪的行事,她会将缪青洲藏好,作为支持她登上王位的一个皇子方面的力量。缪青洲虽年幼又无实权还并非北齐纯粹血脉,但他终究是北齐皇子,在缪赤雪与其他皇子皇叔厮杀得两败俱伤时,他站在缪赤雪身后,也能成为助她登基的一份力量。”
肃宁双眼一亮,复又略带得意地看着崔崭,说道:“你这不也挺盼着北齐内乱的?之前还冠冕堂皇说了那么多不要挑起北齐内乱的言语,做给谁看?”
崔崭:“如今北齐的内乱因缪赤雪兵败而起,又因大皇子早想除去缪赤雪这个心腹大患而趁机落井下石。我绝不会主动去挑起一国内乱,永远不会。”
肃宁凝视着崔崭,像望着一尊守护大景的神祇,语气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问道:“崔崭,你如此费心筹谋心思百转,你所求——到底是什么?”
崔崭语气沉沉:“望再无需要和亲的女子,再无需要浴血的儿郎。人人皆有饱饭暖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里需要发愁的只是‘今日吃些什么’、‘明日去何处玩耍’。”
肃宁静静的,宁怀骁静静的,士兵也静静的。
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可将这些深深烙印在心头且时刻以行动践行之人,世所罕有。
肃宁知道崔崭再也不可能相信自己,再也不可能似以前那般敬她两分,但心中又莫名涌起带着痛意的阵阵柔情,像是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你真的没有看错人。”
俱往矣,只是俱往矣。
肃宁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崔崭:“北齐王后,大景长公主,并非我能处置的人。”
肃宁好笑道:“如今这北部内外还有你处置不了的人?崔崭,你要如何,直说便是。”
崔崭看向她的目光仿佛越过了如今,去向了很远的未来,良久没有一语。就在肃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而要直接将自己看押时,他说了句:“如何才能真正保住你和青洲的性命,你仔细思量,想清楚了告诉我,到那时你就知道我将如何处置你。”
肃宁没想到这个答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崔崭令士兵送出去。宁怀骁跪在原地不敢起身,即使垂着头也知道崔崭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头便垂得更低,轻声道:“末将甘愿领受任何惩处。”
崔崭:“你自去领罚,领多少,自己看着办。”
宁怀骁叩头谢恩,又抬眼问道:“敢问参将为何怀疑肃宁殿下?”
崔崭:“她坠下的那只鞋,我让人捡回来查看其中是否有其他隐藏讯息,意外发现她这鞋上的纹饰和嵌玉,与缪赤雪钟爱的样式一模一样。”
宁怀骁不解:“她们都在北齐宫中,喜欢同一样式有何不妥?”
崔崭:“你府上如有一位并不得宠的继室,喜欢嫡女的衣衫鞋袜样式,是否可以不经她允准就照样做一个穿戴起来?”
郡王府中尚且不能直接拿用,何况王宫之中?缪赤雪身为北齐大公主,所用纹饰和玉石等坠饰皆有严格配准,且缪赤雪喜好特殊纹样是出了名的,她常常宣称自己的纹饰都是独一份,即使王族中人想使用也要前去祈问她的允准,得到允准的人要么与她交好,要么是她能用得着的人。而肃宁却有与她相同的纹饰和嵌玉,这说明她们早已关系匪浅,即使肃宁是受胁迫,她也定与缪赤雪达成了某种交易,因为在此之前,肃宁随和谈使团回京时,她身上的纹饰还没有一处与缪赤雪相同。
宁怀骁微惊,立即明白这其中含义,愧疚地说道:“末将惭愧!崔参将心细如发,末将受教!”
崔崭语重心长:“怀骁,你初踏沙场,只要不是投敌叛国,犯任何错都有被宽宥的可能,但战局瞬息万变,并不会给你过多时间等你长成机变百出的模样,你须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否则兵败身死、骨埋异乡,也怨不得谁。”
宁怀骁说不出话来,对着崔崭深深叩了三次头,又行了一礼,起身退出帐外去领罚。
崔崭略略叹气,对身旁的士兵说道:“穆克铎如何?”
士兵:“仍是狂妄,受了刑也仍是只说要见参将您。”
崔崭:“那便见见。”
悬鹰堡地牢内,穆克铎被关在深处。是他带了七十人的队伍从闸门穿过,以为终于能将悬鹰堡撬开一个口子,没想到队伍刚过闸门就被乱箭穿心,只留了他一个人。他知道崔崭是故意留着自己,又关着他磨损意志,想让他吐露他所知道的关于北齐的一切。
穆克铎隐隐听到牢门一层又一层开启的声响,听着素舆车轮滚动的声响渐渐逼近。果然崔崭出现在眼前,穆克铎竟然有些开怀地笑起来,说道:“你终究还是要来。”
崔崭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若没有我想听的东西,我不会再来。”
穆克铎:“你这人,就如大公主所说那样狠心,一点情面也不留。当年要是同意大公主的计划,北齐只要佯攻几次你再击退几次,你早都是大景的一品官了。”
崔崭转身要离开,穆克铎忙道:“北齐现在内乱,你不知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大公主需要你的助力!只要你襄助大公主登基,以后北齐就是你的家!大公主愿意当你的——”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那个词,抓耳挠腮了一阵终于想起来,声音拔高了不少,“外室!北齐就是你外室的家!也就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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