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堕胎

冷花柏放弃了挣扎，四肢无力地伸直，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默默承受着所有的痛苦。古骁的双唇紧闭，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那顺从的面容，无情地继续折磨着她。时间仿佛停滞了，直到他终于停下疯狂的动作。而她，疲惫不堪地陷入了沉睡。空气中弥漫着独特的旖旎气息。
  古骁满身汗水，结实的身体沉重地趴在床上，深邃如海的眼眸紧盯着她沉睡的容颜。粗糙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他突然前往冷玉山庄，是形势所迫；带她同行，是身不由己的安排。一路上，他克制着不去找她，即使夜晚孤枕难眠，也不愿放下身份去强求她。他在等待，等待她认错，等待她告诉自己她爱他。然而，整整四天过去了，他看到的却是一张面无表情却让他无法移开目光的容颜。
  到达冷玉山庄后，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她却背着他去结识别的男人。同为男人，他对冷冉飞的举动再熟悉不过，那小子分明对她有意。而她呢，不但不避忌，还和人家一起游园，夜晚还与冷阮林楚楚可怜地相对而泣。他相信她不是那种人，也在等待她能告诉他为什么这样做，但她没有！她是他的女人，他却对她一无所知，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
  回宫后，他一直在调查三皇弟是否真的有谋反之心，蓝名臣的突然失忆让他如同失去了一只手臂，忙得不可开交。每天的睡眠只有一两个时辰，但他依然无法停止对她的关注。他会在忙碌中停下来，想象她淡雅脱俗的面容，重温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这也让他更有动力去稳定国事，然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好好处理和她之间的关系。然而，当他为各种事情烦恼忙碌的时候，她却和蓝名臣含情脉脉地相处在一起，这让他心中的愤怒更加强烈。不知怎样发泄心中的烦躁，他只能用刻薄的言辞来羞辱她，期盼她能够反驳，或许那时她会坦白一切。然而，她好像生来就是他的克星，那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让他感到无比的挫败。有时候，他觉得她比那些狡猾的朝臣更让他头疼，比那些令他憎恶的敌人更让他愤怒！“丫头，无论你如何倔强、如何冷漠，你注定是朕的人。无论你愿不愿意，你这辈子都只能留在朕的身边！所以，你要乖乖听话，否则你会吃苦头的！”他的话语中既带着恼怒又带着宠溺，他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她娇嫩的脸颊，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随着外面传来的更鼓声，天快亮了，他起身穿上衣服，轻轻打开房门离开。
  留下冷花柏独自在房中，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看到自己的身体，她立刻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纤细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平坦而光滑的腹部。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期，应当避免房事，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显示出她的孩子有着很强的生命力。然而，再强的生命力又有什么用呢？无辜的他注定无法成形，注定无法来到这个世界。
  “姑娘，你醒了，我已经为你准备了热水，我现在帮你抬进来好吗？”紫莹的声音打断了冷花柏的思绪。看来紫莹已经知道昨晚古骁又来找过冷花柏了。冷花柏迅速抹去眼泪，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应了一声。然后，她又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伤感之中，直到热水准备好。
  她坐在宽敞的浴桶里，目光呆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看着水面上缭绕的热气和漂浮的花瓣，她不禁想起了某个夜晚，他也是在这样的水中轻轻为她擦洗身上的血迹，那温柔细致的动作让她感到自己像是一件珍宝一样被他呵护和关爱。然而，曾经的温柔如今已经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痛苦和悔恨。她明白，皇宫并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梦醒之后，庆幸自己仍然站在人生的道路上。从容不迫地来，坚决果断地去，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拿起浴巾，用力地擦拭着身体，试图抹去他留下的痕迹，同时也想冲洗掉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日子如白驹过隙，三天后，古骁因公务出宫，冷花柏便找到谢秋雨，编造了一个谎言，称自己在前往冷玉山庄的途中偶然听到了外公的消息，对方约定今天与自己详谈。谢秋雨不疑有他，便以让冷花柏出宫采购的借口，给了她半天的时间。
  冷花柏也顾不上那么多，迫不及待地出了宫，并没有直接去市集的药店，而是来到了城郊的一座山头。她的娘亲曾经说过，有一种花的籽，揉成汁液可以滑胎。这种花，是她在进宫前任命谢秋雨为侍从时，无意中在这座山上发现的，此刻正是它的花期。她采摘了足够的花籽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宫中。
  为了避免引起紫莹的注意和怀疑，她像往常一样用午膳，然后告诉紫莹自己要午睡，关好房门后，她取出花籽，放在一只干净的碗里揉磨。看着那慢慢溢出的鲜红色汁液，她原本复杂纷乱的心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胸口紧憋，而且，肚皮似乎也传来一阵隐隐的痛。这是因为今天太过奔波吗？还是……孩子知道自己即将从母体中剥离，所以发出了微弱而顽强的抗议？

  她以为自己已经狠下了心肠，但实际上，她终究舍不得他。一想到他即将离开自己，化成血水，她便感到心如刀绞。就好像，即将掉落的不是一个未成形的肉团，而是……自己的心。
  “柏儿，娘的宝贝，你是老天爷赐给娘亲这辈子最好最珍贵的礼物。”娘亲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是的，每个孩子都是母亲最珍爱的，所以，母爱也是最伟大的。为了自己，娘亲付出了最美好的青春。付出了最苦涩的汗水和泪水，献出了最璀璨的人生，最终还献出了最珍贵的生命。如果母亲当年没有生下自己，或许她会回到外公的身边，或许会嫁给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在那个男人的呵护和关爱下慢慢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过上幸福和快乐的生活。至少，她不会因忧郁成疾而悲惨离世。而我，也不会因复仇而走上绝路。所以说，没有爱情滋润的母亲，是最悲哀最痛苦的；没有爱情基础而诞生的孩子也不会幸福。
  她不能重蹈母亲的覆辙，也决不能让她的孩子经历我这种悲惨无奈的人生。冷花柏记得谢秋雨曾经说过，凡是在帝王家投胎的孩子，如果能安然降生并长大成人，那才是真正的皇族血统；反之，如果胎死腹中或年幼夭折，那都是因为前世作恶多端。这说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恶人投胎，注定会流产。那冷花柏呢？难道她的孩子也是恶人投胎吗？
  冷花柏虽然生活在贫困之中，自问并非乐善好施之人，但也生性善良。人们常说好人有好报，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难道这又要再次证明好人不会得到好报吗？不，不是这样。其实，冷花柏并非没有做过坏事。明妃的流产就与她有关，尽管那是无心的，是被人利用的，但都无法抹去她间接甚至直接害死那个胎儿的事实。因此，老天爷要给她惩罚，要给她报应，一命偿一命，让她的孩子成为无爱的产物，从而偿还明妃流掉的胎儿的性命。
  回想起来，她真傻。当时欢爱之后，她应该想尽办法找到避孕药，这样就不会经历现在这种痛彻心扉的痛苦。很明显，从那时候起，冷花柏潜意识里就希望与和古骁孕育爱情的结晶。早在身体属于他之后，她的心灵也跟着朝他靠近。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无情无爱，但在她临死前，她仍一再提醒。可惜，她还是一头栽了下去，伤得彻底。为什么她没有听从母亲的话？为什么忘记了母亲的痛苦？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果循环，自作自受，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无怨无悔。”她心里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眶里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入那只精致的瓷碗中，与碗里那深红色的汁液融为一体。
  “孩子，我知道，你来得不是时候，我无法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你若有怨恨，尽管怨我，恨我，我都会接受。”她的声音颤抖而坚定，仿佛在对着一个无法触及的存在倾诉。
  “我会永远记得你，如果你，如果你还有机会重新投胎，记得来找我。那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你，我会更加疼爱你，呵护你。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呢喃。
  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入碗中，与那汁液混合在一起，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融入这碗药中。那些花籽已经被她全部研磨成汁，加上这眼泪，足足有半碗之多。
  她并没有立刻喝下这碗药，而是痴痴地盯着它，仿佛在那浓浓的汁液中看到了那张未曾面世的小脸，听到了那声声充满怨念和控诉的哭声。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幻觉，但她的心却更加痛苦，她再次低声呢喃着：“孩子，我真的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一个没有爱的孩子，是无法得到上天的庇佑的。你要原谅我，原谅我不能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我有太多的无奈和苦衷，希望你能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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