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车站

嘈杂的火车站，人流攒动，下车的人们拥挤一处，毫无落脚处，手里提着的行李箱，不得不高高举过头顶，才能顺利出了车站。

        一十六岁的女孩，穿着破旧衣衫，脸上花白一片，守在火车站四周，捡烟头，也捡废品，凡是能卖钱的，她都不会放过。

        火车站上叫卖声不绝如缕，多是些卖吃食的摊贩，炀着热腾腾的汤饭，招揽顾客，火车站从不泛有钱人，所以他的生意红火，卖的价钱也贵。

        "号外，号外，袁世凯大总统复辟称帝！"卖报的男孩扯足了嗓子叫卖。

        他不懂复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大总统与以前的皇帝有何不同。

        可能都是一样的吧，称帝，称帝，不还是皇帝吗？反正这几天来，新闻一条蹦一条，不管是非真假，他的报倒是好卖多了。

        此时正值1915年11月初，袁世凯宣布接受帝位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推翻共和，□□，这是一个正当变革，让整个国家，整个体制脱胎换骨，开拓赴新的时代。

        有人奔着大好前程，有人为国效命，有人只为糊口，外面的天再变，保命糊口，有钱赚就行，至于皇帝，谁爱当谁当！

        "旧影，旧影，你今天捡得东西多不多？"

        卖报的小男孩探着头，钻过嘈杂的人群，挨到那比他高了一头的女孩身边来。

        "还行，这火车站人多，我一会把这些送回去，还要再来拿一趟。"

        "哦，那我去火车站东卖报，你回家的时候别忘了叫我阿。"

        "嗯。"

        女孩头也未抬，一直专注的盯着人脚底下看。

        "呀！"，有一截好长的半截烟头呢！这能卖给赌坊里那些穷烟鬼，好几分钱呢！

        那半截烟头躺在人们交错来回走动的脚下面。

        姜旧影跪下身子，伸着小手就要去捡，可无奈，手不够长，眼睁睁的看着那好长的一截烟头离自己就剩五公分了。

        "啊。"不知是谁的皮鞋忽然后退了一步，一个侧转身，后脚踩在了她手上。

        姜旧影吃痛了一声，手在那人脚下被实实的踩着，动弹不得。

        只听这脚的主人，高呼，"你给我站住，你这小贼！"

        全然没注意他脚下踩了人。

        骂了几句，想要迈开脚步去追那小贼，可那人身影矫健，钻入人群，混在一处，不见了身影。

        "先生，你踩到我了。"

        火车站的汽笛声，摊贩们的叫卖声，来寻人的呼喊声，汇聚一处。

        以至于那人根本没有听见脚下女孩的呼喊。

        "疏生，你踩到人了。"他身旁儒雅清冽的男声提醒道。

        "什么？"那脚的主人忙抬起脚，"我以为踩了个什么东西呢。"

        姜旧影从地上爬起来，将那半截烟头始终拢在手中，扭着已被踩的通红的手背，脆生生道，"先生，我不是东西。"

        那人嗤笑一声，全无歉意，"呀，会说话呢，小丫头。"

        姜旧影盯着他，毫无惧意，这男子长得大方得体，就是太娇纵了些。

        翻开通红的手掌，小手弯曲着，像鸡爪一样合拢着，给里面"宝贝"留出活命的空间。

        姜旧影认真的瞅了一眼，舒了口气，还好！烟头没有被踩碎。

        她曲着小手，将口袋上放着的一个小铁盒取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烟头放里面。

        她已经攒了大半盒了。

        扭过身子，又睁大眼睛继续认真寻找她的"宝贝"。

        那踩着的男子没了面子，这小丫头竟然无视他！可他犯不着去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站在身侧的儒雅男子不悦的盯着他，"你刚刚踩到她了。"

        言下之意，是让他去道歉。

        男子无所谓道，"二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去。"

        男子撇撇嘴，妥协道，"好，好，我去行了吧。"

        大步一跨，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抹又蹲在地上的娇小身影。

        他长腿在她面前站着，居高临下，毫无诚意道，"喂，小丫头，刚刚踩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

        说完迈开长腿就要走，可身下裤腿被忽的一抓，男子往下瞟去。

        只见自己高档定做的西裤，竟明晃晃印着一个巴掌手印，灰扑扑。

        女孩拍了拍手，站起身，笑容狡黠，"先生，我接受你的道歉。"

        男子一脸黑线，"你接受就接受，抓我裤腿干嘛！都给我弄脏了！！"

        姜旧影一脸无辜，"先生，我抓你裤腿是想告诉你我接受你的道歉，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有意的。"

        男子要跳起来，这小丫头原来是存心的！

        正当要还嘴时，那儒雅男子走了近来。

        半曲下身子，才勉强与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平视，从钱包拿出几张钱币，递给她。

        "小姑娘，刚刚这位先生不小心踩到你，实在是抱歉，这些钱你拿着买些吃食和衣裳吧。"

        姜旧影警惕的看着他，男子手上递来的是几张五十圆钞票。

        这些钱，够她维持生活花一阵子了。

        男子递着钱的手，绅士有礼，没有半分嘲弄的模样。

        姜旧影推了推手，"谢谢先生，这些钱我不能要，刚刚那位先生已经向我道过歉了。"

        那踩她的男子嗤笑道，"小丫头，脾气不要这么倔嘛，你难道不需要钱吗。"

        姜旧影不理他，直了身子，拎着她捡废品的袋子转身就走了。

        那曲着身子的男子，嘴角一扯，将钱币收了回去。

        "二哥，你看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还挺倔呢！"

        "是阿，这小姑娘骨头可比你硬多了。"

        "二哥！我怎么了！我好歹也是留洋归来，受过西式教育的新青年！我可硬气着呢，竟然说我不如一个小丫头！"

        男子甚是愤愤不平。

        "好了，快些走吧，父亲那边定派人来接了。"

        "哎，二哥，别腿长走这么快嘛。等等我，"

        男子拎着行李箱，跨着大步撵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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