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异路
应凌墨从军装上衣口袋摸了根烟叼着，看着眼前这个阔别半年，此时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女孩，心生一丝动容。
差一点，他就纵容手下毁了她。
姜旧影拽着被撕开的衣服，因为刚刚过于突然的一番对峙，手还在后知后觉抖着，昏暗的光线中她紧紧盯着男子。
脑海中只依稀记得是个脾性古怪，刚硬的男子。
和应缭尘完全不同，在应缭尘身边总有种让她安定之感，而眼前这位男子，除了眉眼与他有几分相像之外，给人的感觉则完全不同。
逼人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你……，应…应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刚刚那些人…都是你的兵？”姜旧影盯着他许久，努力从脑海中搜索着，这应该不是个草菅人命，欺男霸女的势力军阀。
“把衣服穿好。”话刚出口，应凌墨瞥见她极力用手遮掩，但衣服已然不能穿，左右透风的露着肌肤。
转开眼眸，“阿四。”
话音落地，一身形矫健瘦小的男孩就跑了过来。
“少将，有何吩咐？”
“找件干净衣服来。”应凌墨扫他一眼，随机又意识到，他这军营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上哪弄能入眼的衣服去。
看了看一旁垂手待命的阿四，补充道：“先前你不是领了两套军服吗？把里面的衬衫拿来。”
阿四人小话也不多，就连刚刚匆忙跑来，姜旧影那边，他愣是一眼没望。
“是，少将。”
阿四领命走远后，应凌墨掐断抽了一半的烟，吐出一圈青色烟雾，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扯了扯领口。
很随意的望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在这？”
姜旧影只好把她加入红十字，要去云南前线的事都说了。
应凌墨轻呵了一声，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没想到，你竟这么有报国之心？”
“少将，衣服拿来了。”阿四双手捧着衣服，恭顺的站在车身边沿。
应凌墨斜眼看着她，阴鸷的目光一动不动，说出的话却是在给一旁的阿四下达命令，“递给那位小姐，带她去车上换衣服。”
阿四听罢，顺从的双手奉着衣服靠近姜旧影，然后身子微微弓着，“小姐，请。”
阿四靠近时，尽管还是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她还是本能往后躲了躲，可身上的衣服已衣不蔽体，姜旧影顾不上这许多，飞快的从他手上拿过衣服，然后逃也似的跨上了那辆军用车。
车上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但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味，姜旧影忍过恶心，关上车门，迅速换了衣服。
白色衬衣有些大，走起路来也不方便，但总好过原先被扯烂的那身衣。
换好衣裳的空隙，姜旧影理了理思绪，已镇静下来许多，现在，她需要的是一场谈判。
不，是一场赌局。
少女皮肤白皙，眼如扑扇，流萤生辉，头发微乱却显我见犹怜，身上的白色衬衣更为她添了几分不食烟火之气。
应凌墨别开视线，天色已亮了不少，空气清新，吸入肺中，沉闷的心情一时畅快不少。
姜旧影朝他步步走来，目光镇定，毫无慌乱之意：“应先生。”
她还是这般称呼他。
应凌墨不语，转过头来看她。
在他面前站定，姜旧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嘴角勉强扯出笑：“应先生，您…也知道，我们一行人毫无恶意，也不是反袁的革命军，顶多算是一心报国的热血人士，而且，你也见了，都是女流之辈，成不了什么大事，您看，”
“能不能手下留情，放了我们？”姜旧影脸上扯的笑都僵硬了，男子却仿若未闻，没有任何反应。
“应先生？”她唤了声。
男子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眸光深深，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倒是比着之前看似成长了不少，不过，还是太嫩，天真。
应凌墨挑眉道：“报国？你可知道你们上的是什么车吗？”
姜旧影呆呆的看着他，不明原因的摇摇头。
应凌墨又问道：“知道这是哪吗？”
姜旧影仍是摇头。
“江西。”
她吃惊的睁大的双眼，什么？江西？
应凌墨潭目幽深，一针见血的挑开：“你们上的车根本不是开往云南，你说的是南京的那个声势浩大的红十字会是吧？”接下来，他的话更为残忍。
“那是袁总统手下得力干将，间谍之王，戴山布下的一个局，根本就没有什么红十字，这个假冒的组织潜伏了半年之久，就是为了搏得你们这些愚昧之人的信任，抓你们这些明面上是护国，真正目的却是支持革命党的热血青年们，撒网捕鱼，这个组织里加入了不少革命党，还有外籍的，你当真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吗？”
姜旧影生生愣在原地，她没有想过，更没怀疑过，那照这么说，和她们一块那些出南京的车……。
应凌墨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惑，不冷不淡道：“他们都被送往了集中营，运气好点的，关进监狱。”
“不好的，可能半路就被打死了。”
姜旧影惊骇的同时，一股莫名的怒火蹿入胸间，“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简单就左右别人的生死？”
“或许里面有无辜之人，就算是……革命党，他们就错了吗？他们只是坚持他们心中的理念，想要拯救这个国家。”
“而你们……你们手握重权，就有权利滥杀无辜吗？到底哪方是正义，不是你们说了算，你纵容手下无故□□妇女，你就对了吗？”姜旧影一瞬间忘记了对他的畏惧，有的只是满腔的控诉，怨愤。
应凌墨眸色越来越深，周围散发着危险气息，“你说的对，手握重权，是可以滥杀无辜，就像现在，我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生死。”
姜旧影愤愤的瞪着他，“应先生，早知你是这般无良之人，那时就不该救你。”
应凌墨俊脸阴了三分：“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该救你，你身为军人，却做这样冷血残暴的事，你护着一心只想做皇帝的袁总统，根本不顾这个国家的生死，全国百姓的性命安危，你从一开始就站错了队。”
应凌墨阴着脸，竟笑了起来，“顾这个国家的生死？我没那么高大情怀，我眼中只有权势，名和利益以及无上的荣耀，谁对我有利可图，我便护着哪派，那些百姓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姜旧影听完他的话，退开几步距离，失望的摇摇头，然后闭上双眸。
“既然如此，那你动手吧。”她没想到应凌墨会是这般脾性的人，落在他手上，本还存着一丝侥幸，现在看来，简直痴人说梦。
应凌墨愣在原地几秒，随即烦躁的转过身，冷声喝道：“黎川。”
黎川右眼已包扎好伤口，此刻已穿戴整齐，蓄势待发。
“少将。”
“通知兄弟们，三分钟后出发。”
“这……。”黎川一时摸不着头脑，这会子兄弟们都在温柔乡里浸着，现在出发，岂不败了兴致？
“还不快去？”应凌墨暴躁的又喝了声。
黎川怔了一下，只好称是。
眼前能感觉到被人直勾勾盯着，姜旧影睁开眼睛，两步之外，是应凌墨一双黑漆漆的眼。
“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姜旧影点点头。
应凌墨朝她靠近几分，阴冷布满肌肤上每道小孔，“这次，饶了她们，算是抵你之前相救。”
“不过，我应凌墨不会为了谁而改变，以后那些话，不要再当着我的面说，否则，下一个被扔进集中营的，就是你。”
姜旧影无声吞了吞口水，这么说，她一会儿能走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这次从他手上溜走，山高路远，谁还能管着谁。
姜旧影顺从地垂下眉眼，“嗯。”
不一会儿，黎川回了来，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少将，兄弟们都收拾好了。”
“嗯。”
“把她带到我车上。”
“少将！”
“应凌墨？！”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异口同声的看着应凌墨。
应凌墨回头看着她，“我只说放了她们，没说放你。”
“你就跟着我。”
姜旧影执拗的看着他，想要鱼死网破。
应凌墨不悦：“怎么，不愿意？”
“你说了可不算，自己选，乖乖跟着走，还是打晕了被装上车？”
“我救过你，”姜旧影愤愤道。
“那又怎样？我刚刚不是已经还了这恩情，放了那些人吗？不要得寸进尺。”应凌墨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懒懒的睥睨着她。
姜旧影：“………”
“给你一分钟做选择的时间。”
姜旧影瞪他一眼，识趣的上了那辆军车，应凌墨长腿跨上去，挨着她坐下。
脑袋朝向车窗外：“出发。”
一声令下，姜旧影才算惊醒，这寸土不生的草地上，停了竟有三十余辆军车，还不算后面跟着的步兵。
车子驶过时，姜旧影从车窗外瞥见，或远或近，衣服散乱扔了一地，苍凉荒诞，衣衫不整或赤果的女子，歪歪扭扭倒在草地上，目光呆滞，面如死灰。
她含泪别开视线。
应凌墨开着车，目光却不自觉被她吸过去，“怎么哭了？”回头瞅了一眼那春光“景象”。
低声道：“自责？”
姜旧影瞪着他，无声之中骂他是冷血之人。
应凌墨讥讽的笑了笑：“你最好改掉多管闲事的毛病，护着你自己便好。”
她将脑袋扭过去，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知道我要去哪吗？”应凌墨问了句。
姜旧影依旧看着窗外，不理他。
“京城，”
“现在如惊弓之鸟，闹得如火如荼的京城，本来我是要接替缭尘的职位，去南京的。”
听到应缭尘的声音，姜旧影眉眼一动，心颤着，表情有了反应。
“可是，父亲不放心，命我回京来，如果有幸，你会看到我更为冷血的一面，到那时，你就不会奇怪，我今天的所作所为了。”应凌墨说的隐晦又神秘，话音之外，似乎传着许多信息。
姜旧影自然没有听懂，只是心沉沉的，隐隐感觉到，这次去京城，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当然，在这儿遇到你是我意料之外。”应凌墨低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他正好绕这条路，抄近道回京城，就不会碰上戴山这队人马。
人模狗样的想要巴结他，将这两车青春正盛的女子双手供上，他要巴结，他倒没理由拒绝，再说，手下兄弟们跟着他出生入死，又接连赶了几条路，本就疲惫不堪。
女色，恰是消解这种疲乏的最快方法，不过是肆放快活一会儿，他有何不准的？只是，没呈想，冥冥之中，竟还给他排了这样一位人。
https://www.biqivge.cc/book/67567379/2507382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