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此时的系统仍有几分懵懂。
在坠入明镜之后, 风鸾入了她自己的幻境，系统却没有跟着一起，而是落到了另外一处。
在那里, 他面对的是无边黑暗，看不到外物，也看不清自己。
唯一发光的是一块巨大的屏幕, 上面滚动播放着的是系统曾经的噩梦——
《C语言程序设计》。
其实他也曾产生过困惑，自己是系统，本来就是代码构成，为什么还要从零开始学编程。
客服对此的解释是：【你曾经因为任务失败而格式化过, 所有的一切都要重头来过。】
听上去, 自己犯了很大的错才会如此。
系统对于过去的一切既没有好奇，也没有留恋, 只是硬着头皮开始天天向上。
好在他的学习能力极强，学完这个学那个，从只能“HelloWorld”飞速进化成能自己给自己改bug。
一起学习的系统曾劝他不要这么拼命，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
可是他却依然很有紧迫感, 固执的抓紧每一分一秒去努力学习。
就像是有什么在催促着他，快一点, 再快一点。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着什么急,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盼着什么。
哪怕再成为了“恋爱系统”组的正式成员, 他也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对每个世界每个宿主都极尽催促之能事, 效率高到连续好几届都拿到了本组的销冠。
可能应该叫任务冠, 无所谓了, 反正也没奖金。
似乎直到他来到这个世界, 绑定了风鸾后, 才突然缓下了脚步。
做任务不再是他的第一要务，哪怕风鸾说自己主修无情道的时候，系统第一反应也不是上报申请换宿主，而是想着要找别人帮风鸾完成任务。
在这个世界完成的任务数量两只手就能数的出来，系统也习惯了放松的节奏。
结果现在他被独自扔在了黑漆漆的地方，眼前是曾经让他头昏脑涨的编程代码……
宿主，宿主你在哪里，救一下啊！
系统一遍遍呼唤风鸾，可一直没有回应。
他也尝试着呼叫客服，但还没等消息从未读变已读就被他迅速撤回。
联系上又怎么样呢，难道要让客服把自己从这个世界抽离出去吗？
……他舍不得。
忍受黑暗，和离开风鸾，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他的宿主一定不会扔下他的。
宿主，答应过他的。
于是系统开始等待，在无边的黑暗里等待着属于他的光明。
这种感觉莫名有些熟悉，熟悉到他忘记了畏惧，忘记了惊慌，心态很平和的等在那里。
可能过了一小时，也可能过了好多年，他终于听到了风鸾的声音。
“吾之夕华。”
系统先是一愣，然后便欢喜起来。
就在他酝酿好情绪去呼唤自家宿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腰上一紧。
……等等，腰？
他一个系统，哪儿来的腰？
还没等系统想明白，他就被硬生生的扯了出去！
然后，他穿过了长长的山洞，骤然出现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关在异世界，也不是什么邪恶的小黑匣子，而是单纯被困在了山洞里而已。
山洞里为什么有屏幕，系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在以超高速度横着飞出来的系统满脑子就一句话——
所以他要是自己找找，其实也是能找到出口的对吗？
生气！
这是个什么破地方，是不是想要摔死他这个可怜的剑！
好在最终他没有栽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个熟悉的怀抱。
没有体温，但却无比轻柔。
在窥见风鸾的侧脸时，系统就下意识地紧抱住对方，一遍遍念叨着宿主，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委屈，还是被自己蠢到了。
里面还夹杂着小小的不开心：“你怎么谁都接着啊。”
“我只接住了你。”
“宿主……知道是我？”
“自然。”
系统惊讶于她的坚定，也意外于对方接下去的话。
她说，系统最最喜欢她。
这话严格意义上可以算在系统的“恋爱语录大全”里面，基本上代表着可以开启一段崭新的任务，收获崭新的积分。
可风鸾太过坦荡，系统也觉得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
自己确实最最喜欢她了。
宿主值得这份最最喜欢。
随后，他便被放到了地上。
直至此刻系统才终于发觉，自己是有腿的，可以稳稳地站在地上。
他也是有手的，可以紧紧抱着宿主的脖颈不放。
……所以，他到底还是变成了个机器人吗？
惊慌失措地望向了风鸾，然后就从对方眼睛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
什么五官什么眉眼他通通不在意，只要脑袋不是方方的就行。
风鸾轻轻拍了拍他的腰：“在看什么？”
系统笑起来，尾音都欢喜的上翘：“宿主眼睛里的我真好看。”
风鸾瞧了瞧那双紫色眼眸里的自己，嘴角微翘，轻轻颔首：“你也一样。”
而全程围观的重珑瑾突然有些牙疼。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牙疼，可能是突然被甜齁了，也可能是被酸倒了。
但更多的还是震惊：“剑灵，居然可以化人？”
回答他的是凤王：“万物皆有灵，必然可以。”
重珑瑾好奇：“那我的剑也行吗？”
凤王语气淡淡：“剑灵化人大多要经过千年时光，以你的修为，阳寿能撑上千年吗？”
重珑瑾：……
看起来不是剑不行，而是他不行。
扎心了。
而剑修与剑灵的重逢喜悦并没有延缓幻境中的异像，狂风越发肆虐，远处山峦上面的黑云的范围也越发大了。
系统便抬头看去，嘴巴不动，而是下意识的在心里道：【那些是什么呀？】
刚一说完，他自己就先愣了。
正准备开口重新说一遍，结果就听风鸾的回答响起：“从我之前的经历上来看，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由个人心中所思所惧汇聚而来，既然凤王和重珑瑾都在此处，想来那边的异像就是因他们而起。”
系统眨眨眼，并没有第一时间深究风鸾话中深意，只是震惊道：【宿主还能听到我说的话呀！】
风鸾正单手结印，无暇看他，只管用空余的手继续轻抚对方的背脊，心道：“自然。”
系统脸上又有了笑，语气轻快：【这么看来，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呀。】
风鸾动作微顿，抬起眼睛，回想着冰棺中的种种，再看看眼前这个明显对那些毫无记忆的紫眸男子，原本想要告知一起的心思淡了下来。
不知为何，风鸾想起了曾经在神岛上时，神女攸宁说过的一句话：
“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会爱上我的。”
什么是爱，风鸾不知。
可她无比笃定，哪怕他们彼此不记得，也绝对不会磨灭深到刻骨的羁绊。
既如此，那些带着血腥和泪水的苦痛也就不用共享。
毕竟，她的剑灵这样爱哭，她舍不得。
于是风鸾回了个淡笑，温声道：“是啊，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系统并不知道自家宿主的心思百转，只管笑眯眯地挨着她，一同朝着远处的黑雾看去。
不多时，那黑雾就朝着此处蔓延，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笼罩这处小城。
而就在这时，城内突然异象突生！
一群不知名的巨大飞蛾遮天蔽日，猛地飞扑上前！
风鸾眉尖微蹙：“这蛾子是拿来的？”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却听凤王道：“这是大袋蛾。”
重珑瑾不解：“你……嗯，您怎么知道？”
凤王语气平静：“幻境中的一切皆由人心所定，其中亦真亦假，想来这个就与我有关。”
风鸾礼貌的没有说起刚刚的人参精，只问：“和这蛾子有何关系？”
凤王的回答也很坦诚：“大袋蛾伤梧桐，本王极恶之，伤人安枕，着实可恶。”
风鸾：……
系统：……
重珑瑾：？？？
显然，对凤王身份一无所知的重珑瑾想不通梧桐和安枕之间的必然联系。
可还没等他出声询问，咦抬头就看到了比自己身子还大的飞蛾已经朝着他扑了过来！
从来都娇生惯养的上虚宗少宗主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在那长如小臂的口器朝着自己戳来的时候，他吓得一声尖叫，直接抽出飞剑劈砍过去。
风鸾也下意识的去摸剑柄。
……然后就摸到了系统白皙如玉的指尖。
风鸾微愣，显然还没有适应飞剑化形。
就在她准备隔空画符抵挡的时候，就看到系统紧抿嘴唇，骤然飞向了蛾群。
其实这是他做惯了的事情，起码在当飞剑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剑修执剑，飞剑亮刃，一直如此。
可他终究是成了人，这一遭已经没有风鸾握着剑柄给他注入源源不断的灵力。
于是，当系统以身化剑劈砍过去后，光芒大盛，顷刻间就驱散了恶念幻化而成的飞蛾。
然后就耗光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
风鸾立刻上前，半蹲在系统身边，一边为他梳理体内灵气一边安抚道：“你刚刚化形，可能还没有完全掌控身体，不知道如何自如的控制力量，不妨事，以后我会慢慢教你。”
而凤王回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马车，以及明显有了惊慌的人群。
哪怕只是幻境，纵然一切皆是虚妄，他也不想将他们牵扯其中。
于是凤王开口道：“事不宜迟，既然太虚明镜已经有所察觉，倒不如早早过去查看，免得错失良机。”
风鸾自无异议，甩出红绸先缠住了重珑瑾，免得他掉队，然后就看向了系统。
刚刚脱力的系统有些无奈地回望了过去，小声嘟囔：“宿主，我没劲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叹气，原本以为现在和做剑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可明显是要麻烦得多。
在剑中时，就算用力过猛，也能被宿主直接拎起来带走。
可现在，这么大一个，比宿主个儿还高，根本不好移动。
做人可这麻烦，早知道就不化形了……
随后，系统就看向了红绸。
本以为风鸾会把他也裹起来带上，却没想到红衣女修直接弯下了腰。
稍一用力，就将紫瞳男子打横抱起！
系统微微一惊，急忙忙伸手抱住了她的肩膀，嘴里下意识道：“宿主，那个，我，你……”
风鸾却面色如常，语气平静：“你是我的剑，必然不会让你离身。”
说罢，她便足尖点地，飘然朝着远处的黑雾而去。
系统刚刚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这会儿只能虚虚地靠在风鸾肩头。
听着耳边的风声，系统又把脸埋得更紧了些，心里偷偷想着：
他刚刚说的不对。
其实，做人，还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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