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秦氏被他的小动作逗得嘴角弯了弯,小声道:“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鞋底缝着皮毛,算不得冷。”
“你和三弟一起来的”
秦氏看了眼周秀,收回目光。
她和周慎成亲十四年,那时候周秀才三四岁,可以说是看着周秀长大的,但是一来周秀是男孩子,二来周秀性子要强,她一个嫂子自然也不好多靠近,所以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见,许多关于周秀的消息还是从丈夫周慎那儿听来的。
只是没想到,周秀却是大房三兄弟里长得最好的,尤其是眉间那颗红痣,跟下凡的小仙君一样。
姜烟道:“刚走出来就遇上了三弟,便搭伙过来了,夫人和老爷还没起”
“起了,正收拾。”
“那咱们就等着吧。”姜烟对着秦氏挤了挤眼睛,两人心照不宣。
反正这院子里的人都不是周大夫人放在心上的,谁敢进去催谁就吃挂落,反正周大夫人是不敢慢的,官家出身的周老太太最重规矩,最先遭殃的也是她。
院儿里栽了几棵腊梅,还有一丛凤尾竹,隆冬腊月里,凤尾竹全都枯了,被府里的花匠修剪得只剩几棵老竹,等着来年发新的。
腊梅却开得热闹,一股清浅的幽香似有若无地飘在鼻端。
就是吧,有点冷。
在秦氏身边站了一会儿,除了捂着手炉的手,身上哪儿都是冰的,两只脚更是麻麻地疼,他忍不住悄悄看了眼紧闭的夹棉门帘,周大夫人和周大老爷不会是要吃了早膳才出来吧。
姜烟不知道他探头探脑的样子被周慎看了去,并且在心里给他加上一条不懂规矩。
周慎平生最不能忍没规矩的人,这规矩有做人做事的规矩,也有行走站立的规矩,他用这些规矩严苛地要求自己,也严苛地要求自己身边的人。
要不是姜烟是周宏的妻子,他现在就要罚他站立几个时辰,正一正他身上这些臭毛病。
就在姜烟又一次悄悄去看门帘,疯狂在周慎线上蹦哒的时候,门帘终于从里面掀起,穿戴整齐的周大夫人和周大老爷走出来,姜烟和其他人便给两人请安。
周大夫人面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看,板着脸不说话,周大老爷则懒懒地抬抬手,“都起来,去松鹤院吧。”
说着,周大老爷一马当先往院外走,姜烟周慎这些小辈跟上去。
周家宅院原本是四进的大宅院,子嗣多后就往两边增加院落,两边便越来越宽,所以走起来还颇废功夫。
不过姜烟觉得正好,至少比刚才站在那里吹冷风舒服,两只脚是热和的。
忽然,走在前头的周大夫人和周大老爷停下脚步,跟另外一拨人同时来到了松鹤院外,姜烟打眼一瞧,只见浩浩荡荡几十口人,大的几十岁,小的还被年轻妇人抱在怀里。
站在队伍里的有一个和周大老爷年纪相当的男人和两个和周慎差不多的男人,分别是二房周二老爷周耀祖,其子大爷周立,二爷周昆,这两个都心怀鬼胎地去看过生病的周宏,周立就是那个看着很懂规矩,跟姜烟打招呼那个。
而他们身边分别站着他们的妻子,后边则是两人的子女孙子,已是四世同堂了,真真切切的子孙繁茂。
对比起来,大房这边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周宏还因为身子不好不能来。
周耀宗生得一副有福的面相,脸和肚子一样圆,他肥硕的手亲热地抓着大哥周耀祖的手:“听说大哥去南山上跟法师论经,得了不少趣味,要不出年也带着我去念念,省的一大家子天天吵得我脑袋疼。”
周大老爷被二弟握着手也没什么反应,懒懒地道:“庙里既无你爱的酒肉,也没有温香软玉,怕你去了受不了。”
“唉,”周耀宗挥挥手,“这都不是事儿,能得一清净就行。”
他说着望向周耀祖身后的周慎周秀:“说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庭昀了,就算忙也要悠着点,别坏了身子,再多银子也没有身子重要。”
周慎字庭昀,年少时叫他字的人多,他成为族长后就鲜少有人叫了。
周慎面上看不出什么,只道:“嗯,一帮人在这里堵着不像话,先进去。”
“对对对,庭昀这话说得在理,大家都快进去。”周耀宗胖墩墩的身子挨着周慎,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二叔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觉着怎么样只要你这边答应,咱们立马开宗祠,把事办得稳稳妥妥的。”
周慎道:“这是二叔第三次找我说同样的话,我也就回二叔第三次,我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
“哎呀,怎么能没有这个打算呢,你瞧瞧周立周昆他们,都能抱孙子了!”周耀宗满脸的拳拳热心肠,“二叔不会害你,都说招子招子,你过继一个到膝下,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个自己的孩子呢,到时候那个过继的孩子也碍不着你的事儿不是。”
“孩子不是小猫小狗,你过继给我,我又还回去,这对那孩子不好。”
周慎示意周耀宗不必说,道:“若是过继,也不是这一时三会,过几年再说吧。”
说完,周慎带着大房的人走进松鹤院,徒留周耀宗在后头生闷气。
因为周慎多年无子,盯着他想把儿子孙子过继给他的多如牛毛,周慎一直没有松口。
在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也给不了女人正常的夫妻生活的时候,没人知道向来严谨自持的周慎有多挫败,他甚至怀疑自己所学的东西,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慢慢的,这伤就结成了厚厚的疤,看着似乎好了,其实里面一团烂肉。
他喜欢孩子,渴望有个自己的孩子,每每看见那些小孩子物件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如果有个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就算是个女儿,他也要给她许多许多。
不过这都是痴心妄想而已。
对那些想把儿子孙子过继给他的,周慎清楚得很,无外乎是觉着他没有自己的孩子,等自己死了,一定会把族长之位传给那个孩子。
退一步,就算不传族长之位给孩子,他们这些亲生父母也能在自己伸手捞好处。
如此的chiluoluo,如此的没有掩饰,就是觉得他一定会要一个孩子,不会让自己死的时候连个摔盆的人也没有。
松鹤院里,周老太太和周老太爷一左一右地坐在首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看见大房二房来脸上笑开了花。
特别是周老太爷,一看到自己亲手教导带大的周慎,伸手让他过去。
周慎走到近前,给他行礼:“祖父安康。”
“今年回来得比往年早,生意上的事儿办着顺手”"周老太爷连连点头,微微往前倾着身子问他。
周慎的声音比平日里柔和些,道:“今年雨水好,茶农们采上来的茶比往年都好,价钱也叫得起来,一部分按照过去的惯例运到北边,一部分我打通了草原那边,送到草原上去。”
周家专营瓷器茶叶,因为气候地势的便利,茶的生意比瓷器大,每年一到采茶的季节,一天就能收上万斤的生茶叶。
而生茶叶收上来后还要经过挑选炒青,或团成茶饼,或装箱散卖,里头的利润说出来是一笔吓人的数字。
以前老太爷管事的时候临安城里还有一些收茶的零散商人,周慎做了族长后直接吞了这些零散商人,按照周家的条款采茶卖茶,可以说,现在大半个南边和北边一些地方,茶叶的买卖全被周家包揽了,日进斗金不是一句空话。
也因为这,那些想以周慎无子为由搞事闹事的渐渐偃旗息鼓。
无子好啊,无子他们才能分得更多的银钱,说不定还能把儿子孙子送到周慎那儿,让周慎帮他们养着,反正是自己亲生的,不可能不认亲爹娘。
“好,”周老太爷听着周慎的话,忍不住叫好,“周家有你,我心头就轻松了。”
“就是你这子嗣啊……”周老太爷叹口气。
周慎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祖父不必为孙儿担忧。”
“其实只要你自己能想得开,就比什么都好,其他人的便算了,等你三弟成亲,从他那儿过继一个到你膝下吧,总不能叫你以后连个叫的人都没有。”
周慎还没说话,一个跟周耀民长得极像,但带了些滑头的男人赶紧上前几步:“爹,大房的周秀你又不是不知,在娘胎里就克得大嫂几乎丧命,生出来又克得周宏差点一命呜呼,他的孩子怎么能过继到族长膝下,还是从三房里挑吧。正好我上个月刚刚得个孙子,生的虎头虎脑,可爱得紧,过继给族长正合适。”
姜烟看向坐在年轻一辈堆儿里的周秀,只见他还是那样的坐姿,还是那样的神色,仿佛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存在一般。
姜烟不由得看向周慎,想知道这个周家的族长,周秀的大哥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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