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那只猴子

他忙碌了一天，还没来得及与顾北尘他们打招呼，先前在台上也未见到顾北尘和鹿呦呦的身影。
  “我也未曾见到。”谈秋摇头，又道：“先前我派人去请，来人回报，呦呦商行和小院都未见到顾公子和呦呦姐的身影。”
  “如此重要的场合，他们不应该缺席啊？”黎昊喃喃自语，有些不解。
  “陛下，鹿城这边有些问题，我想向您汇报。”黎利上前来恭敬道。
  黎庆跟在身旁，也是道：“瑞城这边也有些状况，在回去之前，还请陛下赐教。”
  谈秋连忙宽慰道：“夫君先处理政务吧，我再派人去问问。”
  “也好。”黎昊点头，带着黎庆和黎利往议事厅走去。
  黎庆和黎利没读什么书，黎利至少当了百多年的族长，黎庆就当过狩猎队队长，如今一下子成了一城之主，手底下要管那么多人，如今更是要管数百个部落，皆是有些忐忑。
  黎昊倒也不是任人唯亲，当下玄黎部落唯二的铭纹境强者，他们的确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他们的能力不是问题，管好这两座城，玄国半壁江山便定了。
  人群散去。
  黎昊回到城主府后院时，夜已经深了。
  黎乐凤为他烧好了热水，谈秋亲自服侍他沐浴。
  半躺在浴池之中，黎昊看着谈秋问道：“夫人，顾兄那边有消息了吗？”
  谈秋轻叹了一口气道：“顾公子和呦呦姐离开玄城了，只留下了一封信给夫君。”
  “什么？”黎昊一下子从浴池里站了起来，神色有几分失神。
  谈秋擦了擦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纸，徐徐展开递到了黎昊面前。
  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顶峰相见。
  “没有信封，但我想这封信应该是顾公子留给夫君的，夫君昨夜醉酒，与顾公子说了这句话。”谈秋柔声道。
  “顶峰相见……”黎昊笑了，眼睛愈发明亮：“好一个顶峰相见！顾兄，我们定有那日！”
  谈秋见此，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将那张纸小心叠好收起。
  黎昊重新躺回到浴池之中，头枕着谈秋的腿，闭上眼睛有些惋惜道：“可惜了，以后就吃不到顾兄做的美食了。”
  “那就让我给夫君做吧，我从顾公子那里还是学会了不少菜的。”
  “嗯，那就有劳夫人了。”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这次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便积起了厚厚的雪，把进山的路全封上了。
  今年的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不过在玄国境内，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选择离开家园，前往最近的大城。
  城中的确在施粥，粥里还有肉，虽然只是些许碎肉。
  可在这寒冷的冬天，一碗热腾腾的浓粥，却足以让一个人活下去。
  城里还给他们准备了临时的住所，虽然是男女分开的一间间大通铺，可炕每天都是烧热的，伴着陌生人的呼噜声，也能睡个暖觉。
  这个冬天，玄国几乎没有人被饿死、冻死。
  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
  黎昊仁义之君的名声，也是随之传开。
  鹿呦呦虽然离开了，不过呦呦商行这边她早就安排妥当了，培养的掌柜都能独当一面。而且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寄来信件，安排一些事宜，让呦呦商行配合玄国毫无问题。
  在黎昊的治理之下，玄国日渐走上了正轨。
  ……
  ……
  ……
  雷州。
  九州之上如今唯一的妖族雄踞之州。
  不过，近万年来人族势大，已经在雷州之中建立起了诸多门派，抢占妖族的地盘，争夺洞天福地。
  万年前，随着最后一位大帝陨落。
  九州陷入混战之中。
  雷州万妖国首当其冲，被九大圣地联手攻破，无数妖族被杀，万妖国就此覆灭。
  九大圣地就此霸占了雷州的诸多洞天福地，奴役众妖族。
  至此，雷州妖族与九大圣地之间结下了死仇。
  万妖国破灭之后，妖族难成气候，退入深山老林之中苟延残喘，数千年方才缓过气来。
  期间妖族也出了一些天才，带领妖族对九大圣地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复仇。
  九大圣地联手扫荡过几回，可妖族如今学聪明了，打的时候拧成一股绳，跑的时候散成满天星，根本不和九大圣地正面硬刚。
  就这样相杀了一万年，彼此都拿对方没办法。
  如今仇恨依旧，但大规模的战争已经越来越少了。
  甚至如灵瑶谷、天音寺、白云观已经主动向妖族化解仇恨，在近千年中不再视妖族为敌，除了作乱的妖族，否则不会主动对妖族出手。
  在这三大圣地的势力范围内，也有越来越多的妖族活动，出入人类城镇，与人类进行交易。
  但其他六大圣地对于妖族的扫荡，可是从未停止过，就连门下弟子的试炼，都多以剿灭妖族为主。
  一架飞艇从灵瑶谷飞起，往西边飞去。
  顾北尘躺在椅子上，翻看着手里刚得到了几本灵瑶谷秘不外传的宝典，上边记录着许多这一万多年来的雷州秘辛。

  从万年前，九大圣地联手灭万妖国，到九大圣地分割雷州，在雷州建立新的驻地。
  九大圣地后来各有兴衰，雷州分部却逐渐成了主峰。
  可以说，九大圣地的兴盛史，就是雷州妖族的血泪史。
  如今九大圣地的繁荣，都是踩着妖族的枯骨建立的。
  哪怕是如今要和妖族和平共处的灵瑶谷、天音寺、白云观三大圣地也是如此，当年天音寺的镇妖塔中，可是镇压了上万妖族。
  “公子，我们找了三处地方都没有找到，你到底有没有记错啊？”鹿呦呦看着悠闲坐着的顾北尘，有些没好气地笑道：“该不会你当年放错地方了吧？”
  “数万年过去了，沧海桑田，要找一块石头，谈何容易。”顾北尘不紧不慢的笑道：“当年我将它安置在那山顶之上，吞吐日月精华，如今山川变河谷，那石头也不见了踪影，是要耗费一些时日去找。”
  “那我们现在去哪？”
  “往西，去天音寺。”
  “当年那位可是灭佛的狠人，能在天音寺？”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黎昊将手中的书合起，笑着说道。
  飞艇一闪而逝。
  天音寺建在群山之间，堪称人间佛国。
  于灵山之上，建有无数庙宇，供奉着上万僧人。
  而在灵山脚下，则是一座巨大的人类城市。
  城中有数百万之众，皆信佛。
  城中央有一座恢弘无比的宫殿，殿中供奉的是一座慈悲的佛像。
  城中十步一佛龛，百步一庙宇。
  百姓多面容枯槁，瘦削如猴，却将最好的肉和粮食送到庙宇之中，供奉神佛。
  而庙宇中的和尚，尽皆肥头大耳，身穿锦襕袈裟，坦然的接受供奉，若是拿到的肉少了，还免不了对供奉者一顿打骂。
  被打骂者趴伏在地，不敢有丝毫怨言和反抗，一个劲的祈求佛祖原谅。
  少女被送进了寺庙，沦为玩物。
  这座城的上空，烟雾缭绕，诵经声传出去老远。
  顾北尘的飞艇停在了灵山城的上空，他的眉头却是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这佛国，可真是肮脏。
  “以神佛之名，行苟且之事，这天音寺，可真恶心！”鹿呦呦也是不由怒骂道。
  “说来也好笑，当年悟空灭佛，便是觉得这诸天神佛皆是虚伪恶心的家伙，所以带领妖族逆天伐神，捣灭佛国，踏碎灵山。”顾北尘看着那巍峨灵山和金光闪闪的众多庙宇，忍不住笑道：“可如今五万年过去了，他却在这灵山脚下重生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那些秃驴最喜欢说的便是：施主，我看你与佛有缘。”鹿呦呦嗤之以鼻，不过很快又道：“孙悟空当真在这灵山城中？他也成和尚了？那他岂不成了他最讨厌的人？”
  “灵山的假慈悲，可容不下一只猴子当和尚，特别是当年的灵山还是被那只猴子踏碎的。”顾北尘的目光穿透迷雾，落在了那城南一隅，眼中怒火一闪而逝，便道：“走吧，下去瞧瞧。”
  飞艇一闪而逝，下一瞬，顾北尘和鹿呦呦已是来到了灵山城南，一座寺庙之外。
  这庙宇名为弘恩寺，是灵山城中香火最旺的寺庙之一，也是天音寺下最大的寺庙。
  上香供奉的香客从门口一直排出了两条街，人人脸上都是一脸虔诚和狂热。
  顾北尘和鹿呦呦站在寺庙门前，与周围的人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二人气质不俗，衣着虽不算极尽华丽，却也十分得体干净，立马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黎昊面露微笑，与身旁的一位大哥打听到：“这位大哥，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这处寺庙为何香火如此旺，能得大家如此虔诚跪拜？”
  黎昊气质飘飘如谪仙，看起来亲和力十足。
  那位瘦削男人闻言，立马开口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你有所不知，弘恩寺可是灵山城中最大的寺庙，据说寺庙主持弘远法师乃天音寺首座的亲传弟子，在弘恩寺上香供奉，可保家人平安，事事顺遂。”
  “看你瘦的，也不像是事事顺遂的样子啊，多久没沾荤腥了啊？”鹿呦呦撇撇嘴道。
  男人闻言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将最好的食物供奉给佛，佛自会感受到我的诚意！你一个女人懂什么？你就应该以身侍佛！那才是你的荣幸！”
  啪！
  鹿呦呦跳起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男人被这一巴掌打的原地转了三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脸高高肿了起来，脑子都是懵的，一张嘴，吐出了半口牙。
  “贱的嘞，你怎么不把你娘送去侍佛？”鹿呦呦恶心的擦手。
  “你当我是怎么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娘没有侍奉过佛……”男人梗着脖子道，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勉强睁开，死死盯着鹿呦呦。
  鹿呦呦沉默了，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顾北尘没有理会他，带着鹿呦呦径直走进了庙宇大门。
  对于二人的插队行为，众人虽然有些微词，可看到那被一巴掌打掉了半口牙的男人，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这两个外乡人看起来不好招惹，让他们排在前边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寺庙门口站着四位武僧，皆身材高大，肥头大耳，手中握着黑色混铁棒，怒目站在寺庙门口。
  他们看到了径直走来的鹿呦呦和顾北尘二人，目光在鹿呦呦的身上停留了一会，眼底闪过淫邪之色。
  鹿呦呦面露不悦，握着拳头便要动手。
  黎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两人走到门前，却被两根混铁棍拦住了去路。
  “两位施主看着眼生，不是灵山城中人吧？”一位武僧开口道。
  “没错，我们路过灵山城，听闻城中拜佛颇为灵验，闻名而来。”顾北尘微笑道。
  “这么说来，二位是来上香的？”那武僧收回铁棒，双手合十道：“小僧广志，可带二位进寺上香，若是二位在灵山城中还未找到住处，也可先在弘恩寺住下，我们还有免费的斋饭招待二位施主。”
  “我们的确还未找到落脚之处，那就先谢过广志大师了。”顾北尘颇为欣喜道。
  “不客气，不客气，两位请随我来。”广志笑着道，领着二人往寺里走去。
  剩下的三名武僧对了一下眼神，脸上皆是露出了笑容。
  “这些淫僧！”鹿呦呦暗自握紧了拳头，若不是公子没有发话，定要一拳一个把他们打死。
  弘恩寺占地极广，进入寺门，各种殿堂无数，皆挤满香客，在最中间设了一个供奉点，有数十位僧人正在接收那些香客们的供奉。
  男男女女挤在一起，一脸狂热的奉上自己带来的肉和米，然后在和尚们敷衍地用柳枝洒下的圣水中，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顾北尘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这并不能让他有多少惊讶，当年的灵山比这还龌龊，吃人都是小事，何况是骗点粮食和女人。
  当年悟空斗天斗地，他最不反对的就是他踏碎凌霄，灭掉灵山。
  如今不见齐天大圣，这灵山又现世了。
  广志见二人不为所动，眼底不由闪过一缕失望之色，看着穿的挺体面的，没想到是两个穷鬼。
  顾北尘瞥见了他的微表情，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金锭，笑着递了过去：“广志大师，一点心意，还劳烦你帮我敬献给佛。”
  广志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接过金锭随手掂量了一下，直接揣进了自己怀里，一边道：“好说，好说，我一定给您带给佛！”
  “那我们再去别处转转？”顾北尘转而往西边的一道偏门走去。
  “好嘞，我给你们带路。”收下金锭后，广志的热情一下子又被点燃了，领着顾北尘和鹿呦呦往里走去。
  穿过几道偏殿，顾北尘在一处殿外停下。
  殿内挤满了人，而在人群的中间有一座高台，台上是个大铁笼，里边有一只小猴子和一头野猪猪正在疯狂追逐角力。
  黑色野猪足有五六百斤，四肢强壮，每一次冲锋都撞的铁笼哐哐作响。
  而那金色的小猴子却在不大的笼子中上蹿下跳，每每都能在野猪撞到之前避开，看起来十分的灵巧。
  每次惊险的闪避，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欢呼。
  在笼子外边，有个手握长鞭的高瘦和尚，他长手长脚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蜘蛛，看到小猴子光会闪避，不禁怒骂道：“别跑了，好好给我打一场！今天要是打不赢这头野猪，你这泼猴就不要吃饭了！”
  那小猴子侧身避开了野猪的冲撞，侧头看着那高瘦和尚口吐人言道：“广普和尚，我哪是老猪的对手，我不吃饭也就罢了，也比丢了小命要紧。”
  “你这泼猴还敢顶嘴！”广普怒不可遏，手中长鞭挥着便向小猴子抽来，啪的发出了音爆。
  不过小猴子可灵巧的很，轻巧一闪便避开了鞭子，用尾巴吊在栏杆上抱着肚子笑话道：“广普广普，一点不靠谱，现在连我都打不着了，没用没用，真没用！”
  这一幕引得围观的人们也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猴子可真是神奇，怎么会说人话？莫非是妖怪？”
  “这可不是妖怪，据说天音寺首座三千年前从外边带回来了一块神石，会吞吐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便将其供奉于弘恩寺中，这一晃三千年过去了。
  去年元月，这神石突然发生异动，天地变色，天音寺上下以为有神物将要出世，上到首座，下到沙弥，皆到场观看。
  没想到这块神石裂开，里边没有什么宝物，蹦出来一个小猴子，你说晦气不？”
  “开出个石猴来，晦气！那可真是晦气！”
  “这也就是天音寺能容得下它，要是换一个圣地，早被打杀了。”
  “如今这小石猴可成了这弘恩寺的香饽饽，每天不少人来看广普耍猴的，不过这小猴子机灵，有时候都让人不知道到底谁是猴了。”
  围观的香客们看得乐不可支，还有些知道原委的香客议论起来。
  顾北尘看着那小猴子，眼中满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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